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笑了笑:“我和考尼茨伯爵有很久沒見了。哦,他近來可好?”
“感謝殿下的關心。”摩西伯爵遲疑了一下,“是的,他,狀態還不錯。”
實際上,考尼茨此時已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咽氣。
“那就好。”約瑟夫也不說破,點頭道,“如果是私下交談的話,請您告訴他,不用擔心,戰爭很快就會結束。”
摩西的臉上閃過喜色,接道:“那么,您看停戰協議的事兒?”
約瑟夫神色和藹:“哦,塔列朗大主教還未提交相關議案。畢竟,拿破侖軍團還沒有要撤回來的意思。”
摩西當即表情一僵:“可是…”
約瑟夫微笑擺手:“嗯,我會盡量勸說內閣會議制定出較為寬松的停戰條件。”
沒等摩西再說什么,他便起身道:“就這樣吧。代我向考尼茨伯爵問好。”
“不,殿下,請等等。”摩西伯爵頓時急了,擦了把手心里的汗,和盤托出道,“實際上,科布茨爾伯爵現已接任國務大臣。
“是考尼茨伯爵組成的政治聯盟將他推上去的。
“您知道,考尼茨伯爵對法國的態度,一直都非常友善。”
約瑟夫停住腳步:“嗯,所以呢?”
摩西低著頭,道:“您的停戰條件將會由我轉達新的帝國政府。”
“還有呢?”
“并建議皇帝陛下簽署。”
約瑟夫這才重新坐下:“也就是說,這次并非私人會晤?”
“是,是的,殿下。”
約瑟夫點頭,這樣就不用聽摩西扯瑪麗王后的私交了。
他神色平靜道:“第一,奧地利承認我國對瓦隆區的主權。承認新成立的弗拉芒共和國。
“第二,奧地利放棄在北意大利的所有權利,承認新成立的米蘭共和國,承認美第奇家族對托斯卡納的統治。
“第三,神圣羅馬帝國承認法國對萊茵河左岸所有地區的統治。
“第四,將威尼斯交由我國管理。撤出威尼斯境內的所有貴國官員。“
他說到這里,摩西已是汗如雨下了,鼓起勇氣道:“殿下,或許威尼斯應該作為北意大利的緩沖區,由我們兩國分割管理…”
威尼斯可是奧地利在意大利地區的兩大財源之一。倫巴第已經被法國實控,沒什么可討論的了。但威尼斯西部還有部分地區仍被奧地利統治,他必須要爭取一下才行。
約瑟夫抬斷了他,繼續道:“第五,奧地利承諾將不以任何形式與英國結成同盟。
“第六,奧地利向法國賠償因戰爭造成的損失,共3千萬弗羅林。
“我說完了。這些是基礎條件,具體細節塔列朗大主教會和貴國的停戰特使談。”
摩西伯爵深吸了一口氣,道:“殿下,這些條件…確實超過了帝國能接受的范圍。您看…”
他想抬出瑪麗王后,卻一早就被約瑟夫堵住了,掙扎了好幾秒,這才道:“至少,在威尼斯和戰爭賠款方面,我們是否能再…”
約瑟夫微笑看向他道:“我不想像個集市上的小販那樣討價還價。您剛才聽到的,就是我的底線。
“如果您覺得貴國政府無法接受,我可以讓拿破侖將軍在維也納和你們重新談。”
摩西臉色蒼白道:“殿下,您知道,我國正發生著嚴重的暴亂。如果失去威尼斯,再加上那些賠款,會令我國無力鎮壓那些暴亂者。”
約瑟夫攤了攤手:“我對此表示遺憾。”
摩西無奈,只得拿出了“撒手锏”,語氣沉重道:“殿下,您大概還不清楚這次暴亂的嚴重性。
“暴亂是由那些邪惡的‘自由派’所策劃的。他們的目的是顛覆奧地利,乃至整個歐洲的王室!您看這個…”
他說著從口袋取出兩本小冊子——他來前經過了宮廷衛隊搜身,所以肯定不是危險物品——雙手遞了過來。
約瑟夫接過小冊子隨意翻了翻。
上面一冊是《自由與人權的意義》,和歷史上的《人權宣言》有七八分相似,但比后者更通俗易懂。
下面一冊是《論公民的醒覺》。這個有點像歷史上西哀士的那本《第三等級是什么》,主要是揭露奧地利社會的等級壓迫,號召底層民眾反抗。
摩西繼續道:“這些就是他們極端危險且惡毒的思想。
“殿下,如果奧地利無法控制這些自由派,他們將迅速在整個歐洲擴散,并無可避免地影響法國。
“您至少得給我國留下少量軍費,用來清剿這些最危險的人!”
約瑟夫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慌亂,而是輕拍著兩本小冊子,搖頭道:
“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危險。更不擔心他們會影響法國。”
他很清楚,啟蒙思想已經無可逆轉地影響了整個歐洲,人權、自由、平等之類的思潮必將被所有人接受。
尤其是伴隨著工業革命,各國的生產力水平迅速提高,傳統的封建獨裁根本無法適應社會的發展,終將被取代。
要么王室主動去擁抱這股潮流,要么就會被歷史洪流所吞沒。
歷史上,這些思想在法國爆發,并席卷全世界。
現在,法國大格命的土壤消失了,它們卻在奧地利茁壯成長起來。
該來的,終究會來。
而約瑟夫卻并不懼怕這些。
他作為一個后世之人,甚至很歡迎人權與自由的思想。而他也有成熟的方案,來引導它,安撫它,令它融入法國,卻不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摩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道:“殿下,您或許沒有理解,這些自由派是要鼓動賤民,如饑餓的野獸般將您和所有貴族吞噬!”
約瑟夫笑了,笑得像一個看著小學生賣弄學識的大學教授。
“您認為,賤民為什么要暴亂?”
“啊?”
約瑟夫覺得題目太大,又給了選項:“是因為國王統治著國家?還是因為他們想要一個議會?”
“這,”摩西愣住,“誰知道那些自由派是怎么想的。”
約瑟夫直接說了答案:“不,他們只會因為生活困頓,或是受到極不公正的對待,才會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