“不是什么人,都能當漢奸的”
“你以為是個人就能帶路?”
“能帶路的,起步也得是有資產,有人脈的地方豹子號。”
“至少的,也得是村霸樓霸街霸這類兇人。”
“平頭百姓?在哪都是養料”
“無權無勢無人脈,就連好勇斗狠都不敢的普通人,想要帶路當漢奸,就跟土肥圓說大不了找個有錢人嫁了沒什么區別”
耳畔回想著林道的這番話語,策馬來到當地最大豪強主宅前的潘美,目光之中滿是陰郁之色。
原本斬將的大功,應該是自己的 結果卻是被楊業那個蠢人給搶了。
他還封侯了!
一想到這個,年輕的潘美就感覺心如刀絞。
甚至于,他還得擠出笑臉來,與同僚們一起去恭喜楊業,甚至送上份子錢禮物。
回到御前班直,還得忍受將士們那種‘明明是我們打贏的,可大功卻是被殿前司的人撈走’的無聲質問。
哪怕是少年老成的潘美,也是面容扭曲了。
現如今,終于是尋著了宣泄的出口。
目光看過去,眼前這座宅院占地極大,還是位于青山腳下,流水岸邊,竟是一塊風水寶地。
之前給蕭思溫領路的向導,就是出自眼前這家。
那些向導大多在戰斗之中被殺,只有兩人僥幸存活。
一個是借助雨夜的掩護,成功潛行逃走。
還有一個就蠢了些,藏進了營寨外壕溝內,也有可能是被殘酷的廝殺給嚇壞了,只想藏起來。
毫無疑問,被打掃戰場的時候抓獲。
都沒用刑,就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給和盤托出。
林道對此并未多言,只是安排潘美帶兵過來,進行一場小規模的清掃。
此時潘美眼前的這座宅院,就是本地與遼人合作最為緊密大戶之家的祖宅。
大戶之家明顯得到了消息,當是之前逃走之人回來稟報。
只見這明顯翻新擴建過多次的祖宅,大門緊閉,院墻上有不少手持弓弩之人探頭探腦。
以這等磚石院墻的高度,以及簡陋的防御設施來說,應付數百山賊土匪,乃至于數千流民都不成問題。
這其實就是北方,流行千年的塢堡弱化版。
原本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群中年人與老頭,領著一群扛著箱子的仆役,以及眾多年輕小娘上前拜見。
他們要干啥,一眼可知。
北地民風彪悍,燕趙慷慨之士更是輕生死,重承諾。
可北地的大戶之家,就沒這份豪情了。
天下太平時,他們為地方豪強。
天下大亂時,他們或親自動手起兵,或資助有為之輩參與其中。
而當胡虜入侵之時,他們則是奉獻財貨女子,膝迎一代代的狼主單于可汗大汗大王 最著名的就是南宋末年,北地漢家軍閥投效忽必烈,為其打下了偌大天下。
這些漢家軍閥,本質上就是眼前這等地方豪強一步步起來的。
“山野村夫,不知將軍駕臨恕罪恕罪”
潘美冷冷的看著出首的白胡子老頭,一言不發。
中土古時乃是老人當道。
也就是按資排輩,由老頭子們掌控一切。
這些暮氣沉沉的老頭,搞創新什么的,那是想都別想。
可因循守舊的搞保守,搞打壓什么的,卻是各種高手。
眼前之人,當是此地豪強的族長。
“草民聽聞大皇帝陛下親征而來”
“愿奉些許土產以進貢大皇帝”
“族中女子頗有姿色,愿為奴為婢服侍大皇帝”
“另有五萬緡錢,絹帛萬匹,糧八萬石以資軍用”
“族中子弟與親族人手數千,盡可為大皇帝效力”
“將軍這里,自有一份禮物奉上”
在他們看來,誠心誠服,送上足夠多的財貨物資女子,還派遣族中子弟幫忙打仗。
別說是給遼軍做向導這等不入流的小事了,說不得還能換來大皇帝的賞賜。
而這,就是認知上的差距了。
雖說是地方豪強,可眼界頂多在縣,撐死到州。
壓根不懂什么叫做天下大勢。
換做別人,這個時候也會選擇殺雞儆猴,更何況的是深恨叛徒的林道。
這些東西雖然不少,可對于天下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林道不缺。
再說了,滅了他們這些東西同樣都是林道的,還能得到更多。
這邊馬背上的潘美,抬手握住了自己的佩刀“說完了嗎?”
老頭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將軍這等反應,與族老們之前商議的可不一樣 “既然說完了。”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之中,潘美拔出了佩刀。
“那就去死吧!”
院外的戰斗短促而激烈。
不過一盞熱茶的功夫,出來的人全都躺在了血泊之中。
這些人當然沒資格算軍功,也因此僥幸保存下來了首級。
而接下來,就是對這座祖宅的攻擊。
至于這一族其他各房的所在,自是有各部御前班直前去清剿。
林道只給了他們一天的時間,獎賞則是查抄的財貨能留一半。
看著不遠處關上的大門,潘美冷笑“殺進去!”
弓弩手上前,壓制墻頭的抵抗。
十余名甲士,抱著一根原木沖出來,狠狠撞在了大門上。
厚實的大門猛烈搖晃。
如此數次,大門終于被撞開。
不出意外的,一輪輪的箭雨射出來。
潘美怡然不懼,喝斥囑咐“殺進去!”
自有全副披掛的甲士,舉著鐵盾列陣,頂著箭雨沖進去。
大批御前班直,跟在其后潮水般的涌入其中。
很快,院內就傳來了廝殺聲與哭泣喊叫聲響。
不少地方還冒起了火光與濃煙。
馬背上的潘美,安靜的等著。
不多時的功夫,就有騎卒策馬而來稟報“將軍,從側門逃亡之人,已然盡數斬殺!”
逃跑是必然的,外圍的起兵巡邏阻攔也是必然的。
隨著院內的廝殺聲逐漸平息,潘美這才策馬入內。
遍地可見尸首,各處房舍的門窗皆被撞毀。
柴房書房等地,則是燃起了火光。
有御前班直,正在監督投降的仆役們滅火。
很快一批批的各類物資,與抓獲的人等都被送到了前院之中。
文書押案拿著紙筆一一登記造冊。
至于抓獲之人,則是進行當場辨別。
族中男丁,直接拖走砍了。
女眷則是捆好了送走。
婢女仆役佃戶護院什么的,也是區別對待。
像是護院什么的,同樣是直接處置掉。
佃戶則是登記造冊,之后會交給地方衙門審查。
沒什么惡行,會被放還回家,還可以參與之后的分田分地,以及抽簽遷徙等。
婢女之類多是分發有功之臣,仆役則是送往各處礦山挖礦。
清點好的財貨,裝上大車運送回營。
自有隨軍商人們出面收購各類物資。
待到所有款項結清,參與行動的御前班直,按照林道之前的承諾拿到了其中的一半。
這也讓其余各部,看的是眼熱不已。
林道這里,在短暫休整,且確定短期內不會再有連續大雨之后,再度開始進軍。
他一戰覆滅遼國南院精銳,且斬殺了南京(燕京)留守的戰果開始發酵。
前鋒楊業所部抵達乾寧軍,當地刺史立刻舉城投降。
又兩日,前鋒大軍抵達獨流口(靜海)守軍又降。
轉日抵達益津關(霸縣)守軍再降。
隨后各部北伐兵馬水陸并進,連下瓦橋關,淤口關以及莫州,瀛州等地,幾乎都是兵不血刃的直接迎來投降。
這些地方的守軍,之所以如此輕易投降。
一方面是南京留守,兵馬都總管的蕭思溫戰敗,讓守軍守將感受到了大勢所趨。
還有一方面就是,這些守將都是漢兒。
如今距離石敬瑭割讓燕云十六州,不過區區二十年而已。
當地百姓依舊牢記大唐的威風,對于屈從胡虜很是不滿。
再加上契丹人壓榨無度,引來民怨沸騰。
中土的大軍開過來,當然是熱烈歡迎,能降就降。
若是時間長了,等到現在的這些人都死光了,新生的孩子們都當自己是遼人,想要收復的難度就會劇增。
就像是宋朝的使者來到燕京的時候,見到的當地漢兒,許多人都已經換上了契丹人的發式與裝扮。
若是等到明初的時候北伐,那就已經是相隔了五百年 五百年啊,大圣都刑滿釋放了。
北方漢人與南方漢人,幾乎成為了兩個不同的種族,不得不以遷都的方式來強行融合。
所以說,林道現在動兵北伐,正是好時機。
各部兵馬齊頭并進,接連奪取了固安,易州等地,兵鋒直指燕京城。
此時遼主耶律述律,方才聚集起來各部落人馬,進抵燕京附近。
毫無疑問,一場決定兩個國家命運的決戰,即將在燕京爆發。
瓦橋關,林道大營。
附近有一高臺,林道策馬而去,登上了高臺環顧四周。
這里一馬平川,入目所及皆是田地河流與村鎮。
“張飛的老家。”
林道笑言“就是不知,這里的屠戶們是否還有張飛的本事。”
古代屠戶其實是很好的兵源。
他們常年宰殺牲畜,心性沉穩不懼戰場上的殘酷環境。
同時常年揮刀,捆綁壓制牲畜,同樣有著力氣,身形與刀法在身。
有了這些前置條件,上了戰場的表現,自然是優于那些種田出身的。
諸將皆笑,附言打趣氣氛融融。
所有人都認為此戰必勝,自然是士氣高漲,歡聲笑語。
很快有御前班直來稟報“有附近村鎮父老,牽牛持酒來進獻”
林道目光微微閃爍,喚來了當地父老。
見面第一句就是“此地何名?”
父老回言“此地名喚病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