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秋!
這個名字,他已經有數百年沒有聽過,甚至連他自己都快要忘卻了。
這是他被世人稱為“飛廉尊主”之前,被第一位師父取的名字。
后來,他就不叫季明秋了,而是自稱飛廉。
明明自己都快遺忘的過去,如今卻被一張殘頁展現出來。
天生七趾,被父母遺棄…這些最不堪的過往,此刻卻一字不差地記錄在上面。
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懼和憤怒,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即使見到張奇那裂天一劍都沒那么害怕。
飛廉的第一反應就是毀掉它,必須要將這張可怕的殘頁毀滅,否則天下人都會知道他的底細。
要知道這上面記錄的可不只是他的名字,還有他的生辰八字,修行的功法,甚至什么時候練功出過岔子都詳細寫在上面。
若是有人得到這份殘頁,便可知道飛廉所有弱點,不管是性格上的弱點還是修為上的弱點,那他便必死無疑了。
飛廉眼中寒光一閃,龐大的靈氣在他指尖匯聚,化作一團高速旋風。
殘頁被卷入其中,很快便皺成一團。
但就在飛廉以為可以輕松將其切成碎屑的時候,卻發現這張殘頁堅韌得不可思議,明明是鋼鐵都可以輕易攪碎的旋風,對這張輕飄飄的殘頁沒有半點效果。
明明看著是被人隨手撕下來的東西,飛廉卻完全無法將其破壞,就像…手上拿著的只是一個幻影。
“不在此世?”
飛廉心中一驚,這個感覺,和之前那些水母化作泡影時的狀態何其相似!
可當他松開手指,那張殘頁又恢復了實體,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冰冷的觸感依舊真實。
他能摸到它,卻傷不到它。
這詭異的特性讓飛廉強行冷靜了下來。
他意識到,這件東西的來歷遠超自己的想象。
隨著恐懼與憤怒漸漸退去,飛廉開始仔細思考起來。既然這張殘頁被藏在寶庫之中,那或許也是一件法寶?或者某一件法寶的殘缺部分?
若是法寶,應當能煉化才對。
飛廉不再試圖用蠻力毀壞,而是將一縷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試圖像煉化法寶一樣,解析它的構造。
原以為會有些難度,但飛廉卻發現這殘頁幾乎沒有任何抵抗。
在他神念進入其中,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這殘頁的用處。
也沒什么別的用處,就是用來展現所有生靈的“生平”。
這聽起來不算什么,但若是真能事無巨細地將一切生靈的生平都展現出來,那可比幽羅子的神通還要厲害。
這張紙,既然能顯示他的一切,那能不能顯示別人的?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飛廉便停不下來。
只見飛廉抓著這張薄薄的殘頁,將其對著一旁的水母。
如果是天下生靈都會被張殘頁映照出生平,那這些水母應該也可以吧。
然而,殘頁感應到飛廉的意念卻沒有任何反應,而是給飛廉一個清晰的反饋——此物并非生靈。
這讓飛廉嚇了一跳,眼前這些水母,竟然不是活物?
那豈不是某一種禁制法術幻化而成?
這上古之地果然不同凡響。
若是這水母不行,那其他又如何?
飛廉眼珠子一轉,腦海中回想幽羅子,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否也能將其映照出來。
一試之下,果然顯現了不少內容。
當飛廉的意念集中在幽羅子身上時,手中的殘頁光芒一閃,原本記錄著他自己生平的字跡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緩緩浮現。
幽羅,生于大隕滅四萬四千三百二十年夏,西牛賀洲南海深處歸墟之妖,受歸墟之主妖氣感染而開靈智,日積月累,終化人形。苦修千年合道,但念及歸墟之主啟靈之恩,自廢修為重修一世,五千壽元將盡,以身為祭欲打開歸墟之門,最終身隕…
竟然…真的可以!
這張來歷不明的殘頁,竟然真的可以解析出天下萬物的跟腳和破綻!
飛廉仔細閱讀幽羅子的生平,頓時感覺震驚。
幽羅子竟然曾經修煉到合道的境界,而且她活了五千年,只是為了那位歸墟之主一直不愿意飛升,甚至廢了自身修為,就是為了繼續逗留凡間,繼續打開歸墟之門。
飛廉無法理解幽羅子這份決絕,不過是受了一點恩惠化形而已,何至于此。
不過他也明白幽羅子為何最后如此瘋狂,與之前相識之時相比,如同換了一個人。
原來是壽元將盡。
五千年時光,或許都在等那頭黑犬的消亡,但最終是幽羅子先撐不住。
在這最后幾年時光,正巧碰到魔門復蘇,所以幽羅子才會弄出許多手段,就是不斷引誘別人進入歸墟,消磨那黑犬最后的殘念。
可惜,她終究是沒能等到最后。
或許,在凡人眼中她還有好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光。
但對一個活了五千年的妖怪來說,這所謂的最后時光,就等于凡人的一日甚至是半日。
與其等到最后油盡燈枯,連拼命的力氣都沒有,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拼命。
以身為祭是她最后的手段,就算不能炸開歸墟之門,也能將飛廉留下,這是幽羅子最后的辦法了。
“天大地大,長生才是最大,何至于此啊。”
雖說心中記恨幽羅子算計了自己,但飛廉還是有些唏噓。
不過令飛廉疑惑的是,這殘頁上記載的一些東西他竟然看不懂。
像是殘頁顯示他生于南瞻部洲兩界山,這是什么地方,他從未聽聞,什么西牛賀洲也是聞所未聞。
還有殘頁中提到的大隕滅四萬年…難道是指四萬年前發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意外?
飛廉曾在打開合道之門時見過那殘破的天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隕滅?
飛廉趕緊搖了搖頭,他現在可不想考慮這個問題,他只想脫困。
只可惜,手中殘頁并沒有給他任何脫困的指引,除非他能找到那歸墟囚徒的身份,然后用這殘頁顯現出他的生平,或許就能從中找到解開歸墟禁制的辦法。
不過他見都沒見過對方,連名字也不知道,不管如何催動這殘頁也顯示不出這位歸墟之主的生平來。
“難道,真的只能將他放出來?”
飛廉想了想,若是真要冒險救人,那就只能先解決那守門的黑犬,這東西他倒是見過,或許可以用這殘頁將其映照出來,然后找到弱點。
“我未必要殺了這頭黑犬,若是能將其收復,那就算這歸墟之主被放出來,我也有一點自保之力。”
這個計劃似乎頗有可行性,飛廉連忙將那黑犬的印象傳入殘頁之中,試圖將其生平映照出來。
然而,殘頁上卻顯現出一句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