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不到早上7點維埃里就敲響了羅南家的門。
在巴黎一家人吃早飯時,他替羅南出去遛了兩只狗,回來之后幫助羅南一起收拾待會兒擺攤所需的東西,看起來比羅南還要上心。
“你最近越來越積極了。”羅南把一個個箱子堆放到家門口,等下一起搬出去。
圣誕假期結束,但維埃里依然會在放學后去餐廳幫一個多小時忙,周六也會和羅南一起去梅納村出攤。
羅南怎么也沒想到,幾個月前隨口的一句話維埃里能堅持到現在,而且干的像模像樣的。
維埃里抱著一口大鍋,躍躍欲試的說:
“我今天又想到一個新的宣傳策略和一套新的宣傳語,等下試試。”
羅南看過去:
“又和伊莎貝爾打賭了?”
維埃里搖頭,憤憤不平的說:
“伊莎貝爾好幾次都沒有履行諾言,我才不和她打賭了.她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
羅南憋著笑說:
“但她說要請你吃飯的諾言履行了啊,我聽你姐姐說,周三你沒有帶午飯,是因為伊莎貝爾去找你吃飯了?”
維埃里的嘴角微微揚起:
“那是她輸給我的,她也不可能一個約定都不履行呀?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勸你留意一下這個員工的品行。”
羅南把一大箱調料放下,壞笑著說:
“那現在呢,你覺得我這個員工品行怎么樣?”
維埃里想了幾秒,側了一下腦袋:
“挺聰明的,應該可以幫助到你。”
“沒其他的了?”羅南追問。
維埃里把門打開,利索的搬東西出去,語氣平靜的說:
“我和她不熟,看不出其他的,如果你想了解更多,下次再和她吃飯時我留意一下。”
羅南笑著搖了搖頭。
你還和她不熟?
人家都去學校找你吃飯了.
我和你姐姐就是靠一頓一頓飯吃熟的!
吃吧吃吧,繼續吃吧!!
羅南搬著東西出門,一陣寒風吹來,凍得他一哆嗦,隨即吐出一團白氣:
“今天這么冷?”
維埃里小跑著去停車的地方:
“今天夜里降溫了,咱們兩家的暖氣太熱,沒感受出來。”
燃油暖氣是這個年代除了天然氣暖氣外最好的保暖設備,羅南回家穿著單衣就可以,而且外面并沒有刮風,所以他沒有發現一夜之間氣溫低下去了這么多。
身為一個農夫,他對天氣的敏感度會比其他人高很多。
羅南馬上開始回憶‘卡朋克氣象站’印刷的私人天氣預報中關于這周的天氣記錄,似乎并沒有表明周末會降溫。
不過他曾聽皮埃爾說過,雖然這家私人氣象站相對靠譜,但也僅僅在‘風雨云雪’這些天氣現象上,對氣溫的監控精準度實效僅僅為48小時,超過這個時限準確度就會大幅度降低。
羅南看了看天上的云,又感受了一下風向,最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大量寒冷的空氣順著鼻腔進入胸腔,‘嗆’的他咳嗽了兩聲。
并沒有下雪的跡象羅南在心里咕噥了一句。
不過這并不代表可以掉以輕心。
好在周一送報的日子就要到來,那天早上一定要關注一下接下來一周的天氣。
冬季呂貝隆地區的氣溫比普羅旺斯其他低海拔或沿海區域更低。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降溫,把呂貝隆白天的氣溫直接拉到了3度左右,這是平時2月份才能達到的水平。
本就在客流量低谷期的梅納村集市幾乎什么人逛了,零星的游客改計劃去了室內活動,附近居民也不想在寒冷的天氣下出來采買東西。
攤主們也沒有那么積極,有一部分人今天壓根就沒來,比如羅南對面的烏爾班娜夫妻,只剩下少數勇敢的攤主還在堅守著。
即使有人來逛集市也來去匆匆,直奔想要去的攤位,買了東西就跑,沒了平時的氣定神閑,一個游手好閑的人都見不到。
羅南已經算是集市上的‘熱鬧’攤位了,但今天的生意跟往日比依然可以用‘慘淡’來形容,他在11點就早早收了攤,帶著員工和維埃里返回盧爾馬蘭。
“這么早就回來了?”馮珍見羅南等幾個人推門進來,意外的問。
羅南搓了兩下發僵的手:
“太冷了,集市上沒什么人。”
馮珍看了一眼餐廳里面:
“餐廳的客流量倒是沒受什么影響。”
羅南也回頭看過去,意外的‘咦’了一聲。
現在馬上十二點,但餐廳里幾乎坐滿了人,似乎比平時還多一點。
“人更多了.”
馮珍小聲和兒子討論:
“可能因為這里暖和吧,不是每家都裝了暖氣。”
在餐廳里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西蒙先生的暖氣還是很‘給力’的。
羅南笑著補充:
“也有可能是因為大家的錢包富裕了,天氣不好就不想做飯直接出來吃。”
如果真是這樣,不枉羅南忙碌了這么多個月啊!
在收回視線前,羅南在農夫聚集的區域看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他馬上走過去打招呼。
“布魯諾,你又回盧爾馬蘭了?”
結束小呂貝隆區域的矮樹叢清理工作后,布魯諾去到了魯西永附近森林進行下一階段工作,宿舍也被安排到了那里,羅南快半個月沒見他了。
布魯諾馬上起身,熱情的的抱住羅南:
“你終于回來了,我是來看你們的。”
農夫們讓了個座位出來,羅南坐下,笑著問他:
“怎么樣,那邊的工作還順利嗎?”
布魯諾摸著光禿禿的腦袋說:
“總體來說還行,但肯定沒有你給我找的這些人靠譜,速度慢下來了許多。”
羅南用安慰的語氣說:
“別太著急,晚一點回去就晚一點回去,還是以工作順利完成為首要目的。”
布魯諾笑著說:
“不著急,孩子們馬上放寒假,過了圣誕節我妻子也可以請假了,月底他們會來普羅旺斯玩一周。”
羅南興奮的拍了一下布魯諾的胳膊:
“恭喜恭喜,你們總算能團聚了。”
布魯諾露出開心的笑容:
“到時候我會帶他們來盧爾馬蘭,給他們介紹我在普羅旺斯認識的新朋友。”
羅南發自內心的替布魯諾開心。
把知道的全部冬季可以在普羅旺斯游玩的項目告訴這位巴黎老鄉,并承諾把車借給他帶著家人深度游玩。
過了一會,羅天海把羅南叫走說事情。
羅南離開前叮囑這桌的農夫們,好好陪布魯諾喝幾杯,今天他請。
法比安笑著把羅南推走:
“次次都是你請,今天誰也別和我搶,你快去快回,等你一起。”
見羅南走遠,布魯諾問法比安:
“羅南一家真的搬來普羅旺斯才一年嗎?”
他總覺得羅南在和他開‘普羅旺斯’式玩笑。
才來一年,能在盧爾馬蘭有這么深的根基?
可以‘號令’幾十個比他大的農夫??
布魯諾一丁點都不信!
法比安咂了一下嘴,又摸著胡子想了一會,之后問身邊的農夫:
“我記得羅南是在去年這個時候來的?”
那農夫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
“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冬天,他第一次開拖拉機時咱們都過去看了,不過印象里那天沒有今天那么冷,要是今天這個氣溫,我可不會出去看熱鬧。”
法比安又問了幾個人,之后回過頭來看布魯諾:
“具體日子不好說,但確實才來一年左右,你知道的我們這種小地方突然來了一個巴黎人,大家都會知道消息。”
布魯諾喝酒的手一頓,嗓音提高了好幾分:
“羅南是從巴黎搬到這里的?”
布魯諾從來沒和羅南聊過這個話題。
他也曾懷疑過羅南的口音是不是巴黎的,不過第一次見面布魯諾就表明了自己巴黎人的身份他猜羅南如果是巴黎人,肯定要和他‘相認’啊。
發布安笑著說:
“如假包換的巴黎人,不過他不會主動提起這層身份,那小子現在都是以‘普羅旺斯’人自居。”
布魯諾神情復雜的看向不遠處和父親說話的羅南。
他知道這幾年有不少巴黎人逃離城市來到鄉村,但那些都是聽說。
這是他身邊第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看來這些人到了普羅旺斯活得也不錯啊”布魯諾撇了一下嘴,繼續喝酒了。
這周康奈爾都沒有出現在餐廳里,去給羅南‘辦事’了。
周日的晚上,羅南像冰雕一樣冒著涼氣回到餐廳,小胖子馬上熱情的迎了上去:
“降溫了,我以為你今天不會進山。”
羅南跺了幾下腳,雙手捧起羅天海放在收銀臺后的玻璃茶水杯暖手:
“確實有點涼,我明天得多加兩件衣服。”
呂貝隆本就有一定海拔,找松露還要去海拔更高的山上,這一天給羅南凍得夠嗆。
是那些帶著松露味的紙幣推著羅南咬牙堅持。
康奈爾兩只胳膊撐住收銀臺,迫切的對羅南說:
“我統計完了。”
羅南放下茶水杯,問道:
“怎么樣?分別有多少面積?”
康奈爾語速緩慢的說:
“常用品種中,歌海娜有42公頃、希拉30公頃、慕合懷特43公頃、神索22公頃,不常用的佳麗釀有2公頃、堤布宏有3公頃,可以和紅葡萄混調的白葡萄品種候爾有11公頃。”
盧爾馬蘭附近一共有3100多畝葡萄園,換算成公頃是212。
不算候爾的那11公頃,以上可以釀制成粉紅酒的葡萄種類占總面積的67左右。
“我記得粉紅酒最常見的搭配是歌海娜加神索?”羅南詢問康奈爾。
康奈爾點頭:
“在普羅旺斯這種搭配比較多。”
羅南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杰羅姆曾在聚會上說過,普羅旺斯的那些大酒莊,每年的酒產量都是上百萬瓶以上。
這樣算下來,盧爾馬蘭附近可以直接使用的葡萄并不算很多啊。
第二是周一。
前一天晚上,羅南就開始惦記著明天早上起來一定要去看看天氣預報。
但周一早上他還在睡夢中,就被馮珍的敲門聲吵醒了。
羅南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時間,才4點多。
“怎么了?”他艱難的抬起腦袋問。
馮珍的眼睛也沒睜開,撂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皮埃爾給你打電活了,聽著挺著急的,你快去接一下。”
羅南‘噌’的一下坐起,睡意全無。
不會是他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