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威尼斯的某一個五星酒店,某一個雙人床房間里。
白色的窗簾輕輕搖曳,遮擋著午后明媚的陽光,斑駁的光影打在地板上,如同水底的游魚一般微微晃動。
綾瀨折紙和夏平晝兩人久違地賴床了,而且都是一覺睡到下午兩點還沒醒。
他們睡得東歪西斜,睡姿慘不忍睹:一個趴在床邊,把手伸到床外,寬松的和服袖子往下垂落;另一個則是直接滾到了房間的地板上,臉龐埋在地毯里,右手還在做執棋手勢。
片刻之后夏平晝才清醒過來,緩緩翻了個身,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看了看綾瀨折紙的睡臉,而后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
輸入密碼,解鎖屏幕,點擊骷髏頭圖案的APP,隨即一張威尼斯的地圖在屏幕上呈現開來,地圖上正跳動著一個光點。
“惡魔…”
夏平晝舒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向浴室,擰開水龍頭,用水拍打了一把臉頰,再用毛巾擦了擦,然后便動身離開酒店。他的動靜很小,沒吵醒綾瀨折紙。
不多時,他便根據地圖的指示來到了紅點的所在位置。
那是一條破敗而幽靜的深巷,水溝里淌著黑色的液體,像是血。垃圾桶的蓋子像是被大風吹打著一般怪異地震動著,陸陸續續傳出“砰砰”的響聲。
仿佛有什么怪物快要從中跳出來。
果不其然,下一刻兩頭藍色的巨鼠從垃圾桶之中蹦了出來。
它們全身帶電,像是兩個閃電足球一樣在半空中暴射,不斷撞擊巷子的墻壁進行高速反彈,就這么彈來彈去,殘影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條條交錯的藍色光柱,朝著夏平晝逼來。
夏平晝一時間沉默住了,頓時有些慶幸自己沒叫來旅團的其他人當幫手。
“還好沒叫上其他團員,這兩頭惡魔我必須親手解決才有儀式感…”他喃喃地說。
自己的哥哥就得由自己親手消滅,受死吧,藍弧!
這么想著,夏平晝神色一凜,猛然釋放天驅,莫比烏斯狀的黑白環道在體外呈現開來,棋影如同衛星一般圍繞環道緩慢地旋轉。
他抬手拈住其中一枚棋影,棋身“咔“的一聲破碎開來,緊接著一枚從未在實戰中登場過的棋子應聲而至。
那是“騎士”,在加點了“群”分支的騎兵訓練之后,由一枚普通的“士兵棋種”進化而來的“騎兵棋種”。
他身披銀色甲胄,左手持盾,右手握著一把華貴的銀色長槍,身下是一匹眼眶空蕩蕩卻燃燒著鬼火的馬兒。馬兒從上到下都是銀色的,雙蹄踏在巷子的地面上,灼出兩個黑色的凹坑。
華貴的銀色騎士不為所動,靜靜地坐在馬身之上等待著君主的命令。
夏平晝抬著頭,神色專注地凝望著在巷子之中不斷彈射而來的兩個藍色的電團子,似乎在捕捉兩頭藍色惡魔彈射的軌跡。
他很快閉上眼睛,轉而使用“棋盤視角”俯瞰著巷中的景象。
這一瞬間,兩頭帶電巨鼠彈射的速度好像慢了下來,它們的身形在他眼中不再只是殘影,而是一個完整的輪廓,就好像在觀看錄像帶的過程中按下了“慢放鍵”。
實際上,不僅僅是那兩頭巨鼠,就連翻旋在半空之中的落葉,水溝里流淌而過的黑色液體,在夏平晝眼中也慢得近乎處于一個靜止的狀態。
因此他能看清兩頭巨鼠前行的軌跡,看清它們每一次彈射、碰撞,同時也能預測出它們在下一秒鐘會彈落至哪一個位置,甚至是就連幾秒之后的景象也一覽無遺。
突然之間,這種靜止被打破了,夏平晝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進入了一種極快的思考模式,相對于他的思考速度,整個世界慢得就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
這應該是天驅的某一種能力,觸發條件是他必須閉上眼睛,專注于“棋盤視角”。
世界又一次開始運轉,半空之中的落葉繼續旋轉著飄落,把陽光切割成一片片碎片;水溝里的臟水也開始汩汩地流動起來,傳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
兩頭藍色的巨鼠高速反彈墻面,化為帶電的光柱向他席卷而來。
然而夏平晝已然洞悉了它們前行的規律與方向,于是它們那快得驚人的速度便失去了本應有的意義,反而成了葬送它們的斷頭臺。
下一秒鐘,他面無表情開口下令:“權能,沖鋒。”
聽聞命令的一瞬間,騎士猛然壓低身子,拍打馬鞍!
身下的馬兒長長地嘶鳴一聲,旋即勢不可擋地往前沖鋒而去,身形逐漸快得只有殘影可見,遠遠望去,二者簡直融為一體,化為了一條銀色的流星!
騎兵權能:“沖鋒”——騎兵騎馬前沖,化作一條高速的流星,在兩秒內進入“不可阻擋”的狀態(沖鋒不會停下),并且會將沿途碰撞到的敵人一起拖拽至終點。
還記得初見騎兵的權能時,夏平晝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心想這不就是聚怪技能么?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這個權能,但愿能發揮出如同文字描述一般的效果。
下一刻,抓住兩頭閃電巨鼠在半空中快要交錯的那一瞬間,騎兵精準地撞上了它們。哪怕只是差了一毫秒,都不可能同時撞上這兩頭老鼠——這是夏平晝在經過精準測算之后找出的時機。
緊接著,銀色的流星把兩條閃電光柱全然納入其中,騎兵的長槍拖拽著兩頭惡魔的影子,往前繼續奔走而去,目標直指巷子的盡頭。
馬蹄聲鋪天蓋地地席卷開來,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淹沒。
那兩頭藍色巨鼠無論如何放電,都掙脫不了兇狠霸道的銀色流光,只能像是背景板一樣被騎士的身影裹挾,為銀色的流星添上一抹藍色的電光,讓它的光芒看起來更加灼目耀眼。
夏平晝想:“這一招果然能聚怪…那以后打起那種群居的惡魔就方便多了。”
抓住這一瞬間,夏平晝抬手拈住兩枚炮車的棋影。
棋身破碎,兩架銀色的炮車應聲而至,它們一邊僵硬地扭轉著炮口,一邊咔擦咔擦地往里填充著炮彈,緊接著火光同時從炮口之中迸射而出,朝著馬身前進的方向射去。
“嘭!”“嘭!”
兩道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同一時間落下,伴著空氣的嘶鳴,兩枚黝黑的炮彈往前直沖,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徹頭徹尾地爆裂開來,化為一條駭人的炎柱往前席卷而去。
同時也在這一刻,騎兵的沖鋒到達終點,銀色的帶電流星緩緩在巷道盡頭停了下來,兩頭閃電巨鼠的身形隨之得到解放。
它們頭暈目眩,正想立刻與騎兵拉開距離,卻在一剎那被身后涌來的澎湃炎柱吞沒,燒成了一片片殘渣。
火光褪去,就連騎兵也難免被波及入其中,他和身下的馬兒一齊化作棋影,回到了夏平晝的環形棋盤之上。
緊接著一系列獎勵提示框在夏平晝的瞳孔之中彈了出來。
檢測到擊殺了兩頭C級以上的惡魔,“狂獵之冬”系統的累計擊殺數已更新:19個/18個(已完成任務,請盡快領取獎勵)
夏平晝面無表情地戳點了一下界面,緊接著獎勵提示音彈了出來。
已獲得“1”個屬性點作為培養任務的獎勵,“狂獵之冬”的培養任務已經提升至下一個階段——累計擊殺數達到“40個”!
當前擊殺數:19個,還需要21個擊殺數即可完成該階段的目標。
當前二號角色的天驅“國際象棋”的進階進度為:5%/100%(在到達百分百進度后,您的天驅將自動進化為三階形態,進階后可以與一頭嶄新的惡魔進行契約,全面提升天驅的能力)
“等到我的天驅晉升為三階會誕生什么新的機制呢…”夏平晝想,“會不會我可以形成一個棋盤領域,把敵人限制在領域之中,這樣一來我的短板就被補齊了。”
就在這時,一個較為陌生的提示框忽然在他眼前彈了出來。
因為被動技能“惡魔獵人”的影響,已獲得一枚一次性棋種——“藍電鼠惡魔”。
夏平晝側眼望去,只見他的黑白環道之上多出了一枚棋影。這枚棋影和其他棋子格格不入,外貌是一頭藍色的齙牙小老鼠,通體綻放著藍色的電光。
“運氣還挺好的,我記得‘惡魔獵手’只是有概率會把擊殺的惡魔變成一次性棋子。”夏平晝想,“回去之后試驗一下剛剛那個‘時間暫停’一樣的思考模式究竟怎么觸發吧…有了那一招,以后在面對敵人的突襲時就顯得游刃有余了。”
這么想著,他把兩架炮車收回環道,轉而抬手拈住皇后石像的棋影,華貴而高挑的皇后在棋影破碎的清響之中如期而至。
皇后石像將匕首收回袖口之中,抱起夏平晝的身體,然后如同飛檐走壁的忍者一般奔走在居民樓的表面,登上天臺。
不多時,威尼斯驅魔人協會分部的成員趕到了巷子里,卻只見到了一片戰斗過后的景象:墻上遍布著一個個坑洞,坑內殘留著隱隱可見的電弧;地上則是漫遍馬蹄狀的痕跡。
最夸張的是幽巷盡頭,一片劇烈的火焰在墻面上劃出一片猶如幕布那般的焦黑痕跡。灼燒的痕跡一直往上攀升,直至樓棟的最頂端。
與此同時,威尼斯還是午后時分,此時此刻的中國黎京卻已然被夜幕籠罩。
黑蛹靜靜地倒吊在一座百米大廈的高空施工平臺下方,用拘束帶將全身包裹成蟲蛹,然后在蟲蛹之中默默地把玩著手機。被設置為流水聲的信息提示音不斷從蛹內傳出。
藍弧: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打了吞銀一頓,是因為想保護他么?
黑蛹:那當然了,你也明白如果吞銀當時追上鬼鐘,下場會如何。
藍弧:但你下手也太重了。
黑蛹:下手不重可不行,不然吞銀先生下一次還這么不自量力,找一個級別遠高于自己的人單挑,那他的下場無需言喻。
黑蛹:我只是在幫助他認清自己的實力而已。
“老爹不至于會打死吞銀,但下手肯定比我狠就是了,說不定吞銀醬得被廢掉一兩條手臂又或者一兩條腿。”黑蛹想。
黑蛹:好吧不裝了,其實我就單純想試試自己的能力,順便揍他一頓。
藍弧:那你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想找人打架,怎么不來找我?
黑蛹:我知道你們好基友基情深,但也沒必要這么GAY吧?
黑蛹:恕我直言,我剛剛在威尼斯逮捕了兩頭和你很像的物種,所以我已經失去和你對打的興趣了。
藍弧:和我很像的物種?
黑蛹:你可以去驅魔人協會搜一下“藍電鼠惡魔”的照片,我簡直懷疑它們是你的孿生兄弟。
藍弧:不和你開玩笑了,我現在有一個嚴肅的問題。
黑蛹:什么問題?
藍弧:我老爹到底是什么人物?你吊我胃口很久了。
黑蛹:別著急,藍弧先生,你的當務之急是想方法再積累一些功績,早日晉升為“虹翼”的一員,而探明他的身份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至少目前來說沒有好處。
藍弧: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我自己跟蹤他便是了,告辭。
聊到這兒,黑蛹也明白自己把天聊死了,事已至此,不如換一個人聊。于是他打開了鬼鐘的聊天界面。
黑蛹:鬼鐘先生,你的好大兒正打算跟蹤你,查明你的身份。
鬼鐘:那還真是感謝你的提醒。
黑蛹:Run,鬼鐘先生,Run,可千萬別被你的好大兒知道了你的身份。
發完這條信息,黑蛹默默收回手機,轉而用拘束帶感官觀察四面八方的景象,他的感官就好像一片黑色的紗網罩住了一整條長街。
此時此刻,一批持槍匪徒從貨車的后車廂跳了出來,朝著銀行的方向沖去。
但黑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們的身上,而是不遠處高樓頂端,一個身穿黑色高領緊身服的清冽影子。
他的獵物已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