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業琢磨著歸墟之中發生何事之時,此時歸墟的深處有人正如盲頭蒼蠅一樣亂飛亂鉆。
足以將化神修士也壓成肉泥的恐怖水壓,在飛廉魔尊身周三尺之外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無法寸進。
雖然抵抗水壓消耗并不算大,但這位飛廉魔尊臉色依舊難看,甚至是陰沉得像是這片深海一樣。
只因他又一次失敗了。
腳下是散發著微光的歸墟,頭頂是那層看似輕薄的瑩瑩白光。
他剛剛嘗試以肉身強行沖向上方,試圖打破那層無形的壁障,結果肉身差點被切成臊子。
即使他動用了言出法隨的神通,但也是收效甚微,除了耗費大量法力之外,幾乎是一無所獲。
“幽羅子!你死就死了,非要拉著我一起?!”
飛廉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咆哮,狂暴的音波將周圍的海水瞬間震成一片真空,無數細小的氣泡瘋狂涌現,又在恐怖的水壓下瞬間湮滅。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這樣算計,而且他已經非常謹慎,結果最后還是中了陷阱。
當初,幽羅子找到他,說歸墟中的囚徒知曉上古之秘,能解釋天道為何是殘破的模樣。
對于已經修煉到合道境界即將飛升的飛廉來說,這無疑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他自忖實力通天,只要自己小心一些,諒那幽羅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不管前方有任何危險,以他的修為,想逃總是能夠逃掉的。
于是,飛廉便答應了幽羅子,一起到這歸墟中探秘。
一開始倒也正常,區區深海壓力對合道境的修士來說不算什么麻煩。
進入歸墟之后,飛廉也震驚于這上古秘境的宏偉,也不知道是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在海底建造這樣一座宮殿。
自己身為合道境修士,已經是凡間絕頂,但飛廉魔尊也覺得自己似乎配不上這樣的地方。
一路深入,幽羅子帶著飛廉魔尊到了歸墟深處,然后,他們見到了那頭恐怖得令人顫栗的黑犬。
它就盤踞在那扇巨大無比的青銅門前,身形龐大如山岳,雙目緊閉,卻散發著一股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兇煞之氣。
幽羅子告訴飛廉,這黑犬不過是那神獸本尊的殘念而已,而在真正的仙界,這頭黑犬的本尊,也算不上什么厲害角色。
飛廉只覺得眼前一黑。
如果這樣的玩意只是本尊的殘念,而那黑犬的本尊在仙界都只是泛泛之輩,那自己這點本事飛升仙界,還有活路?
之前飛升的正魔兩道前輩,早就成了類似黑犬之物的晚餐吧?
一想到這個,飛廉就果斷停下腳步。
無論幽羅子如何花言巧語,勸說他再靠近一些,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與歸墟中的那位取得聯系,飛廉卻是再走半步也不愿意。
“你若是真能與里面的囚徒對話,便現在給我傳話。”飛廉的態度變得強硬,“休想讓我再靠近那東西一步。”
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幽羅子見他完全不上當,臉上的勸誘之色也漸漸褪去,轉而化為一聲悠遠的嘆息。
她轉過身,平靜地望著飛廉,說出了那句讓他至今都無法忘懷的話。
“只有歸墟深處那位,能夠打開禁制。”
飛廉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便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幽羅子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無比決絕地朝著那頭沉睡的黑犬沖了過去。
“嗷!”
黑犬仿佛感應到了某種褻瀆,緊閉的雙眼并未睜開,卻猛地張開了那足以吞噬山巒的巨口,一股恐怖的吸力傳來,就要將幽羅子直接吞噬。
幽羅子不閃不避,任由自己投入那片黑暗的深淵。
就在她即將被黑暗吞沒的瞬間,飛廉看見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凄然壯烈的笑容。
下一刻,在飛廉震驚的注視下,幽羅子毅然選擇了自爆。
轟——!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狂暴能量,在那黑犬的口中轟然炸開!這位像是比魔門歷史還要久遠的魔女,將自己畢生的修為與神魂,在這一瞬間徹底引爆!
恐怖的能量沖擊,讓那黑犬的殘念都為之劇烈顫抖,龐大的身軀一陣恍惚,仿佛又虛淡了許多。
飛廉完全不明白,幽羅子為何突然就自殺了。
更令他震驚的是,就在黑犬受創之后,這頭神獸便發出一聲低吼,整座歸墟都劇烈地動蕩起來。
一層他從未見過的古老禁制自虛空中浮現,如同一張天羅地網,瞬間將整片歸墟徹底封鎖。
飛廉嚇了一跳,連忙轉身要逃。
他撕裂虛空,想要直接逃離這片區域。
但他震驚地發現,不管如何粉碎虛空,終究都只能在歸墟之中傳送,完全無法脫離這片區域,仿佛整個歸墟已經被切割封鎖,與其他世界徹底割裂開來。
飛廉嘗試了各種辦法,將一切法寶與神通都用到了極致,只是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這片光幕。
直到此刻,飛廉才終于明白了幽羅子最后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只有歸墟深處的囚徒能夠打開禁制。
若是他不能將那扇門后的存在救出來,那么他堂堂飛廉魔尊,就只能在這片廢墟中等下去。
或許等到自己壽元耗盡之時,都等不到重見天日的機會。
“瘋子!”
飛廉又一次發出了無能的狂怒,他恨自己當初的貪念,更恨幽羅子那不惜一切的瘋狂。
他現在就像一只被關進籠子里的猛獸,而打開籠門的鑰匙,卻在另一頭更兇惡的野獸嘴里。
飛廉似乎被逼入絕境。
先不說那道堅不可摧的青銅門,光是守在門前的那頭黑犬,就不是他能輕易對付的。
幽羅子那驚天動地的自爆,落在這黑犬身上也僅僅是讓其身形虛淡了些許,根本沒有傷到根本。
不過,幽羅子的犧牲也并非完全無效。
那毀天滅地的能量沖擊,除了刺激這黑犬的殘存本能,啟動了封鎖整座歸墟的最終禁制之外,也讓那扇萬古不動的青銅巨門,在劇烈的震顫之中,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縫隙。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從中泄露了出來。
縫隙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出現過,但就是這一點點外溢的氣息,卻如同落入滾油中的一滴水,讓整個死寂的歸墟都發生了劇變。
原本只是遵循本能行動的各種深海巨獸,像是被投入了催化劑的熔爐,瞬間沸騰了起來。
它們變得狂暴、嗜血,開始瘋狂地相互攻擊、相互吞噬。
歸墟的海水都被染成了暗淡的紅色,而在這場血腥之宴中,敗者化為養料,讓勝者變得更為強大。
飛廉親眼見識到,一頭體型比藍鯨還要龐大數倍的巨型章魚,在一場慘烈的廝殺后,八條觸手卷起了一座坍塌過半的海底宮殿,將其霸占為自己的巢穴。更讓他震驚的是,那頭章魚竟然開始利用宮殿周圍的天然地形,布下了簡陋卻有效的防御陣法。
當飛廉靠近那片區域時,一道清晰無比的神念直接刺入了他的腦海。
“外來者,離開我的領地,否則,不死不休。”
那股意念條理清晰,充滿了警告與威脅,與一個正常的智慧生靈沒有任何區別。
飛廉沒有與它糾纏,選擇了退開。
因為他發現,除了這頭大章魚,其他在這場混亂爭斗中占了上風的海獸,無一例外全都開啟了靈智。
它們不僅天生神通強悍,肉身堅固,在擁有智慧之后,還懂得利用歸墟中那些殘破的世界碎片和復雜地利,各自劃分地盤,打造屬于自己的王國。
飛廉自忖,若是單打獨斗,他可以輕松對付其中任何一頭。但若是這成百上千頭開啟了靈智,又懂得合擊之術的恐怖海獸群起而攻之,即便是他這位合道境的大修士也會感到十分棘手。
誰能想到,自己修煉到合道之后,還會過得如此憋屈。
飛廉的臉色越發陰沉,怒火快要化為實質,將周身的海水都煮到沸騰。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該死的瘋女人!
為了逼他出手解放歸墟的囚徒,她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毫不猶豫地舍棄了。
飛廉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幽羅子最后那決絕的眼神。
所謂的恩主…那份恩情究竟有多么深重,才會讓幽羅子這樣一個活了萬千歲月的魔道巨梟,心甘情愿地放棄悠長的生命,只為了給那人創造出一絲脫困的機會?
他想不明白。
飛廉并非知恩圖報之人,他無法理解幽羅子的決絕與忠誠,他只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里。
他不是這些海獸,無法適應在歸墟中永久生存。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難道真的要去跟那頭黑犬拼命嗎?
飛廉心中盤算著,就算自己僥幸能打敗黑犬打開那扇門,但里面那位真會念他這個人情?
這恐怕機會不大。
說到底,幽羅子也是因他而死。若不是他臨時變卦,食言反悔,幽羅子未必需要走到如此決絕的一步。
搞不好,那位囚徒脫困之后,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自己。
飛廉只覺得一陣頭痛。
現在還不是拼命的時候。
他還沒有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想就這么放棄。
“上古遺跡總該有些好東西吧。”飛廉安慰自己說:“或許能找到什么寶貝,可以解決眼下的困境。”
打定主意,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幽影,開始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古老秘境中仔細搜尋起來。
這一次,他的運氣似乎不錯。
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一片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區域。
飛廉小心翼翼地靠近,眼前的景象讓他也不由得為之側目。
那是一處巨大的宮殿,黃金寶石鋪滿了地面,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而數以百計的、體型巨大的奇異水母在其中緩緩浮沉,它們散發著五彩斑斕的光暈,照亮了這片黑暗的角落。
而每一頭水母的萬千觸手之中,都小心翼翼地纏繞著一個或大或小的寶盒。
這里,赫然是一處被隱藏了無數歲月的巨大寶庫。
數百個寶箱,只要里面能有一件協助他穿過光幕的寶貝,那便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