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依然幽靜,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下山的時候,月色正濃。
王援朝在車上等著,玄清和余懷真也在,就等著陳陽。
“怎么樣?”
陳陽一上車,王援朝便問道。
陳陽簡單說了一下情況,“沒見到李秀蓮,只遇到一個森山佑一,不過讓他給跑了。”
說起謊來,臉都不紅一下。
余懷真和玄清都是佩服不已,還是年輕好,不用顧忌謊言被人拆穿后會丟面子。
剛剛他們倆下山的時候,王援朝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兩人卻都是含糊其辭,只讓他等陳陽下來再問。
“跑了?”
王援朝聞言,稍微頓了頓。
他對陳陽可真太了解了,人真要是跑了,還能這么淡定?
這三人聯手,還能讓森山佑一跑了,王援朝可不太相信。
結合陳陽最后下山,他心里大概已經有了猜測。
但余懷真和玄清都沒有反駁陳陽的話,王援朝也知道這兩人什么態度了。
他當即悻悻一笑,“跑了好,要死也別死在這兒,臟了咱們的土地。”
有些事,心里有數就行了,何必去追究清楚,反而給自己制造麻煩。
反正你們是當事人,你們說跑了,那肯定就是跑了。
“走吧王老,趕緊去二峨山看看。”
陳陽催促了一句。
雖然有玄靜和周明遠先一步去了二峨山,但陳陽還是隱約的不太放心。
這個李秀蓮,用四盤山吸引了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有這個時間,她想去二峨山和張老道碰面的話,只怕早就得逞了。
但不管怎樣,還是得去現場看看再說。
從末法和尚的記憶里,約見張老道的是丁煥春,但丁煥春已死,李秀蓮又和他見哪門子的面?他們究竟是在密謀什么?
車子在山道上行走,陳陽看著窗外快速劃過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二峨山。
一行人快速的上了山。
純陽觀附近,紫蘭洞。
洞中亮著燈,張知行盤腿坐在床上,垂著頭,閉著眼,沒了氣息,已經虹化歸天。
周明遠和玄靜站在旁邊,臉色非常的難看。
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一人,胸骨塌陷,已然氣絕,嘴角的血已經干涸,一雙眼睛大大的睜著,甚至還能看到幾分臨死前的恐懼。
“這,怎么回事?”
陳陽等人趕到,看到這一幕,也都傻了眼。
死了?
師徒兩人都死了?
陳陽伸手探了探張老道的鼻息,確實是死得透透的了。
所有人都懵了。
道真境中期的強者呀,陳陽前幾天都還見過,怎么會突然就死了,而且,周圍也什么明顯的打斗痕跡。
周明遠道,“我們趕到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他的修為不知道被什么存在給吸了個干凈,我們嘗試搶救,沒能搶救回來,現場也沒發現其他人…”
陳陽臉色陰沉。
還用發現么,根本不用問,這事和那個李秀蓮脫不了干系。
可以肯定,李秀蓮肯定是趁著他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四盤山,跑到這兒來和張老道碰了面。
只不過,兩人不知為何起了沖突,給張老道引來了殺劫。
陳陽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余懷真微微頷首,“這女人有前科,曾經盜竊過我派弟子靜塵體內封印的修為,此番竊取這位道友的修為,并不意外…”
玄靜說道,“周圍并沒有多少打斗痕跡,看得出來,張道長是信任此人的,但想要制服一位道真境中期的強者,恐怕光憑一個李秀蓮,不太可能…”
眾人都是連連點頭,頗有同感。
周明遠看著倒在旁邊的中年道人尸身,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老?”
陳陽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往周明遠看了過去。
周明遠站在中年道人的邊上,“他是被人一掌打死的,出手之人干凈利落,他沒有反抗的能力,幾乎是瞬間氣絕,掌力透骨而入,真氣帶有腐蝕性,他的內臟已經腐化為膿水…”
隨即,周明遠化出一道劍氣,在中年道人的肚子上刺了一下。
一股濃綠的液體瞬間飆射了出來。
又腥又臭。
眾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嫌惡的看著那滿地的濃汁。
陳陽也是鼻子一僵,“這是什么掌法?”
周明遠道,“天道宗的禁術,陰風掌。”
“天道宗?”
陳陽聞言怔了一下,當即回過味來,“周老,你的意思是,黃龍道人?”
提到天道宗,那就不得不提到黃龍道人了。
前幾天陳陽才收到錢懷仁的提醒,說黃龍道人已經來了蜀地,所以,他如果出現在這里,的確是很有可能的。
周明遠皺著眉,沒有多說。
黃龍道人是天道宗的老祖,但并不代表一說是天道宗,就一定是黃龍道人。
只能說,黃龍道人的嫌疑非常的大。
周明遠和黃龍道人有私仇,但也不會隨便就把這事扣在黃龍道人的身上,還是得講證據。
這掌法是天道宗的禁術不假,但誰能確定天道宗就只有一個黃龍道人在蜀地活動?
這事還是下來再找錢懷仁確認。
“據我所知,當年,便是黃龍道人和這位張道長一起,幫丁煥春洗去了山君肉身中的執念,所以,黃龍道人嫌疑很大。”
說到這兒,陳陽仔細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位道長不過靈境,以黃龍道人的實力,殺他何須用什么掌法?留下這么顯著的破綻,像是生怕我們不知道是他似的?”
聽陳陽這么一說,眾人也覺得有些古怪。
但也只是覺得古怪罷了,種種跡象都在指向黃龍道人,現在,黃龍道人毫無疑問就是頭號嫌疑對象。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搞清楚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陳陽解開背包,把蜈老放了出來。
也不用陳陽多說,八翅蜈蚣便直接飛到了張知行的頭上。
眾人一看到蜈老,便知道它想干什么了。
飛蜈蚣喜食腦髓,有通過吸食腦髓讀取別人記憶的天賦。
在現場的諸位,都是有些閱歷的,并沒有人阻止。
只要翻看了張知行的記憶,自然便能弄清楚他經歷了什么。
八翅蜈蚣亮起大牙,直接朝著張知行的后腦咬了下去。
“呸!”
然而,很快,八翅蜈蚣就像是吃到了臭雞蛋一樣,觸電般的飛了起來。
眾人一看,一股花花綠綠的汁水從張知行腦后的傷口流出。
他的腦髓顯然也化作了膿水。
“這…”
眾人略微呆滯,吸了人家的修為也就罷了,還將人家腦髓給化了。
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八翅蜈蚣飛回陳陽身邊,顯然是在罵罵咧咧。
陳陽也是臉色鐵青,對方似乎知道八翅蜈蚣的存在,此舉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是在防著他們這招。
他的目光轉向另一邊的那位中年道人尸體。
八翅蜈蚣無奈,又飛了過去。
張開大嘴在他頭頂咬了一口,最后無奈的搖頭,又飛了回來。
和張知行一樣,中年道人的腦髓也已經化成了膿汁。
眾人面面相覷。
這樣一來,線索可就斷了。
他們只能按照先前的推斷,猜一猜這里發生了什么。
李秀蓮應該是為了某事,找到了張知行,同來的應該還有其他高手,黃龍道人大概率也在其中。
張知行對這幾人應該是并沒有防備,中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使得李秀蓮他們對張知行動了手。
而且是突然襲擊,以張知行的實力,根本沒反應過來便中了招,連同他那個徒弟也一起一命嗚呼。
他們吸走了張知行的修為,并毀了師徒二人的腦髓,以免被人窺探到現場發生的一切。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這個李秀蓮,心計不是一般的深呀。
而且,今天她敢殺張知行,明天肯定就敢殺在場的任何一位。
這是一個絕對危險的人物。
沒一會兒,協會的工作人員來了,師徒兩人的尸體被收斂,現場也沒勘驗到任何其他有用的信息。
眾人悻悻的下了山。
線索到這里斷了,后面該怎么弄,還沒有個章法。
王援朝有點惆悵,回去后,這報告該怎么寫?
剛發現的一位隱世高人,道真境中期的存在,信息才剛錄入庫幾天,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這事上面肯定是要深究的。
回到報國寺,已經是午夜。
眾人奔波半宿,已經是有些疲累,玄靜直接讓元龍安排眾人在寺中暫時住下了。
禪房里。
幾人都沒有睡,湊在一塊兒聊著今晚發生的事。
“這個李秀蓮,行事過于毒辣,本身又和蠱神教有牽連,我覺得,可以直接發通緝,我們青神山,愿意出資,發動整個盤山界的力量,我不信她能逃到哪兒去…”
余懷真心中對這個女人的恨意是滿滿的,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女人坑了自己的好曾孫,讓青神派的一代天驕墮入凡塵。
陳陽道,“這女人可不太好抓,前段時間在嬈疆,我和這女人對過面,她身邊還跟著一株靈植,土遁之術了得,除非遇上她的第一時間將其斬殺,否則,她要想跑,恐怕很難將其抓住…”
余懷真聞言,臉色越發不太好看。
玄清往陳陽看去,“四盤山那人,你怎么處理的?”
他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森山佑一。
這個森山佑一,和李秀蓮他們攪在一起,幫著那女人牽制眾人,對于李秀蓮他們的計劃,勢必是有一些了解的。
所以,要搞清楚這女人在搞什么鬼,森山佑一無疑是個突破口。
玄清其實是想問,既然有八翅蜈蚣在,當時陳陽怎么處理的尸體,有沒有吸他的腦髓,獲取森山佑一的記憶。
“那人境界不低,蜈老要讀取他的記憶,恐怕得花上幾天時間。”
陳陽微微頷首,玄清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玄清點了點頭,那就好辦了。
正所謂百密總有一疏,李秀蓮恐怕也沒想到,森山佑一會那么脆皮,直接被干死了吧。
玄清對余懷真道,“余道長,你也不必太心急,等等,等弄清楚她們想干什么,都有些什么人再說…”
余懷真微微頷首,“我青神山還有些事情處理,恐怕明天得先回去一趟…”
他把目光挪到了陳陽身上。
陳陽道,“這邊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余老的。”
“多謝了。”
余懷真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行吧,今天就先這樣,一切,等陳陽這邊的消息。”
玄靜說了一句。
眾人這才陸續散去,各回各屋。
看得出來,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張知行師徒的死,死的太突然,而且還死在二峨山,實在是太過惡劣。
對方簡直就是肆無忌憚,一點沒把峨眉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說就是一種挑釁。
陳陽也回了屋。
關上禪房的門,他緊鎖的眉頭遲遲沒有松開。
好像遺漏了一點什么東西。
這會兒,他想起來了。
丁四江!
森山佑一那幫人不是丁四江帶回來的么,怎么在四盤山上沒有見到這廝?
這廝是躲起來了,根本沒跟著上四盤山?
還是說,轉而跟著李秀蓮一路去了?
李秀蓮難抓,但是,丁四江不過區區靈境,應該不難抓吧?
明天可以給王援朝講講,讓官方注意丁四江的動向。
另外,這個李秀蓮,會去哪兒呢?
西疆?
末法和尚的記憶里,他們的下一站是去西疆,投奔神火宗。
和蠱神教扯上關系,已經沒他們的容身之處,只能往邊遠的地方跑。
保不準李秀蓮也會往神火宗跑。
這事也可以給王援朝講講,不過,這女人會土遁,想抓她太難了。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吸引她主動現身呢?
陳陽坐在床上,仔細的思考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當下閉目打坐,調理了一下身體。
使用趕山鞭后遺癥,雷霆能量的反沖,讓他體內的經脈火辣辣的疼。
也還好他當時使用趕山鞭的時候留有余力,所以傷的不重,真元調養了一會兒,經脈的不適便已經消退。
他本身就會雷術,這反沖回來雷霆能量,經他用雷術煉度,反而給體內經脈擴張了些許。
盡管過程會承受一些痛苦,但也算是變廢為寶,把壞處變成好處了。
趕山鞭的威力,肯定是不止于此的,這一點,陳陽有清晰的認知。
他現在雷術沒有大成,五條雷脈還沒有全部貫通周天,所以,使用趕山鞭的時候,還得刻意的省著些力,否者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神器帶來的反傷,嚴重的話,只怕是致命的。
療養好傷勢,陳陽將從森山佑一身上得來的那塊白色勾玉拿了出來。
硬幣大小的勾玉,像是半截陰陽魚的造型,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圓孔,一根紅色絲線從圓孔中穿過,可以掛在脖子上。
陳陽看了下自己的脖子,掛著的東西可真的是夠多了。
山虞印都有好幾枚。
旗山山虞印,鵝背山山虞印,四盤山山虞印,四峨山山虞印,八面山山虞印…
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這枚勾玉掛上去,好像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只是,這枚勾玉,什么來頭?
陳陽詢問了三尸神樹,不出意外的,它不知道。
詢問五雷真人,他也不知道。
石靈同樣說不。
只能陳陽自己研究。
勾玉表面非常光滑,質地細膩且圓潤,看起來普普通通。
但是,它能被森山佑一貼身帶著,注定它不普通,要么有某種特殊的作用,要么就是有某種特殊的寓意。
陳陽用元神掃入其中,并未獲取到什么信息,可以肯定,這并不是玉簡一類的能儲存信息的東西。
當即他又嘗試了一下滴血,沒什么卵用。
繼而又將自身真元渡入。
貌似也沒有什么變化。
“什么破玩意兒?”
陳陽搖了搖頭,隨手將勾玉收了起來。
還是等八翅蜈蚣讀了森山佑一的記憶再說吧。
到時候,這勾玉是什么來路,有什么作用,自然一目了然。
今晚月圓,窗外月沉如水。
陳陽拋開雜念,趁著難得的滿月,準備修煉一下三花聚頂神功和洗髓經。
“陳陽,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時候,三尸神樹冷不丁的開口說了一句。
“樹老想說什么?”陳陽問道。
三尸神樹道,“之前在二峨山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了那株三尸人面樹的氣息。”
“什么?”
陳陽閉著的眼睛倏地睜開,“你說什么?三尸人面樹?確定?”
“你要問我確定不確定,我沒辦法回答,但恍惚間是感覺有那株三尸人面樹的氣息出現,但好像又有點什么不同,亦或者我出現了幻覺,畢竟我現在只是元神狀態,感知可能會有偏差…”
三尸神樹的意思,我只管說出心中的疑惑,至于負責的事,就別找我了。
陳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先前怎么沒說?”良晌,陳陽問道。
三尸神樹道,“強者太多了,我不想太暴露,而且,我也說了,我并不確定…”
陳陽深吸了一口氣,兩條眉毛擰成了一個幾字。
那晚在金頂之上,系統已經提示過嬈疆那株三尸人面樹已經死了。
任務完成了,他連獎勵都拿了。
樹老怎么會在二峨山感受到三尸人面樹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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