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致力于要讓粉紅酒像紅葡萄酒和白葡萄酒一樣,得到普羅旺斯人的正視嗎?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把斯特斯加酒莊接下來。”
這是阿斯特麗德附在羅南耳邊說的第一句話。
這個開場白炸裂到羅南馬上瞪大了眼睛。
阿斯特麗德感受到羅南胸膛的起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等她把話講完。
“不用考慮資金和合理性,你只需考慮是不是能把它運營下去并經營好。”阿斯特麗德停頓了一下,“考慮好了吧.那就接手下來吧。”
羅南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
等會等會!
只給我三秒鐘的時間考慮?
而且我還沒說話呢!!
阿斯特麗德又拍了一下羅南的肩膀,讓他閉嘴,聽她繼續說:
“盧爾馬蘭把粉紅酒定為特色之路,就一定需要一個屬于自己的酒莊,這不是送到你面前的機會?”
“可是——”羅南剛說了兩個單詞,肩膀傳來一陣巨痛,是阿斯特麗德女士不滿他打斷了自己的發言下狠手了。
羅南能明顯感到這位女士的語氣變得不耐煩了:
“可是可是,還有什么可是的啊,博物館加粉紅酒一整條產業鏈條是現成的模式,別告訴我你們那個愚蠢的政府要把博物館做成其他主題?記住,將工業遺產轉化為文化資本是普羅旺斯人玩了幾百年的東西,這是最簡單有效的商業模式。”
將工業遺產轉化為文化資本羅南在心里默默重復了一遍。
見阿斯特麗德終于離開了自己的耳邊,他小心翼翼的問:
“我可以說話了嗎?”
阿斯特麗德面無表情的給自己倒酒,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羅南壓低聲音說:
“我沒有那么多資金。”
羅南第一次在阿斯特麗德臉上看到類似‘崩潰’的表情,她用‘你沒事吧’的夸張表情問:
“我之前教你的‘借勢’和‘借利’順著粉紅酒咽到肚子里去了?餐廳靠你自己能運營成現在這副樣子,把一整條商業街的流量都帶動起來?”
羅南像是被老師訓話的學生,不停用喝酒掩飾尷尬的情緒。
靠他自己肯定做不成這副樣子。
從還愿盛典開始政府就在幫他出力了,現在盧爾馬蘭的一切宣傳內容里都會帶著羅南的餐廳。
不過阿斯特麗德居然知道盧爾馬蘭商業街的情況?
見羅南終于不像傻子一樣不停問問題,并且一副思考的模樣,阿斯特麗德恢復到了以往的慵懶模樣:
“在普羅旺斯只靠努力是做不成生意的,要把一切共同利益體牢牢的綁定到一起,尤其是你這種沒有根基的人,聰明人從不說自己‘有錢’,啟動資金根本不是什么問題。”
羅南頗為意外的小心打量起阿斯特麗德。
她在剛剛的兩三分鐘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短短幾句話展現出的商業思維能力給了羅南極大的震驚。
羅南甚至有一種,阿斯特麗的慵懶和對任何事物都都不感興趣的狀態是偽裝出來的、其實她是個女強人的錯覺。
而且她明明很在意斯特斯加酒莊卻偽裝出了無所謂的樣子。
但為什么要偽裝呢?
不過這位女士在今天又給羅南上了一課——‘在普羅旺斯只靠努力是做不成生意的,要把一切共同利益體牢牢的綁定到一起,尤其是你這種沒有根基的。’
如果這句話成立。
僅僅綁定一個盧爾馬蘭政府夠嗎?
教羅南這個道理的阿斯特麗德女士.是不是更加需要綁定成共同利益體?
在她嘴里,盧爾馬蘭政府是一群‘愚蠢的家伙’,那她是什么?
想到這里,羅南回憶起布蘭科很久之前和他說過的一句話——‘其實你的那個厲害朋友一直在幫你啊羅南,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未來不會繼續幫你呢?’
這次羅南主動附到阿斯特麗德的耳邊,悄悄的問:
“您為什么要幫我?”
阿斯特麗德用嘲諷意味明顯的語氣冷哼一聲:
“幫你?我是為了繼續喝到順口的粉紅酒。”
說完,她冷著臉拎著酒瓶子離開。
加布里埃爾在確定阿斯特麗德不會回來后,才敢坐回來。
坐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羅南:
“和阿斯特麗德聊的不愉快?那位女士離開時的表情差極了。”
羅南聳肩:
“或許吧?”
羅南決定一定要想辦法搞清楚阿斯特麗德的身份。
這將直接關乎他如何與這個強大的‘利益共同體’綁定到一起。
阿斯特麗德幾次給羅南的‘提點’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按照這位女士的意思,羅南應該把斯特斯加酒莊接手下來,與盧爾馬蘭博物館和未來的特色發展之路一起,組成一條成熟的商業模式。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資金不夠,就向政府求助。
羅南甚至在她的話語中品出了一種‘即使有錢也要說沒錢,找政府要資金’的隱藏意思。
已知羅南的資金肯定不夠,接下來他要確認的是需要讓政府‘資助’多少。
無論是羅南還是盧爾馬蘭政府肯定都不會接手杰羅姆的這20公頃葡萄園,盧爾馬蘭附近不缺葡萄。
同理,這個豪華的大酒莊他們也不會要,未來的酒莊或者釀酒合作社的選址一定要在盧爾馬蘭的管轄區域里。
連賣奶酪的略倫特都要搞什么‘牧羊人之路’特色旅游線路,未來盧爾馬蘭肯定也要有自己的‘粉紅酒之路’,來教皇新堡不合適。
那么羅南有可能從杰羅姆這里接手的,是部分設備和‘斯特斯加’這個名字。
羅南非常認同杰羅姆的話.‘斯特斯加’這個名字其實是最值錢的東西,這代表普羅旺斯粉紅酒的最高水平。
在聚會的稍微時間,羅南找了一個機會坐到杰羅姆的身邊,和他好好聊了一次。
“杰羅姆,你的那些設備要賣多少錢?”羅南認真的問。
這一下午來問杰羅姆細節的人非常多,他以為羅南也是在幫朋友打聽:
“你問的是壓榨機、發酵罐、溫控設備、儲存罐、過濾機還是檢測設備?”
羅南聽的一陣頭疼,似乎已經聽到法郎揮灑出去的聲音了:
“全部。”
杰羅姆猜到羅南應該不懂這些設備,于是詳細的介紹了一遍:
“我這里有兩套去梗壓榨機,一套手動,一套半自動,分別是5萬和15萬法郎;容量10000升的發酵罐3個,每個15萬法郎;溫控設備用的是最好的,20萬法郎;儲存桶大概有50多個,每個1000法郎;過濾機6萬法郎;半自動裝瓶線20萬法郎;一套檢測系統10萬法郎,這些全部3折賣。’”
羅南在心里快速計算著。
未來盧爾馬蘭的粉紅酒莊必須是要純手工釀酒,因為布蘭科要利用旅游局保護‘手工釀制粉紅酒工藝’這一點去申請預算,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要買的設備,只能是這其中非自動化的那些。
但即使打了3折.投入也是巨大的,初步算下來只是設備就要至少40萬。
這還沒算倉庫、場地和人力的投入。
羅南咬著牙問:
“那‘斯特斯加’這個名字呢?”
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啊!
杰羅姆自嘲的笑了一下,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這是酒莊里最值錢的東西,我甚至不太想賣掉這個名字,你知道的.積攢下來的口碑不容易,也許讓它留在這個最好的時刻是最好的?”
羅南先是點頭表示理解,隨后解釋道:
“如果說有一個非常不錯的買家接手你會考慮賣嗎?”
杰羅姆指了一下加布里埃爾:
“加布里埃爾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給他的報價是50萬,50萬我可能會考慮把‘斯特斯加’的名字交給下一個人。”
羅南靠到沙發靠背上,長嘆了一口氣。
上帝布蘭科有可能資助給我100萬法郎嗎?
就算等到春天,沃克呂茲省旅游局給盧爾馬蘭批了預算,這個數字也有些高了吧??
不遠處。
阿斯特麗德在人群里敷衍的應付著,時不時就看兩眼羅南和杰羅姆所在的區域。
羅南比她想象中的更‘聽話’。
當天就去找杰羅姆打聽細節了。
這種辦事效率在普羅旺斯可不多見,她見到更多的是只說不行動的人。
阿斯特麗德當然是最在意斯特斯加酒莊是否存在的那個人。
因為她嗜粉紅酒如命。
正因如此,她才會最想要給斯特斯加酒莊找一個好的下家。
而且阿斯特麗德和伊內斯的判斷相同,也同樣認為能接手斯特斯加酒莊的人在協會里。
只有真正熱愛粉紅酒的人,才會做這個在普羅旺斯看不到什么前景的事業。
而協會里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羅南.他甚至比阿斯特麗德本人還要合適接手斯特斯加酒莊。
無神論的阿斯特麗德甚至覺得,冥冥中有神奇的力量在給她做指引。
無意間讓羅南說服盧爾馬蘭政府把粉紅酒作為特色的建議,就這樣和斯特斯加酒莊完美的銜接到了一起,還產生了一條在普羅旺斯非常成熟的商業模式.似乎有人在背后特意安排似的。
“幸運的小子。”阿斯特麗德慵懶的收回目光。
是否有神秘的力量做指引,阿斯特麗德不確定。
但她肯定,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提點是羅南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