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路,確實很不好走。
黃燦開的提心吊膽的,雙手握著方向盤,脖子伸的長長的,眼睛像是都要掉在路面上去了。
“草!”
剛拐過幾個急彎,踩著剎車的腳都麻了,陡然間,路面上一道強光從河對面射了過來。
黃燦只感覺眼前一片白。
“遠光狗!”
腦子里陡然閃現出一個念頭,黃燦嚇了一跳,冷汗直冒,下意識的想踩剎車。
“轟!”
發動機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卻并沒有停下,而是直接躥了出去。
“啊!”
這下,更慌了,腳把剎車踩得死死的,然而,車子像是失控了一樣,往前躥的更快。
前車的燈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路面,心中更慌。
“停車…”
“草,小子…”
他依稀聽到了前面傳來的怒喝。
可是,我也想停呀,關鍵是這車不聽使喚呀。
“轟隆隆!”
車子直接從橋上飆了過來。
擋在橋頭那五人,對著前方的車子比著停車的手勢,本來是淡定的不行的,豈料對方會這么莽,他們很快發現了不對。
臉色驟變,趕緊躲。
“嘭!”
“嘭!”
有兩個躲閃不及,直接飛了出去。
“草!”
也不知道誰破口大罵了一句。
車子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一路猛沖,直接撞在路邊那輛豐田身上,懟著那輛豐田,往后退了好幾米,又撞在那輛小客車上,這才停了下來。
“轟,轟,轟…”
捷達的車輪還在猛轉著,一股子焦味很快竄了起來。
丁四海和李滿倉兩人,早已躲得遠遠的。
其余眾人口中全是我掃你碼、我熱烈了嗎、我惹你了嗎等謾罵穢語。
車上,黃燦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好,好像撞人了!
此刻,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接連的碰撞,直接把他干懵比了。
“小比崽子,松剎車!”
一聲炸喝從耳邊傳來。
黃燦渾身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把腳松了。
發動機的轟鳴很快停了下來。
“呼哧…”
黃燦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趕緊摸了摸自己身上。
萬幸,沒有受傷。
這時候,幾名壯漢快步走了過來。
“小比崽子,怎么開車的?”
“撞人了知道么?”
為首一名漢子,臉上青筋暴突,像是要把黃燦給吞了,一把扯開車門,把他從車上給扯了下來。
“別,別動手!”
黃燦慌的六神無主,趕緊扯著嗓子大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問題,這車剎車不行!”
“剎你老母啊!”
一聲謾罵,后腦勺上挨了一下。
“有人受傷沒?”
“四平和成兵被撞了…”
“車底下還壓著一個…”
“是成俊,成俊被壓了!”
周圍盡是急切慌亂的叫聲。
幾個人把黃燦拉到了路邊,氣憤之下,就要來上一通暴揍。
“哥幾個,真不怪我!”
黃燦慌忙解釋,“誰讓你們開遠光燈的,晃的我看不到路,大晚上的,你們這么多人站路中間…”
“小比崽子,理由還挺多,瑪德,你自己不也開遠光么?”
“我…我剛學車,不懂,還沒拿到駕照呢…”
“我掃你碼…”
“滴滴…”
喇叭聲響起。
一輛車從山道上駛了過來,停在了漫水橋邊。
“滴滴!”
急促的喇叭聲再次響起,似在催促前方的人讓行。
“按按按,按什么按?”
幾名漢子正在抬車救人,正是煩躁的時候,其中一名漢子勃然大怒,直接朝車邊走來。
他粗魯的敲了敲車門,“小子,下來幫忙抬車!”
“嘭!”
車門突然開啟,那漢子猝不及防,被車門撞了個滿懷。
“啊?”
一股巨力襲來,漢子慘叫了一聲,直接飛了。
“嗯?”
這聲慘叫,在靜夜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眾人的目光,都往這邊看來。
“救我!”
黃燦像是見到了救星,“他們自己站在路中間,開遠光燈射我,我根本看不清路…”
車上下來一人。
“嘭!”
陳陽關上車門,優雅的靠在車頭上。
“把人給我放了!”
陳陽淡淡的說著,語氣不帶絲毫情緒。
兩個人押著黃燦,有些呆住。
丁四海擰著眉,他上下打量著陳陽,發現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人,開個車門,能把一名三品境的強者撞飛?
這很不可思議。
“這位朋友…”
丁四海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
“誰跟你是朋友?”
陳陽淡漠的瞟了他一眼,“別亂攀關系,什么阿貓阿狗,也配跟我做朋友…”
丁四海臉色漲紅,“年輕人,你什么意思?”
他陰沉著一張臉,眸子里全是陰霾。
陳陽道,“我還想問問你們什么意思,大晚上的,你們這是想干什么?攔路搶劫?”
“小子,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么?”
一名中年漢子叱喝了一聲,立馬朝陳陽走了過來,氣勢洶洶,似乎是不太想要命了。
陳陽抬手一指。
“呲啦!”
一道劍氣掠出,正中那漢子的膝蓋,那漢子剛走出兩步,便哎呀一聲,直接撲倒在地。
抱著腳,嗷嗷的哀嚎。
“真元外放?”
李滿倉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一縮。
真元外放,那可是造化境才有的手段。
面前這青年,是造化境?
他心中一突,有些不可置信。
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陳陽的臉,似乎是想將陳陽的樣貌,和他記憶中的那些個造化境的前輩對應起來。
但是,他失望了。
這人長的很陌生,根本就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位造化境,甚至,連一個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他剛剛看得真切,此人釋放的劍氣,確實不同于內勁,的確是真元凝劍。
也就是說,這恐怕還真是一位造化境的大佬。
至于樣貌。
修士突破造化境之后,壽命會延長很多,所以,樣貌會變年輕不少,這人這么年輕,有些夸張,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能說明,這位造化境的強者,本身年齡其實也并不大。
“閣下好大的脾氣!”
丁四海卻恍若未知,眼看著這么多族中好手就這么白白折損,他有些怒火中燒。
李滿倉驚恐的看著丁四海,這孫子是看不清楚狀況么?
對一位疑似造化境的存在,你居然敢這種態度?
嫌命長了是不?
“四海,住口!”
李滿倉當即冷哼了一聲,趕緊把丁四海叫住。
“李叔?”
丁四海有些不明所以。
李滿倉沒有理會他,而是轉而對陳陽說道,“在下劍門李家李滿倉,不知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前輩?
丁四海有點懵。
陳陽也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怎么就成前輩了?
“怎么,詢問我的名字,是想以后打擊報復?”陳陽反問了一句。
“不不不!”
李滿倉連連搖頭,“前輩有所不知,這個年輕人,剛剛開車撞了我們的人…”
“哪兒撞了你們的人?”
陳陽淡淡的看著他們。
眾人皆是一滯。
這叫什么話?地上躺著的這幾個,難道你看不見么?
陳陽道,“我只看到你們這么多人,大半夜站在路中間,攔路搶劫,這是搶劫不成,惱羞成怒…”
“你…”
丁四海氣的渾身發抖,但想到李滿倉對這人的態度,還是生生的忍了。
“我乃是貢市天池山丁家的人,四海集團董事長丁四海…”
“批家!”
陳陽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丁四海臉皮抽搐,這什么人呀,開口就是污言穢語。
我堂堂丁家,能讓你這么侮辱。
他正想說點什么,卻聽陳陽說道,“把人放了,今天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語氣冷然,完全就是在命令。
“沒聽到么,放開我!”
黃燦掙扎了一下,旁邊的兩漢子,將他壓得死死的,根本不讓他掙脫。
丁四海看向李滿倉,這里,李滿倉最大。
李滿倉有些猶豫,他吃不準陳陽的身份,如果陳陽不是造化境,那才真是鬧笑話了。
“好!”
李滿倉點了點頭,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
搞不清楚身份的存在,他是不會輕易選擇去得罪的。
給了那兩漢子一個手勢。
那兩漢子得令,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松開了黃燦。
黃燦如蒙大赦,趕緊跑到了陳陽的身邊,貌似非常的尷尬。
“真不怪我,他們用遠光燈射我,我根本就看不見路,而且,這車剎車有問題…”
“兄弟,剎車油門都不分,你學個錘子的車呀!”
陳陽無語的說了一句。
“呃,油門?”
黃燦撓了撓頭,似乎才意識到點什么,他低聲道,“怎么弄?我不會進去吧?”
陳陽道,“古話說的好,民不舉,官不究,他們都原諒你了,還擔心個毛,這事,他們全責!”
雖然,黃燦這事干的有點飆,不過,陳陽也不得不說一句漂亮。
他們,全責?
黃燦聞言,完全不敢相信,這事他怎么可能一點責任都沒有。
而且,自己撞了他們的人,他們怎么可能放過自己?
怎么可能不追究自己?
除非他們都死了。
“上車!”
陳陽剜了他一眼。
黃燦干笑了一聲,連忙上了陳陽的車。
陳陽往李滿倉和丁四海看去,“行了,你們可以走了,記住,今天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不然,你們應該知道下場!”
“是,前輩放心,不知道前輩是否可以留下名號,我們劍門李家,很樂意結交前輩這等強者…”
李滿倉觍著個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丁四海已經驚呆了。
這人,莫非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以至于讓李滿倉這等靈境后期的強者都恭恭敬敬。
難不成,還能是一位造化境?
此刻,丁四海的內心掀起了波瀾。
不過,李滿倉什么意思,剛剛死傷的不是你們李家的人,你就完全可以不在乎唄?
我們才是受害者,你拿著我這些族人的命,像對方表示你的慷慨大度,還想和人家攀關系?
有你這么做人的么?
他心中不爽,但是沒有表達不爽的機會。
陳陽沒有回答李滿倉,他已經上了車,準備開車離開了。
車子路過兩人身邊,兩人連忙站到路邊。
陳陽打開車窗,對近在咫尺的兩人說道,“受了傷的趕緊送醫,夜里山路危險,保不準會遇到點什么,兩位,可要小心了!”
“是是是,多謝前輩提醒!”
李滿倉堆著笑,他看著面前這張年輕的臉,想將他深深的記在腦海里,回去后,想辦法好好的查一查身份。
車窗升起,車子緩緩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李滿倉的笑容定格了幾秒,之后迅速的收起。
“李老,這人,有那么恐怖?”丁四海皺著眉,他并沒有那么直觀的感受。
“豈止恐怖!”
李滿倉深吸了一口氣,臉上表情異常的凝重,“絕對是造化境的老怪物,你應該慶幸有我攔著你,不然,恐怕今晚咱們都要交代在這里!”
“造化境?”
丁四海臉色微變,“李老不會看錯?”
“我還不至于老眼昏花!”李滿倉冷哼了一聲,“以我的實力,看不出他有任何修為,只能說明,他都修為遠在我之上,而且,真元外放傷人,那絕對是造化境強者才有的手段…”
他沒說的是,剛剛在陳陽的身上,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從沒有過的危險,那種危險感甚至讓他恐懼戰栗。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不信也得信。
很快,他都臉色又恢復了鐵青,起先他還以為那個姓黃的小子會很好的拿捏,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會有這般的背景。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幾個族人。
所以,這算什么?
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
李滿倉道,“行了,認栽了吧,對方既然放我們走,那就證明他對我們沒有惡意,先把人送醫,剩下的事,以后再說…”
這會兒,也不管什么馬幫不馬幫,仇怨不仇怨了,趕緊撤,趕緊走,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車上。
“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副駕駛上,黃燦還有些驚魂未定。
陳陽倒是淡定,“回去洗個澡,睡一覺,今天的事,就當是做了個夢,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黃燦有些口干,拿了瓶水,咕嘟咕嘟的灌了半瓶,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真不怪我,誰知道他們站路中間,還開著遠光燈,我從灣里轉出來,什么都看不見,一緊張,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哪里還分的清油門和剎車…”
“以后還敢開車么?”陳陽忽然問了一句。
“這…”
黃燦聞言一滯。
說實話,剛剛那一幕,確實給他留下了太多的陰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頓了頓,黃燦道,“我看,我還是找個正規的駕校吧!”
他有些頹然。
果然,人家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
之前陳陽給他提醒了多少次,這貨都不當回事,現在都不用陳陽說,他自己就想通了。
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
“他們,不會找我麻煩吧?”
黃燦還是有些擔心,“我看這些人,好像挺有來頭的,那個男的說他是貢市四海集團的老板丁四海,這人我聽說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陳陽笑了笑,“那樣的人物,會深更半夜的跑到咱們這山咔咔里來?”
“是么?”
黃燦聞言,倒也有那么一點道理。
陳陽笑而不語。
麻煩?
有什么好怕的呢,把制造麻煩的人解決掉,麻煩自然而然就沒了。
村道上。
兩輛爛車,一前一后,在山道上前行。
李滿倉和丁四海坐在前車的后排,正談論著什么。
“李老,你說,這人會不會就是在背后算計我們丁家的人?”
丁四海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李滿倉道,“你都不認識此人,他為何找你們丁家麻煩?”
“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認識我,而且,你都說了,如果這人是一位造化境強者,那他都年齡應該是不小了,保不準和我們丁家祖上會有什么恩怨…”
想到這兒,丁四海心里咯噔了一下,這一刻,他仿佛捕捉到了某些重點。
“聽我爸說,當年,我爺爺曾經在夾皮溝下放過一段時間,而且在當地得罪過一些人…”
爺爺輩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也清楚當年他爺爺是個什么樣的人,得罪過多少人,又和多少人結下過死仇。
就是這么巧,夾皮溝居然出現了這樣一位強者,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位存在,會不會當年和他爺爺有什么恩怨?
這種可能性,很大。
李滿倉蹙眉,“如你所說,這么多年了,他早不動手,晚不動手,為什么現在才對你們丁家出手…”
“很簡單!”
丁四海自以為找到了答案,從答案去反推過程,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他說道,“他應該很懼怕我爺爺,我爺爺在,他不敢報復,但是,盤山交流大會前后,他進過那個地穴,確認了我爺爺已死,沒了顧忌,便迫不及待的對我們丁家展開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