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松田陣平對面的赤井秀一表情和他同樣迷茫。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著,明顯認出了對方,正在努力維持表情的鎮定,內心都有一種微妙感。
赤井秀一會出現在這里,確實是一種巧合。
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的演戲婚禮那天,柯南就琢磨出了一個計劃的大概框架,并且將這個計劃分別告知給了已經住進他家里的赤井秀一,以及開始按照要求布置的水無憐奈。
水無憐奈是個電視臺主持人,這是個相當好用的身份。
而赤井秀一依舊生活在日本,正在伺機而動,這個情報從上次雙塔摩天樓那次開始,琴酒就已經知悉了。
在唐澤沒有留意到的,劇情也不曾延伸到的側面里,攜帶有大量組織情報的赤井秀一幾乎是一叛逃,就開始著手破壞組織的許多計劃。
他身為多年的行動組成員,手里掌握有不少組織的軍火來源渠道,安全屋的狀況,據點訊息,還知道哪些企業實質上是組織套皮的產業。
過去,即便掌握它們,考慮到自身安危,赤井秀一不敢魯莽地使用它們,叛逃之后,沒有了顧慮,又有唐澤作為依舊插在組織里的眼,赤井秀一自然就會動手開始收拾這些事情。
結合這兩個情報,柯南認為,讓水無憐奈借助工作的便利,偶然目擊一次公共事件當中赤井秀一暴露出身份的瞬間,是比較恰當的選擇。
這一幕最好是可以通過鏡頭記錄下來,既給水無憐奈當時不去處理的理由,也給她參與的借口。
水無憐奈很快采納了他的這一提議,然后將目標鎖定在了萬圣節前的澀谷。
這里畢竟是赤井秀一現如今主要活躍的區域,又恰巧是人流量大的時候,那么只要時機恰當,一切就能包裝的順理成章。
當然,不管是當時的水無憐奈,還是同意了她這一議題的柯南恐怕都沒想到,還會發生千葉和伸被綁架,搜查一課需要派人來接頭的情況。
宮下公園,就在澀谷核心區,是這里的重要地標,距離澀谷站那個坐著忠犬八公像的出口,300米都不到…
喂喂,這個FBI來的該不會是,想要在這個時候折騰點事情吧…
意識到什么的松田陣平嘴角抽動了幾下,想要說什么,瞥了自己耳朵上的耳機一眼,顧慮到那一頭正在監控現場情況的人員,到底沒說出口。
摘下了墨鏡赤井秀一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指了指松田陣平背后的宮下公園標志。
那我也不想啊,但誰讓這里就是組織控制的某個小型暴力團體和人接頭的地方,而身為巖井宗久的他,所受到的威脅還真的來自這群人…
事已至此,再想臨時改換計劃恐怕是來不及了。
于是在那群帶著南瓜頭,嘴里大喊著不給糖就搗蛋的人涌上來的時候,除了站到一起去,他們兩個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這群跑出來的人身穿黑袍,頭戴南瓜,身高差距不大,顯然都是成年男性。
他們個個挎著籃子,目的性很強的從四面八方走近,等到擠擠挨挨地將松田陣平包圍住的時候,就開始拋灑起了籃子里的糖果。
周圍的路人和游客目光早已被這群顯眼的人所吸引,看見他們開始拋出色彩繽紛的糖果時,自然而然地聚攏了上來。
所有人都默認這是某種特殊的節日活動,可能是哪里的商家想要打廣告,或者就是商場促銷營業之類的,想都沒想就開始撿拾地上的糖果。
宮下公園面前的道路很快就被擠的水泄不通,跟蹤在松田陣平身后的零組成員被擠在了外頭,壓根接進不了。
松田陣平鎮定站在原處,在感覺到腰上被槍口所頂住的時候,最后看了站在對面的赤井秀一一眼。
赤井秀一站在他兩米外,默默看著他耳朵里塞著的隱形耳麥被人拿出來,然后給他頭上也套上了一個南瓜。
這就是那幫人想要將松田陣平從警察的監視中帶走的辦法了。
現在這里情況如此混亂,等到人散開,警察能追蹤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跑到不知道哪去了。
從松田陣平毫無反抗的動作上,不難看出,這大概也是他們行動的一環,是故意而為之的。
赤井秀一思考了片刻,不由分說地抓住了身邊的一個南瓜頭,動作迅速地將對方頭上的南瓜摘了下來,戴在了自己頭上。
南瓜頭下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應該是個大學生或者剛出社會的年輕人,南瓜突然被人拿走了之后,立刻懵逼了片刻。
他環顧四周,試圖找出這么干的家伙,卻根本一無所獲。
——他的視野里除了南瓜頭就是被南瓜頭們擠在一塊的行人,頭挨著頭肩并著肩,哪里分辨的出誰才是“兇手”。
“等下,誰,誰拿我的南瓜頭了——!”他只好大聲說,“不是已經給糖果了嗎,怎么還有惡作劇的?!”
“拿南瓜頭干什么?”手里抓了兩把糖果的女學生抬起頭,滿臉莫名其妙,“還有人搶這東西?”
“是為了搶一份兼職工資吧。”另一個戴著南瓜頭的男人說著,自以為理解地表示,“這種短時工給這么多的可不多見。一會兒別人要是帶著你的南瓜頭回去領工資,你可沒辦法證明工作是你干的。”
這又不是什么簽合同的正式工,一會兒出錢方算錢,肯定是要收回這些提供給他們的道具的。
聞言,被搶走南瓜頭的年輕人立刻急了:“那怎么行!喂,到底是誰——”
已經將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完全融入其中的赤井秀一耐心聽了一會兒他們的對話,大概搞清楚了狀況。
不管松田陣平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是什么,這幫人都是沖著他來的,是對方針對他行動一環。
為了能接近并順利帶走松田陣平,對方花費了不少錢,安排了這么一大群人在街上撒糖果,許諾了高薪,然后自己混入其中,方便行動。
于是赤井秀一調整了一下尺寸不算很合適的南瓜頭,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別人搶你的,你也搶一個不就完事了?反正最后誰沒南瓜頭誰沒錢。”
此言一出,嚷嚷了好半晌的男生立刻醒悟過來。
是啊,只要有南瓜頭就可以了,管他是誰的呢?
“那邊,那邊是在干什么?”被糖果吸引來的路人茫然地問,“吵吵鬧鬧,好熱鬧的樣子。”
“誒,好像也是活動的一部分。”他身邊觀察了一會兒的朋友似是而非的猜測著,“好像說是最后有南瓜頭的人,可以去找主辦人領錢?”
“嗯?還有這種活動嗎?那我們也——”
負責出現的復仇者小隊當然不可能說明真正的目的,只是找了能代為策劃活動的中間方,含糊其辭地給出了在宮下公園幫忙潑灑糖果吸引客流的要求。
參加兼職的大多是湊熱鬧的大學生,對流程的分辨能力不強,打打鬧鬧的又挺有趣味的,好像真的成了一次萬圣節的活動似的。
一場混戰,就在主辦方的含糊其辭,加上赤井秀一的挑撥離間下,迅速開始。
推著松田陣平走進巷口的男人回過頭,吃驚地看著身后仿佛打群架一樣熱鬧的現場,有些茫然,又有些后怕地用俄語對著同伴說:“怎么回事,發個糖果,還能打起來嗎?”
“…可能這就是日本人吧。快走吧,離這邊遠一點。”
哪怕手里舉著槍,沒想過日本的大都市能有這么混亂的兩人顯然還是被現狀驚到了,腳下的速度漸漸加快。
在兩個被彪悍民情嚇得恨不得腳底抹油的男人的加速下,松田陣平保持著腦袋被罩在南瓜里的狀態,幾乎是被拽著一路跑,穿過了商場之間的狹窄通道,穿過地下室,被扯進了地下通道當中。
周圍安靜了下來,很快,地鐵壓過軌道的噪音便從前方傳來,他在身后的槍口威脅下,舉著雙手,借著南瓜頭的洞眼,看著他們打開一處鐵門,慢慢走了進去。
幾處鐵架結構環繞著整個空間,上層的通道周圍,站著一圈人。
他們個個頭戴著南瓜帽,身披一樣的黑袍,默默看著他的方向,一言不發,
“地下蓄水槽。這確實是個隱蔽的地方。”松田陣平的視線順著向下看去,很快看見了下方承重結構的底端,被燈照亮的幾個人。
柱子的一側,一個身形微胖的男人被捆縛在椅子上,垂著頭,似乎失去了意識的樣子。
那應該就是被綁架的千葉和伸本人了。
不需要其他人開口,他抬起手,將自己的那顆南瓜頭摘下,露出了下方的臉。
“真是個有意思的萬圣節。你們要見我,我已經來了,能放開千葉了嗎?”
站在千葉和伸身邊,南瓜頭上多了一頂法師帽的人抬起頭,隔空觀察了他片刻,開口說:“當然,我們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傷害你們,采取這種手段也是無奈之舉,希望你能理解。”
這是一道嗓音柔和的女聲,由于口音的緣故,有些微怪腔怪調的生硬,但總體的用語都很客氣。
松田陣平感覺到腦袋后指著自己的槍口并沒有挪開,扯了扯嘴角,將手里的南瓜頭扔開。
南瓜頭砸到了底下的地面上,令垂著頭的千葉和伸仿佛要被驚醒了一般,微微動了兩下。
他們看上去沒說謊,千葉和伸似乎只是因為某種安眠或者麻醉藥物,而陷入了沉睡。
“我需要先確認千葉的情況。”他開口表示,“不管你有再多理由,用這種手段來脅迫,還想要我信任你的說法,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你可以走近一些。我們只是想和你談談。”女人回答道,“當然,使用暴力手段是我的不對,我道歉。”
這話說的好聽,她的語氣可沒有絲毫后悔和歉意。
不難聽出來,她對這種手段習以為常,并不以為恥。
松田陣平在心里做著判斷,慢慢走下盤繞的鐵架樓梯:“那就讓我聽聽你們的目的吧。綁架警察這么極端的選擇都做得出來,還能用如此理直氣壯的語氣,確實是第一次見。”
“…松田警官。我不會奢求你們諒解,但我真的只有這條路能走了。”
女人似乎從他的語氣神態當中看出了什么,想了想,抬起手將頭上的南瓜頭摘了下來,露出了自己的臉。
“喂,艾蕾妮卡,你要做什么…”她身邊的男人對她的舉動也很吃驚的樣子,開口用俄語問道。
“閉嘴。”艾蕾妮卡語氣冷淡地回了一句,“這是我和我哥哥做出的選擇,到了這一步,再想要后悔和改變計劃已經來不及了。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
悄悄推門而入的柯南,一進門聽見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他和毛利小五郎當然是要跟到宮下公園來看看情況的。
在發現赤井秀一成功攪渾了水之后,柯南很快分辨出了松田陣平被帶走的方位,和毛利小五郎打了個招呼之后,就跟了過來。
雖然這次行動的并不是高木涉,但這邊這畢竟是很有風險的事情。
對方是很討厭的、和組織有牽扯的前警察,也一樣。
當然,他也對那張化妝之后能讓所有人都認錯的臉,十分感興趣就是了。
“我叫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如果昨天你見到了奧列格,那么你就見過了我哥哥。”
女人抬起頭,露出了自己蒼白的膚色與表情堅毅的臉孔。
她有一頭顏色淺淡的金發,膚色近乎雪白,帶著斯拉夫人十分典型的長相特征,骨骼輪廓分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后那一大片疤痕。
遒結的疤痕隆起,縱橫交錯,破壞了這張臉的柔美,鮮紅的印記從眉毛下方和發際線下透出來,讓她的樣子更顯駭人。
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我們一路追蹤普拉米亞,從俄羅斯來到日本。我們,是勢要將普拉米亞推入深淵的復仇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