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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每一位尊主都有狠活

  雷霆既已落下,從一開始便再無回頭之路。

  陳業自己都已記不清這無休無止的神雷究竟劈了幾個時辰。

  在此期間,陳業只暫停了片刻,給那已然虛脫的紅玉郡主喂下兩顆續命丹藥,僅僅是為了防止她慘叫著將嗓子給喊啞了。

  除此之外,這地獄般的酷刑未曾有過片刻停歇。

  沒有血肉橫飛,更無半分傷痕,但天雷帶來的痛苦絲毫不減,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撕心裂肺。

  這等殘酷的手段,就連曲衡都感到一絲寒意,不自覺地又退開了幾步,仿佛生怕那無情的雷光會不小心濺到自己身上。

  陳業其實也不忍心,但為了解決魂尊的問題,也只能用這種手段。

  他在心中告誡自己:反正死不了的,只要心再狠一點就夠了。

  許多人都說過陳業婦人之仁,覺得他作為一個修士,將凡人的生死看得太重,但關鍵時候陳業卻能狠下心來,做出最冷酷無情的選擇。

  而根據陳業的推斷,紅玉郡主若只是被魔頭操控,被迫殺了人,那這份罪業本并不會太深。

  之所以天譴神雷的痛苦遲遲不減,多半源于她自己的內心。

  紅玉郡主從未放下過去,一直以來愧疚不安。

  這酆都大帝的地獄神通一般是按照兩重標準來進行處罰。

  第一重便是“人之常情”,易地而處若世人都認為這事有罪,便會對這種罪孽進行清算,等到還清所犯下罪孽為止;至于第二重,則是罪人自己心中所想,若是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有罪,這份罪孽便永遠還不清,痛苦也會永無止境。

  一如當年的墨慈。

  他總覺得自己報仇之時太過,濫殺了許多無辜,畢竟他也不知道那場壽宴里面有幾個外來的客人,與他的仇敵又有多親密的關系。

  想起家破人亡的慘劇,一時憤怒鑄下大錯。

  這份過錯在許多人眼中或許早已還清,但他自己想不通,便會永久受到折磨。

  黃泉宗每隔一段時間,宗門弟子與城隍陰兵都要往油鍋里面走一遭,誰若是放不下這執念,便要再次受苦了。

  如今紅玉郡主也是一樣,單純的天雷洗不掉她內心的愧疚。

  換了平日,陳業就給她一些時日讓她自己想通,如今卻是沒這個時間。

  陳業心念一動,獸口銅鐘顯現。

  “鐺!”

  一聲悠遠而深邃的鐘鳴響起,蓋過了狂暴的雷聲。這鐘聲仿佛不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敲響在神魂之上。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鐘聲提醒著沉淪苦海的罪人快些回頭,地獄神通本就不是為害人而創,而是為了給予人第二次機會,清償罪孽,得以解脫。

  “鐺!鐺!”

  鐘聲不絕。

  雷霆的痛苦依舊,但在這穿透神魂的鐘聲里,紅玉郡主恍惚間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她看到那個在深宮中戰戰兢兢、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學會察言觀色的無助女孩;看到那個為了活下來,違心做下樁樁件件錯事,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的自己;更看到了那些被她親手所殺的弟弟妹妹,看著他們被煉成血丹的慘狀…

  她恨那魔頭,恨這不公的命運,但她最恨的,是那個為了活下去而犯下如此大罪的自己。

  “我…罪孽深重…”

  悔恨化作枷鎖,正將她的神魂一點點絞緊。她覺得,自己就該在這無邊雷獄中被折磨至死,這才是她應得的報應。

  但就在此時,一股死后的孤寂感覺涌上心頭。

  那是她上一次死亡時候的記憶。

  神魂隨風飄散,然后徹底歸于沉寂,看似沒有任何感覺,但哪怕只有一瞬間,都讓紅玉郡主感覺無比恐懼,仿佛比如今所承受的酷刑更加殘忍。

  “不,這一次我絕不要死!我一定要活下去!”

  強烈的求生欲望甚至壓下了心中的愧疚,原本因劇痛而扭曲的面容,竟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她緊閉的雙眼眼角,滑落兩行晶瑩的淚水。

  陳業見狀,知已奏效,正欲加大鐘聲之力,助她徹底掙脫心魔。

  可就在這時,一個沙啞而驚惶的聲音,猛地從紅玉郡主口中爆發出來:“幽羅子,你還在等什么?!”

  這老魔頭,終于忍不住了。

  陳業嘴角勾起,對他的呼救置若罔聞。天雷依舊滾滾落下,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狂暴。這一次,嗷嗷慘叫的不再是紅玉郡主,而是那聲音沙啞的老魔頭。

  不過陳業一邊施展地獄神通,一邊卻將注意力放在四周,生怕這老魔頭一嗓子將另外兩位尊主喊了出來。

  雖然在陳業看來,有曲衡在此,這兩人應該不敢冒險,魔門哪有這么團結,當然是看著魂尊倒霉好過以身犯險。

  不過陳業不敢大意,十分注意有九分在自身安危上。

  然而,慘叫持續了許久,任憑魂尊如何叫喊辱罵幽羅子,硬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陳業都懷疑,這魂尊究竟是被幽羅子賣了,還是單純在騙人,他與幽羅子根本沒有任何合作。

  既然如此,就加點力氣。

  天雷更盛,陳業恨不得將酆都大帝的全部力氣都用在懲罰這老魔頭上。

  這次就算是魂尊重新墮入紅玉郡主神魂之中也無用,紅玉郡主已經差不多洗清了罪孽,這天譴之雷大部分的力量都無法宣泄,管你隱藏得有多深,一樣要挨雷劈。

  而魂尊犯下的罪孽可是罄竹難書,承受的痛苦折磨也是翻了千百倍。

  即便是修煉了無數年月心如鐵石的老魔頭,在這酷刑折磨下也是痛不欲生,完全無法忍受。

  又是聲嘶力竭地喊了半天,確認幽羅子完全不回應之后,魂尊終于松口說:“我說,我都說,你快停手!”

  陳業呵呵一笑,揮手驅散了雷云。

  “你這老魔頭,還不如個凡人姑娘堅持得久。”

  聽到陳業的嘲諷,魂尊露出咬牙切齒的怨毒表情,但他無可奈何。

  分魂之后,他對陳業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陳業問道:“你痛快些,我也讓你痛快些。你分魂十幾萬份,究竟有什么陰謀詭計?”

  魂尊緩了口氣,解釋道:“一切都是是幽羅子的計劃…”

  但話沒說完,頭上又挨了一道天雷,痛得他再次慘叫。

  陳業語氣冷漠地提醒道:“忘了告訴你,我修煉了《他化自在大法》你心里想什么我未必能感應清楚,但你有沒有撒謊,那是騙不過我。”

  魂尊頓時臉色大變,這陳業才修煉短短兩年出頭,怎么什么秘術都會?

  地獄酷刑拷問,他化自在大法分辨真假,這世上還有人能瞞得了他么?

  不管如何震驚與憤恨,魂尊終究是不想再承受剛才的酷刑了,便之后改口說:“好,我說實話。不是幽羅子的計劃,是我自己的打算,只是才實行一半就被這魔女知曉。”

  這一次,陳業沒有再降下雷霆,他感應得到魂尊在說真話。

  陳業卻還是打斷說:“先別扯到幽羅子身上,我要知道的是你為何要分魂,好端端的魔門尊主不做,非要自廢功力?”

  魂尊冷笑道:“還不是因為我的好徒兒擺了我一道。當初焚香門一戰,我差一點就將陸行舟逼得飛升,若非你黃泉宗插手,我早就奪舍了無咎魔尊的肉身,成就合道之境。”

  “但你還是跑了啊。”

  “你以為陸行舟真是個廢物么?我能從他手上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最后還被你的師祖擺了一道,神魂更是遭受重創。若是有半點其他辦法,我也不會鋌而走險!”魂尊越說越氣,咆哮道:“說起來,都怪你們黃泉宗,怪你這個小子!你算一算間接死在你手上的尊主有幾個?

  “涅槃宗因為你破壞了血祭,被張奇一劍毀了;青蛟在酆都城外被撕碎,最后被你在歸墟之中殺了;虎倀被你在云麓仙宗以劍氣所傷,最后被飛廉找到,不得不自爆而亡。我們正魔兩道還沒開戰,你就已經殺了這么多位尊主,你以為你是張奇呢?!”

  陳業聽著沒什么感覺,不就是借力打力么,斗法這事他沒天賦,但借勢他可是行家。

  反倒是曲衡聽了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些功績都沒流傳出去,不然怕是要將正道修士嚇得魂不守舍。

  明明是苦熬千年,準備反攻地表的強大魔門,結果陳業一個人禍害了大半。

  這功績也就比當年的張奇差一點了,千年下來沒有第二位比陳業厲害。

  魂尊著實倒霉。

  他練成了八九玄功,又有光陰箭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神通,本來應該是所有尊主里面最厲害的一位。結果大戰開啟,反倒是第一個受到重創的,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心酸。

  焚香門一戰之后,魂尊想了許多辦法都無法恢復傷勢,加上魔門尊主一個個隕落,魂尊自然是慌了,分魂是不得已而為之。

  在陳業的催促下,魂尊只能繼續解釋:“你根本不給我恢復的時間,我只能鋌而走險。你也學會了八九玄功,當知入門最難一關便是如何定魂。八九玄功千變萬化,被切碎了也能重新融合,根本無懼損傷。最大的問題就是被切開之后,哪一塊才是自我…”

  這個問題陳業也遭遇過,當時他也是差一點就碎了神魂,然后拼不回來。還將地藏本愿經這個寶貝給驚動了,準備再次拯救陳業。

  “但若是你修煉到我這個境界,你不僅可以化身萬物,你甚至可以將肉身直接轉化為神魂。那你將會比任何化神修士都更加厲害…”

  陳業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確實能將肉身化為神魂,但這是一條不合常理的路,以至于陳業繼續修煉的路都給堵死了。要不是盛懷安的劍法給他一點希望,陳業都想重頭再來了。

  魂尊卻根本沒在意陳業的表情,為了不再被陳業折磨,只能繼續坦白說:“我距離無咎魔尊的不死不滅就差一步,若是我能再有一件先天至寶助我修行,我也能踏出那最后一步。

  “可惜沒有,而我只能選擇另一種方式。我以八九玄功將肉身也化作神魂,然后分化,但不是單純的將自己切開。我已然破除了八九玄功之中定性如一的限制,分化的十幾萬神魂,其實都是我自己。”

  陳業皺眉道:“十幾萬個自己,你也不怕被吞掉?”

  人最重要的就是自我認知,若是有一個跟你一模一樣,記憶、相貌、性格都完全一樣的人,那兩者還有什么區別。弄不好就會自相殘殺,為了爭搶那唯一的身份。

  魂尊冷笑道:“就是要相互吞噬,我已經走入歧途,無法以正常方式突破。不然就破而后立,只有如此重新融合之后的神魂才有可能沖擊那合道的境界。即使不成,這十幾萬分魂總有能夠活下來的,我也能躲過這場大劫,日后…總有再起的機會。”

  陳業倒吸一口涼氣,這魔頭好狠。

  要知道如今與自己對話的魂尊不過是這十幾萬分身之一,來日究竟是誰吞了誰還不好說,他將自己置身于一場近乎必死的惡斗之中,只為了突破合道的境界。

  能修煉到返虛境界的修士都是驚才絕艷之輩,陳業仔細琢磨就知道魂尊這法門相當精妙。

  不僅如此,陳業也明白魂尊為何選擇種下光陰箭的都是凡人,只有他這最強的一道分魂融入到紅玉郡主的身上。

  原因很簡單,日后都是要相互吞噬的,那誰修為高誰就占便宜。

  紅玉郡主有權有勢,又有修行基礎,可以說會在日后的廝殺中占盡先機。

  陳業還能想到,眼前的魂尊就是自己切割了十幾萬份之后殘留下來的意識,切到最后,還想給自己留個保底。

  若是陳業不明所以,真將那十幾萬人都收容起來,放在同一座城市里,那才是幫了魂尊的大忙。

  過幾年這座城怕是就只剩下一人,正是合道境的魂火尊主。

  陳業一陣后怕,只差一點就助紂為虐了,幸好他身負氣運,終究能得償所愿,這才沒有釀成大錯。

  陳業對魂尊說:“既然如此,那你不如痛快些,是你自己離開,還是再受些懲罰?”

  “離開?你還妄想救這個女子?”魂尊發出一陣沙啞而癲狂的笑聲,嘲弄道:“陳業,你見過兩杯水倒在一起之后,還能完美地分開嗎?”

  魂尊以自傲的語氣說道:“我之所以要以光陰箭為種魂之基,其精髓就在于流逝的歲月!在箭矢催動的漫長歲月中,我的分魂與她的神魂早已水乳交融,從根源上化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光陰箭一旦生效,便是一種不可逆的奪舍,一種無法解除的同化!這是我為求一線生機,賭上一切想出的絕路,又豈會給你留下破解的后門?”

  陳業眉頭緊蹙,他以“化自在大法”仔細感應,魂尊似乎沒有絲毫撒謊的跡象。

  若真如他所說,那所有被種下光陰箭的人,其實早在那一閃即逝的虛假歲月中,就已經“死”了。魂尊的分魂已將原主徹底吞噬融合,只是披著她們的皮囊,繼承了她們的記憶,看起來毫無破綻而已。

  難道說,莫隨心的卦象終究是應驗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根本救不了紅玉郡主?

  兩杯倒在一起的水…真的無法分開嗎?

  陳業陷入沉默之中,就在魂尊以為已經徹底擊潰陳業的信心時,陳業緊鎖的眉頭卻緩緩舒展開來,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差點又被你的歪理騙過去了。”他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聽起來卻頗有自信。

  魂尊感覺不對,但馬上又嘲諷道:“你若不信,便繼續用你的地獄神通折磨我便是。只不過你別想聽到半句解決之法,因為我自己也沒有這個辦法。

  “況且,我還有十幾萬分身在外,即便此身生死,于我而言也無傷大雅。你想想,但凡我有一絲一毫分離的辦法,何至于在此受你這般萬雷噬魂之苦?不然直接脫離,讓你一劍將我殺了,至少痛快些。”

  “你確實沒有辦法,這一點,你沒有說謊。”陳業淡然一笑,“但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一件事。”

  “你錯估了紅玉郡主的神魂堅韌程度,也高估了你那道光陰箭的威力。若當真如兩杯水般徹底融合,世上便只剩一個意識,又何來你我之分?”

  陳業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是水,你是鹽。鹽入水中,看似消弭無形,實則鹽是鹽,水是水,終究還是有機會能分開的。”

  魂尊聽了陳業的話,卻半點也不信。

  神魂融合的效果如何,他如何不清楚,這種程度的融合,神仙來了也無法分離出來。

  “就算是鹽又如何?結果并無不同!你想從水中取出鹽來,除非將水燒干!你是準備將這小姑娘的神魂徹底焚毀,順便把我這縷分魂逼出來嗎?那你和殺她有何區別!”

  “不需要。”陳業搖了搖頭,語氣中透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鹽終究是鹽,哪怕溶得再細微,其本質也非水。常人無法分辨,那是因為他們的眼睛看不見。即使是仙人也無從下手,因為他們連神魂之中那一部分屬于你,哪一部分屬于紅玉郡主,都難以分清。”

  陳業緩緩長身而起,他身后的酆都大帝虛影變得前所未有的凝實,那冠冕之下的目光,仿佛能洞穿輪回,看透萬物。

  “但我能。”陳業自信地說。

  “既然我的地獄神通能精準地鎖定你這縷分魂,便證明我能‘看見’你!無論你藏得多深,變得多細微,在我眼中,你這‘鹽’與紅玉郡主的‘水’,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物質。

  “而現在,我缺的,只是一個將鹽粒從水中過濾出來的手段而已。”

  說到這里,陳業話鋒一轉,對魂火尊主說:“說起來也巧,我正好修煉八九玄功出了岔子,練成了你所說的肉身轉化為神魂的效果。結果便是兩者含混不清,難分彼此,讓我修煉起來亂七八糟,弄不清楚練的是肉體還是神魂。”

  魂尊聽著感覺不對勁,陳業怎么也練到這種境界了,他才修行了多久?

  而且,聽他的語氣,很快就要說到“但是”了。

  果不其然,陳業接著說道:“但是,我正好認識一位前輩,他傳我一門特別的劍術,正好可以為我解決這個問題。”

  陳業伸出右手,一整條手臂頓時變得虛幻,肉身轉瞬就變成神魂狀態。

  一柄完全由魂體凝聚而成的長劍顯現,劃過一道玄奧的軌跡,然后搭在了魂尊的肩上。

  感應到這神魂所化的劍鋒,魂尊頓時瞪大了雙眼。

  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慨,這小子究竟學了多少門秘法,他怎么什么都會?!連魂尊自己都無法解決的麻煩,偏偏陳業就有克制之法?

  到底還講不講道理了?

  難道這就是黃泉宗所謂的因果報應么?

  魂尊只能絕望地閉上雙眼,今日怕是要死在陳業手上了。

  只是,等了半天,那劍鋒都沒有任何動作,魂尊忍不住睜開雙眼,就看到陳業臉色有些古怪,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樣。

  難不成,他說的劍術是假的?

  魂尊正想要開口嘲諷幾句,試探陳業的虛實,但不等開口就看到陳業掏出了一本劍譜,開始翻閱起來。

  這一下,連曲衡都看不下去了,開口問道:“你不是已經練了好久么,你別告訴我這么長時間都沒學會這門劍術?”

  陳業苦笑,他哪里是沒學會整套劍術,他壓根是第一招都沒練成。

  該死的學劍天賦啊,用到的時候才恨自己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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