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州江畔,江水滔滔。
后世已經很是稀少且昂貴的刀魚,裹上了面粉,扔進油鍋里油炸。
手腳麻利的馬秀英,熟練的處置著一條條的刀魚。
不遠處,坐在馬扎上的林道,望向滾滾流淌的江水,側首看向朱升。
“世人總說,黃河暴躁,動輒泛濫成災,給沿岸百姓帶去巨大的災禍。”
“可長江這里的水患,其實比黃河要大的多,為何鮮少有人提及。”
這話問的,朱升陷入了沉思。
一番思緒,方才回應“當是長江過于狂暴,連發消息的機會都不給,全都吞沒干凈。”
工業時代之前,長江的水患,實實在在的比黃河更可怕。
現代世界里之所以那么安穩,全靠工業建設的各種水利設施。
至于現在,林道能做的也就是安排人手疏浚河道,修建河堤。
將身處于岸邊易泛濫之地的百姓遷徙走,土地留作泄洪區。
“治河,永遠繞不開的話題。”
林道看向朱升“我想命你為河道督辦。”
“全面負責全國各地大小河流的治理工作。”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長江黃河與淮水。”
這邊朱升,心頭思緒想了許多。
‘明王這是在點我?’
‘還是說,真的要重用我?’
‘我這個年紀只修河的話,以后還有機會入中樞嗎?’
畢竟是讀書人,心思多這很正常。
“明王有命,屬下自當遵從!”
林道頷首,至此方才詢問“你上的建言,詳細說說吧。”
“是。”
朱升不敢怠慢,出言仔細解釋。
“明王乃彌勒降世,仙器護體,仙法縱橫。”
“這等神威,自當讓更多的人知曉,傳的越廣越好。”
“紅巾軍上下,必然愈發忠誠。”
“元廷等處,則是兵無戰心,將無戰意。”
“此乃神威當顯!”
有超越層級的實力,就得顯示出來,沉重打擊對手的信心與士氣。
林道頷首“繼續說。”
“如今元廷野戰主力盡喪,撐起場面的是李察汗父子拉起來的地主武裝。”
“可元廷,并不是沒有能打的兵了。”
“大草原上,西域之地,乃至于遙遠的各處汗國,都能源源不斷的送來野戰兵馬。”
“若是等到李察汗父子整合了各路兵馬,到時候又是免不了一場鏖戰。”
朱升努力解釋自己的進言“明王當趁著如今元廷虛弱,遠處援軍未至的時機,迅速北上光復河北之地,奪取大都,將元軍都擋在長城之外。”
歷史上他給老朱進言,是積蓄實力之后再打。
那是因為全國統一戰耗費了太長時間,元廷源源不斷的調集來物資兵馬。
實力不足的情況下,建議老朱忍耐發育是正確的。
現如今的情況不同。
林道打仗太猛了,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席卷。
自當抓住時機以快打快,將戰線推到長城一線。
自古以來,憑借長城就足以將胡虜們趕回草原上去。
沒有了來自中土的人力物力與科技實力,回到草原上的胡虜,很快就會退化到用狼牙做箭頭的程度。
這邊林道并未表態,而是再度頷首示意。
“接著說。”
“是。”朱升緩了口氣“明王。”
“如今天下各地群雄并起,且多以紅巾為名。”
“明王身具彌勒,白蓮,明教共主大義,當在如今各地群雄實力不強之時,將大義名分定下來。”
“如此一來,民心所向之下,可以加快一統天下的速度。”
歷史上的元末紅巾軍起義,從黃河獨眼石人出世,到徐達常遇春北伐,差不多耗費了二十年的時間。
這是一代人的時間。
元廷之外,各地像是張士誠,方國珍,陳友諒,明玉珍等人已經是逐漸形成了氣候。
陳友諒這樣的,甚至能夠調動數十萬大軍。
各路義軍很大一部分的實力,都消耗在了內斗上。
現在的話,紅巾大起義方才開始沒兩年。
各地群雄實力不足,依舊都是打著紅巾軍的旗號。
林道身為紅巾軍共主,強行將名分定下來的話,以后征討各地就占據了大義的名分。
萬萬不可小瞧了大義名分,的的確確是有用處。
對于朱升提出的這三條進言,林道心中自有思量。
會考慮,但是依舊會按照自己的既定步驟進行。
見著林道這邊不再說話,早已經炸好了魚的馬秀英,端著盤子過來,放在了小桌上。
取來調料倒入碟中,擺放整齊。
伸手拿起一條炸魚,蘸著調料咬著吃。
“味道不錯。”
聽聞贊許,馬秀英也是露出了笑容。
身為時空穿越者,有一條福利就是,許多現代世界吃不上的山珍海味,異時空里多的是。
就像是此時吃的刀魚,現代世界里哪怕是養殖的,也是價值不菲,野生的更是尋不到。
可在這兒,成盤的吃。
“都吃。”
林道示意眾人“都別客氣。”
待到炸刀魚吃光,馬秀英端走了盤子去清洗。
這邊朱升,再度展開了話題。
“明王。”
“如今北至兩淮,南至嶺南皆已實控。”
“更是各地紅巾軍共主,天下已有大半。”
“這么大的地盤,如此之多的子民,需要足夠的官來管理。”
“下屬請開科舉選官,以充各地府衙。”
此言一出,林道的目光冷淡下來。
撇了眼行禮的朱升“不允。”
朱升明顯顫抖了下,追問“敢問明王,這是為何?”
“你們的心思我懂。”
林道搖頭“在你之前,已經有不少人提議過此事。”
“甚至還有人提議,可以更改科舉考試內容。”
說到這里,他嗤笑一聲“你們可別別小瞧我。”
“你們的心思,我比你們更明白。”
“只要我敢開這個口子,你們就有的是辦法,將口子撕裂成大河決堤。”
“所以,我不給你們開口子的機會。”
朱升急切“明王,若無科舉,天下人才如何入明王甕中?”
“一縣之才,足以開國。”林道再度搖頭“人才沒那么稀缺。”
“我這里,不會走之前兩宋的老路。”
“在我這兒,一切以軍中為先。”
他盯著朱升“我這里,行的是秦漢軍功封爵。”
“我要的是不斷的開拓進取,而不是文人墨客的守成!”
“各地府衙的缺額,自有夜校畢業的軍中將士們補上。”
“讀書人?”
“想為官可以,先去軍中立下功勛再說。”
這話說的朱升大急“明王!”
“莫是不知,唐末武夫亂國之事?!”
“知道。”林道晃了晃脖子“那又如何。”
“武夫們,至少不會像是司馬光那樣,將國土白白的送出去!”
“涑水先生他”朱升本想為司馬光辯解幾句。
可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就是這群讀書人,將軍士們用鮮血生命打下來的土地,送給了敵人。
想洗都不知道該怎么洗。
憋了好一會,最終只能是說了句。
“他是有苦衷的”
林道無聲而笑。
兩宋明清的教訓擺在那兒,他可不會一腳踩進去!
他寧愿武夫們互相攻殺,那也是武力強橫可以保護家園。
也不愿意文風大昌,一個個殺自己人的時候兇猛如虎,面對外敵卻是膝軟如泥!
“我意已決。”
“科舉之事,無需多言!”
返回金陵城,林道加班加點的進行大戰前的準備工作。
籌集各類軍用物資,訓練從江浙各地征召的新兵,以及派遣使者去往湖廣,聯絡對陳友諒弒主不滿的天完將領。
這邊被閑置了的常遇春,也是有了新工作。
擔任訓練新兵的總教官。
他木著臉往訓練場上那么一站,許多新兵腿肚子都打哆嗦。
“明王給你們吃飽飯,給你們新衣穿,給你們俸祿厚賞。”
“甚至傷了殘了退役了,還能回到家鄉做個里正巡檢什么的。”
“爾等自己說,要如何回報明王的恩情?”
這不是在尬吹,是真正的實事求是。
天災人禍之下,別說吃好了,能有的吃就是命好。
明王這兒,敞開了肚皮隨便吃。
衣服更是家中重要財產,可以拿去典當行典當換錢的。
許多家庭,甚至因為沒有衣服,只敢晚上下地去干活。
明王這兒,一來就是成套成套的發衣服。
衣服不收錢!
至于俸祿賞賜之高,更是宛如生活在夢幻之中,還不用擔心有人喝兵血。
新兵們實實在在的拿到了好處,自然也是對明王感激涕零。
“愿為明王效死!”
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命。
明王待他們好,他們自然也愿意為明王拼命。
常遇春回到宅院之中,做好了飯菜的藍氏,服侍他洗漱更衣。
落座之后,為他斟酒。
“明天我去一趟醫鋪。”藍氏笑靨如花的輕撫肚皮“我感覺好像是有了。”
哪怕是常遇春,聽到這話也是露出了笑容。
“好,想來定是個大胖小子。”
他還沒兒子,自是心情迫切。
“我之前就與秀英妹子商量過了。”藍氏美滋滋的說“結兒女親家。”
此時的馬秀英,正在經歷傷心時刻。
林道今晚難得留宿,馬秀英幫他安排薛氏姐妹侍寢。
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那真的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頂著了黑眼圈。
精神抖擻的林道,吃過早飯就下令擂鼓聚將。
他要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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