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高克和凱爾薩斯離開了。
這兩個混蛋丟下了一份讓卡德加進退失據的職責與重擔,待他回到房間時,正躺在床上喝了藥水卻睡不著的羅寧立刻注意到了他糟糕的表情。
羅寧咳嗽了幾聲,忍著痛苦,開玩笑說:
“你怎么了?你的樣子就像是咬開蘋果,發現里面有半截蟲子一樣糟糕。”
“你這個比喻太惡心了,羅寧。”
卡德加嘆了口氣,坐在朋友床邊,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
“有討厭的家伙給了我一個沉重的枷鎖。”
“啊?他們給了你什么苛刻又難以接受的要求?”
“埃提耶什·守護者圣杖,馬爾高克和凱爾薩斯要求我成為提瑞斯法守護者,真是兩個作風陰狠的混球!”
“咳咳咳”
羅寧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幾秒之后,他捂著胸口盯著卡德加,說:
“你確認這是沉重的枷鎖?我怎么感覺你得了便宜在賣乖?那可是提瑞斯法守護者!整個達拉然,不!整個東部大陸的每一個施法者在最狂妄的夢里都不敢想象的美事。
你為什么會把這視做一種負擔?”
卡德加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臉色糟糕,似乎不打算解釋,但片刻之后,房間的陰影中響起迦羅娜的聲音說:
“因為這個膽小鬼怕了。”
迦羅娜從陰影中走出,手里捏著一瓶在黑暗里散發著微光的藥水,將其丟給羅寧,示意他喝下去。
然后,半獸人刺客抱著雙臂靠在墻邊,她語氣譏諷的說:
“他陪在瘋癲的麥迪文身旁,親眼見證了麥迪文走向末日的經歷,雖然不可一概而論,但卡德加認為麥迪文之所以落得那樣的結局,正是因為身為守護者的壓力逼瘋了他。
最少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
這一點從麥迪文處心積慮的引來綠皮獸人在東部王國引發入侵就看得出來,麥迪文在黑暗心智的影響下用了最極端的方式塑造團結。
雖然從目前暴風王國的處境來說,麥迪文還真賭對了。
這個王國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聚集了往日難以想象的力量,安度因·洛薩也確實按照麥迪文的計劃踏上了復國之路。
但,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迦羅娜聳了聳肩。
她面甲之下的雙眼盯著沉默的卡德加,在羅寧的嘆息中,她說:
“不管別人怎么說,在卡德加心里,麥迪文是個合格的導師,他已習慣于按照麥迪文的教導行事,因此他很怕自己未來變成第二個麥迪文。
他害怕自己未來也會在面臨抉擇時做出如麥迪文一樣的冷酷抉擇,為了宏大的目標去無情的犧牲無辜者。”
“我不是恐懼,我在未來真的那么做!我親眼見過未來的我有多么糟糕。”
在羅寧和迦羅娜的注視中,卡德加終于開口了。
他輕聲說:
“還記得那些命運裂隙嗎?羅寧,在我第一天到達卡拉贊的時候,我就在走廊中見到了它,我看到了屬于我的未來。
那時的我白發蒼蒼,手握埃提耶什·守護者之杖。
憔悴的吉安娜·普羅德摩爾請求我動員力量,為被毀滅的城市‘塞拉摩’復仇,綠皮們投下了一顆恐怖的炸彈殺死了城市中的十幾萬人類。
我理應保護他們,但我沒有。
災難發生后,作為人類守護者的我也理應為他們復仇,但我依然沒有!
相反,我用一種讓現在的我感覺到惡心的虛偽語氣勸說著吉安娜,勸說她為了大局著想,為了維持和‘部落’的友好,為了不再制造出更多‘戰爭孤兒’。
我勸說剛剛失去了城市和人民的大法師不要再次發動戰爭。
吉安娜斥責我是個‘冷血的政治怪物’。
我也覺得我是。
現在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未來的我會為了一群異族的利益而坐視自己的族人被毀滅。
我不知道那個未來會發生在什么時候,但我知道,那就是我繼承了埃提耶什·守護者圣杖后會發生的事,我不能手握那把法杖,迦羅娜,還有羅寧。
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冷血怪物’。”
“等等!”
羅寧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卡德加,說:
“我在命運裂隙中看到了我會在‘塞拉摩’的爆炸中化作齏粉,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我凄慘死去后,未來的你會以‘和平’的名義,拒絕為我復仇?
你怎么能這樣!卡德加,我哪里得罪你了嗎?
虧我還把你當成朋友呢。”
隨后,羅寧后知后覺的想起了這幾天的事,他撇嘴說:
“難怪這次見面之后,你對我這么好,我還以為你打算當我義父呢,又是給我魔典,又是提攜我加入上流圈子,原來根子在這呢。你是在為未來的自己向我懺悔嗎?”
“是的,雖然我知道那些事情尚未發生,但我還是對你心中有愧。”
卡德加嘆氣說:
“所以,我不能接受守護者圣杖,我不能允許那樣冷血的我出現!”
“好吧,那我原諒你了。”
羅寧大大咧咧的的擺了擺手,就像是宿舍的共軛父子那般好說話,但他隨后提醒道:
“既然如此,你就該把話給凱爾薩斯王子和馬爾高克元首說清楚,免得人家覺得你不識抬舉,這根圣杖也不只是關系到他們兩家,很多人都看著呢。
那畢竟是守護者圣杖,是人類文明的象征之一。
兩位閣下如果真的想找個法師繼承它,瞬間就能召集到不下一千個志愿者呢。”
“你們兩個蠢貨!”
旁觀這一幕的迦羅娜終于忍不住了。
她大步上前,啪的一下給了卡德加一個耳光,又回頭在羅寧臉上抽了一下,兩個大男人一臉懵逼的捂著臉看著憤怒的半獸人刺客,一臉無辜頗有種“姐姐再打我一次”的抽象美。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迦羅娜會這么生氣。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未來也絕非一成不變,尤其是你,卡德加,你跟隨我的外公做了這么久事,居然還沒有領悟到這一點嗎?”
迦羅娜呵斥道:
“你在未來看到冷血的自己算個屁啊!警戒者在德拉諾蘇醒的時候就知道,如果他對世界的命運放任不管,那么我們的故鄉遲早會變成一堆漂浮在宇宙中的破碎大地。
如果外公和你們兩個懦夫一樣只敢順著命運,任由它的捶打,那么德拉諾早完蛋了!
事實就是,警戒者用自己的肩膀一已之力扛起了德拉諾的命運軌跡,他用自己的雙手擊碎了那個黑暗的未來,為一整個世界帶去了光明。
任何聽說過警戒者故事的人,都不應該再盲信命運!
而我卻看到了兩個明明天賦超群,卻因為命運的困擾而如膽小鬼一樣困在原地不敢行動的蠢貨,這就是為什么警戒者可以被萬民敬仰,而你們兩個只配躲在這里捂著眼睛嚶嚶嚶的哭。
跟個無能的娘們一樣!”
半獸人刺客越說越氣,干脆踹了卡德加一腳,然后轉身跳入了陰影中。
在她離開之后,羅寧瞪著眼睛對卡德加說:
“喂,她好像生氣了,你真把她惹毛了,而且人家說的對啊,卡德加,我在命運裂隙里看到了我死于塞拉摩的命運,但隨后命運就變化了呀。
就在我眼前!
我看到了我和溫蕾薩小姐溫馨的待在壁爐邊,旁邊還有我和她的兩個可愛孩子呢。”
“你踏馬”
卡德加霍然起身,怒視著羅寧,呵斥道:
“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說!如果你的命運已經變化,那么我所擔憂的未來也就不存在了嘛。”
“你也沒問啊。”
紅發羅寧一臉無辜的說:
“誰家好人會把自己未來妻子的名字隨便告訴其他人?哪怕咱們是朋友也不行啊。所以,你會接受守護者圣杖嗎?”
“我會!”
卡德加說:
“我想去北疆救人,在最可怕的惡魔們登陸之前,盡可能的將無辜者傳送回暴風王國,要做到這一點我需要很多很多魔力。
但我不會繼承提瑞斯法守護者的名號,實際上,我覺得‘守護者’的名號在麥迪文死去的時候就該煙消云散了。
這些年達拉然為了拿回這份傳承干了太多太多的蠢事,甚至連我都是其中的一環。
我受夠了!
既然那東西會引發災難,那么大家都別要這個名號了!
就從我開始,守護者之力只會在秘法師們之中隱蔽的傳承,而成為守護者將是一份沉重的職責而不再是什么萬人敬仰的榮耀。
那只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是的。
我們無法成為像迪亞克姆長官那樣的圣人,但我們可以向他學習,法師不該被權勢所累,守護者更不該如此。”
他回過頭,頂著臉上的巴掌印,對羅寧說:
“以后不會再有‘提瑞斯法守護者’了,以后人人都可以成為守護者!
我會吸取以前的所有教訓,用心挑選并培養我的繼承人,把這一切都放在黑暗中進行,只有帝國遭受危急之時,圣杖才會再次現世。”
“酷!就該這樣!”
羅寧揮著拳頭,但卻扯到了傷口讓他疼的呲牙咧嘴,他說:
“如果一樣東西帶來無數好處,那么注定人人都想要,但如果一樣東西只有無盡的責任,那么敢于承擔它的必然都是真正的豪杰。
你說得對,人類法師們早就該純粹一些。”
“你別說話了,趕緊休息吧,你臉色難看的就跟快死了一樣。”
卡德加讓羅寧趕緊躺下,他說:
“我這就去找那兩個混蛋說明我的想法,什么繼承儀式也不用搞了,反正老子不圖名利,明天拿了圣杖我就離開這去北疆救人。”
“帶我一起。”
羅寧說:
“好朋友要干一番大事,鄙人不才,但也愿效犬馬之勞。”
“可是你不留在這追你未來的妻子嗎?”
卡德加打趣說:
“溫蕾薩小姐可就在這呢,而且我剛才看到一個蠻錘矮人給她送花呢。”
“哼,該是我的跑不了,不該是我的我求不到。”
羅寧倒是看得開,他擺手說:
“再說了,我現在這個菜雞實力哪敢湊上去啊?
好歹也得成了大法師才有膽氣去追人家風行者家族的成員啊,那可是奎爾薩拉斯的千年豪族,我現在這個樣子連人家家門都別想進去。
還是先跟著你歷練幾年再說吧。”
好友約好之后,卡德加就離開了房間。
不過幾分鐘之后,羅寧就聽到房門再次被推開,剛喝了圣光軍團藥劑師配置的傷藥有些昏昏欲睡的羅寧頭也不抬的說:
“怎么了?忘帶什么東西了嗎?”
“我只是來看看敢直面死亡之翼的‘大英雄’私下里是個什么樣,事實證明,你小子雖不算表里如一,但也勉強是正人君子。”
一個沙啞的聲音帶著調侃在房中響起,讓羅寧一個激靈忍著疼起身,手里已多了一把魔杖,但那玩意還沒舉起來,就在對方的魔力束縛下咔擦一聲原地斷裂。
這一幕給羅寧嚇傻了。
臥槽,用純粹的魔力撐爆魔杖?
這是織法者來了?
“織法者?你如果真的要把我和那頭藍色大蜥蜴放在一起比較,我會很生氣的,紅發羅寧。”
穿著烏鴉兜帽的艾格文拄著艾露尼斯法杖,在聒噪的奧術之杖不斷喊出“小菜雞還不趕緊跪下迎接星魂代言人”的狗腿子聲音中,她對羅寧說:
“卡德加應該告訴過你,這場戰斗并不只是為了挑選提瑞斯法守護者,這是一個試煉,遺憾的是,在我全程關注下,能通過試煉的人寥寥無幾。
唉,我兒對這個世界的擔憂是對的,艾澤拉斯如今人才凋零啊。”
“啊?”
羅寧眨著眼睛,說:
“您的意思是,您認為我通過了試煉?這不對吧?
我全程都在打醬油啊,我的魔法甚至無法打敗暗影議會的精英術士,所有參與到試煉里的施法者就屬我最菜了。”
“力量?不,在我們所行之事中,力量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艾格文隨口說:
“星魂尊主需要的是有赤誠之心的衛士,祂挑選勇士從不看對方是否有力量,反正這個世界上沒人能用力量威脅祂。
尊主要看的是一個人的底色!
而這種無法偽裝的特性只有在一個人遭遇到危機時才會顯現,就比如被你救下三次的溫蕾薩·風行者同樣勇敢而無畏,但她也會在面對巨龍之魂的誘惑時出現動搖。
區區巨龍之魂就能讓她動搖 這種心性,怎么能讓星魂尊主放心將更偉大的力量交付給她?
凱爾薩斯倒是不錯,但他在魔癮爆發時的丑態讓世界母親挺失望,祂由此認為在精靈們完全處理掉魔癮的問題之前,他們不適合掌握真正的偉力。”
“區區巨龍之魂.”
羅寧彈了彈舌頭,哀嘆道:
“也只有您和警戒者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格如此評論這讓巨龍都畏懼的神器了,我覺得那不怪溫蕾薩,我也有過動搖啊。”
“能直面死亡之翼的恐懼幻象而不動搖,你的心智與底色皆已顯現。”
艾格文抬起手,一只由巖石塑造的艾澤拉斯之心吊墜漂浮起來,送到了羅寧眼前,她說:
“我們的組織在未來招募勇士時可能會放寬標準,但我覺得既然是剛開始,那還是嚴格要求的好。
戴上它吧,羅寧。
謹慎使用這份力量,在這個世界需要我們的時候,我會呼喚你的。”
羅寧伸出手,以一種尊重的姿態接過那雖是石頭,但非常精美的吊墜,他遲疑了一下,問道:
“卡德加有嗎?他難道也不符合標準嗎?”
“之前的他不符合,連命運都不敢反抗的懦夫我們不要,‘救世軍’又不是垃圾桶,不可能什么貨色都往里裝。”
艾格文很毒舌的說:
“但現在的他倒是有點意思了,我會繼續觀察他的,好了,你該醒了.管好你的嘴,敢亂說話的話你會知道后果有多嚴重。”
“嗯?”
羅寧瞪大眼睛。
下一秒,他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茫然的紅發羅寧左右看了看,屋子里一片安靜,卡德加離開的時候為了讓他好好休息所以鎖了門,根本沒有其他人進來。
“原來是個夢啊,唉,又在幻想自己成為超級大英雄了,我就說嘛,我這樣的菜鳥怎么可能”
羅寧的哀嘆還沒說完,然后就看到自己手心握著的那枚石頭吊墜。
他的冷汗一下子遍布脊背。
他是個施法者,他知道剛才那一幕意味著什么,能在夢境中托付實物,這本身就已經代表了艾格文女士如今的實力。
羅寧坐起身,仔細觀察著這枚吊墜。
他撫摸著吊墜上那些奇特的刻痕和其中心吊墜的那枚非金非玉的藍色“寶石”,那更像是某種能量的匯聚。
非常偉岸宏大的力量。
而在吊墜背面,有一行小字。
“持此物者當享救世之榮光,謹記忠誠本身就是嘉獎!愿世界母親祝福你,‘龍心’羅寧。”
“龍心?這綽號真帶勁!”
紅發羅寧咧了咧嘴。
雖然還不知道這吊墜有什么力量,但能被艾格文女士夸贊讓他心里滿足,隨后很有儀式感的將吊墜戴在了脖子上。
結果伸手觸摸的那一瞬,他的意志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牽引著直面星魂。
羅寧的紅發飛舞著,就好像看到了一整個世界誕生的全過程,在他屏住呼吸的注視中,艾澤拉斯過去經歷的一切都如“宇宙大爆炸”一樣灌入他的腦海。
最終,他看到了在那如恒星般輝煌的幽藍色創世之力的光弧中,之前被他們救回的沉睡者伊瑟拉正如孩子一樣安心的趴在世界母親的光中沉沉睡去。
羅寧感受到了星魂尊主的注視。
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艾格文女士挑選“救世軍”成員時會如此謹慎。
這種來自世界本源,與整個世界同呼吸,共命運的力量,確實不能隨便授予那些心志不堅的人。
啊,這下巨龍之魂真的淪落為“區區之物”了。
“砰”
敲門聲將羅寧從那覲見星魂的儀式中喚醒,讓紅發法師很暴躁的跳起來,沖到門口一把將房門拉開。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混蛋敢在時候干出這種邪惡的事,覲見星魂何等神圣之事,怎么能.
“你怎么了?為什么怒氣沖沖?”
提著一籃子精靈傷藥的溫蕾薩·風行者疑惑的看著羅寧,她說:
“我來給你送藥物,順便感謝一下你的救命之恩,母親教過我要懂禮數。”
“呃,那個,我剛才在冥想呢,沒什么,那個你要進來坐坐嗎?我明天就走了,要跟著卡德加去北疆救人。卡德加還不太愿意離開溫柔鄉,但我實在放心不下北疆那些被惡魔威脅的無辜者。”
“喲,沒看出來嘛,你這個菜鳥居然還這樣心系蒼生?”
“對于拯救者來說,力量是最不值得考慮之物,難道我沒有力量就不能幫助他人了嗎?”
羅寧撓了撓頭,把艾格文女士那一番“強者語錄”改了改,狠狠的裝了個逼,隨后邀請溫蕾薩進房間坐坐。
十幾分鐘后,卡德加背著用黑布包起來的埃提耶什·守護者圣杖回來的時候,就愕然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正跟精靈妹子在壁爐邊聊得開心。
他狐疑的看著羅寧,心說這家伙啥時候這么放得開了?
“你回來了,卡德加,告訴你個好消息。”
羅寧灑脫的揮著手,對卡德加擠眉弄眼的說:
“溫蕾薩小姐剛好要回奎爾薩拉斯,我們可以一起去北疆,對于救人這種事,她身為風行者家族的英雄血脈也義不容辭。”
“你要帶著妹子去救人我沒意見,但麻煩你告訴我,你脖子上那是什么東西?所以,你這家伙是第一個得到認可的凡人?!
憑什么!
沒天理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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