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了曦月,陳業帶著靈光仙走了一段路,然后說:“我覺得你還是該換一個模樣,不然太容易令人誤會了。”
靈光仙皺眉道:“我不知道該變成什么模樣。”
陳業想了想,對靈光仙說:“那我來幫忙,你聽我的。”
靈光仙點了點頭,變成什么模樣都可以。
“首先,眼睛調整一下…”
陳業一開始還只是簡單給點意見,但隨著靈光仙的容貌在他的設計下不斷變化,陳業便覺得這捏臉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兩人就在這大街上站了許久,直到靈光仙完全變了模樣。
與之前相比,靈光仙矮了些許,年紀似乎也變小了些。
陳業讓她把眼睛縮小了些,原本空洞的雙眼便多了幾分柔和,眼尾微微下垂,添了幾分溫婉。她的臉龐也變得圓潤許多,下頜線條不再清冷分明,而是帶著幾分少女般的柔和弧度,笑起來時,雙頰會浮現淺淺的梨渦,顯得親近許多。
她的身高矮了幾分,身形更加纖細輕盈,肌膚依舊瑩白如玉,泛著淡淡的暖意,像是晨曦初照時的薄霧,朦朧而溫柔。
這番調整,讓靈光仙看著可愛了許多,站在陳業身旁,如同他的妹妹一般。
陳業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稱贊道:“這副模樣,應該就不會再惹來誤會了。”
靈光仙幻化出一面鏡子,仔細打量自己的模樣,疑惑地說:“宗主,我年紀比你大上許多,為何將我做成年幼的模樣?”
“正因如此,旁人見了才不會將你聯系到靈光仙身上,對了,從今往后,你便應該自稱晨光了,我們都要記住換個稱呼,免得惹來麻煩。”
靈光仙…如今應該稱呼為晨光姑娘,只見她點了點頭,對陳業行禮道:“晨光拜見宗主。”
陳業很得意,自己這捏臉的手藝還是沒有落下的,還是當年那個玩游戲能捏幾個小時臉的講究人。
沒了容貌上的小麻煩,陳業便帶著晨光來到常壽的花圃。
要說整個酆都城有哪里最像仙境,不是那高聳入云的黃泉道宮,而是眼前這百花爭艷之地。
陳業也喜歡這處花海,尤其是常壽的花茶。
只是不知道晨光還是神魂的形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給她倒在地上。
花圃不遠,距離黃泉道宮也就幾步之遙。
常壽說,雖然黃泉宗優待凡人,但修行人與凡人終究有許多區別,一些被花海引來的小蟲子,對修士無害,但對凡人來說或許便是致命。
陳業也覺得很有道理,因此,不管是常壽的花海,還是李凡打理的金竹林,又或者是制造機關傀儡的工坊,都在黃泉道宮附近,不允許城里的凡人隨便靠近。
還沒看到那萬紫千紅,陳業便已經聞到了幽幽花香,快步走過去,便見到福祿壽三人都聚在一起,正在聊天喝茶。
見得陳業到來,三人連忙起身相迎。
陳業為三人介紹道:“這位是剛剛加入宗門的晨光長老,想來三位也已經知道她的身份。”
福祿壽三人都是陳業的好友,也是最早加入黃泉宗的元老,營救蜃妖這事關乎黃泉宗的未來,陳業自然是不會瞞著。
做宗主的,不能自己下個什么決定就將別人蒙在鼓里,美其名曰保密。
回頭因為此事惹來麻煩,結果又要全宗門一起承擔。
因此,福祿壽三人也是早有準備,只是見到這位通玄境第二的時候,三人還是感覺震驚。
這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就是那位靈光仙的真容么?
傳聞沒人見過靈光仙的真正模樣,他們三人若不是加入了黃泉宗,恐怕這輩子也難以見到這位神秘莫測的靈光仙。
不過這姑娘似乎不怎么愛說話,簡單打過招呼之后就坐在陳業身旁,別人問一句,她就回一句,相當的沉默寡言。
福祿壽三人也不在意,世上修士怪癖甚多,不愛說話都算正常。
話題很快便從這位新加入的晨光姑娘轉移到了那機關傀儡上。
呂福勝得意地說:“自從上次宗主你提點一番,我們總算是將機關傀儡給弄出來。”
只見他拍拍手,花圃中便從角落中滑出一張金色的小桌。
四條腿是輪子的,桌面上有幾個裝了花茶的茶杯,就這般平穩地送到眾人面前。
陳業看了,疑惑道:“這送茶我能理解,但這茶水怎么倒進去的?”
這張桌子也就輪子能動,當個送貨的平臺還行,但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別的功能。
侯祿哈哈一笑,帶著陳業走了兩圈,繞過幾個花叢,便來到了一個隱秘角落。
然后陳業便見到了令他驚訝的東西。
在一條長長的石板上,十幾條金燦燦的機關臂有條不紊地在上面操作著。
從生火燒水,到放茶葉倒茶,再到將茶壺拿起倒在茶杯里面。
就連杯子都是十幾個排成一排,一只一只地送到那被固定好的茶壺邊上。倒好茶水之后,再被另一條機關手臂送到那些可以移動的小桌上。
“厲害啊!”
陳業忍不住稱贊了一句。
雖然看起來這些機關手臂又多又亂,又只能完成泡茶這個簡單動作,但陳業看了好一會兒,竟然沒怎么出錯。
模塊化,標準化,雖然效率不高,但能夠完全實現自動化,這一點已經超出了陳業的想象。
當初陳業只是給他們提個醒,不要拘泥于人形機關傀儡,沒想到他們還能舉一反三,將這泡茶的流水線都給做出來了。
修士果然不同于凡人,本來便是凡人中最聰明的那些,只要給他們一點啟發,那便能夠舉一反三了。
聽得陳業的稱贊,呂福勝與侯祿也是非常自豪。
陳業是閉關一個月,他們何嘗不是閉門造車一整個月,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才做出這一套來。
不過呂福勝還是很謙虛地說:“宗主,雖說這套泡茶的機關看著順暢,但一旦出錯便會打翻一堆茶杯,還是需要有人在這里時刻盯著。這種機關傀儡開始太過蠢笨,不懂得自己修復錯誤。”
說罷,呂福勝又朝一旁呼喚了一聲,那些機關臂后面便走出來一個粗糙的竹人,動作僵硬地走到眾人的面前。
見到陳業之時,這竹人便跪了下來,用口音很重的中原話恭敬地喊了一聲:“拜見偉大的黃泉天神。”
也就只有酆都城里的北疆人陰魂會如此稱呼陳業了,許多習慣性的東西,一時半會是改不過來。
陳業疑惑地問呂福勝說:“你真將萬魂幡做成人形了?”
呂福勝自豪地說:“不錯,宗主之前的建議甚妙,只要將萬魂幡隨便修改一下,讓陰魂附體而行,就能變成自由行動的機關人了,動作雖然笨拙了些,但放在這里看管這些機關正好。我教了他們操作機關傀儡的手法,一旦出錯,他們就可以簡單修復調整,不會耽誤大事。”
流水線,加工人…陳業有種夢回上輩子當黑心老板的感覺。
不過,看著呂福勝這得意的模樣,陳業對那附身機關人的陰魂說:“你這身子走路都不穩當,操作起來很難么?”
這陰魂回答說:“回天神的話,確實…不是很容易。”
這機關人的關節做得很僵硬,這種轉向都不方便,能走路已經算是不錯了。
呂福勝連忙說:“這個可以慢慢調整。”
但陳業卻對這個陰魂說:“脫身出來吧,先離開這個機關人的身體。”
聽得陳業吩咐,這陰魂便從機關中飛出,恢復成一個老實巴交的牧民模樣。
陳業隨手撥亂了流水線上的茶杯,頓時一陣咔咔亂響,一個步驟錯了,整條流水線都開始出問題。
陳業又對這陰魂說:“修復給我瞧瞧。”
陰魂一聽,連忙飛到那些機關臂上,熟練地將整條流水線停下,然后重新擺好那些茶杯,清理掉灑落的茶水和那些碎片。
看得出來,這人對整個流水線的操作都很熟練,修復起來也快,而且動作要比之前靈活許多。
等他忙完之后,陳業又對呂福勝說:“酆都本就是人鬼共生之地,在陣法加持之下,他們與常人也并無多大區別。何必非要硬塞進機關人里面?
“當初我說的是,非要讓他們當迎賓,你再考慮讓他們附身機關人。在后廚干活的話,就沒必要弄得這么麻煩了。”
呂福勝與侯祿愣了片刻,然后齊聲道:“多謝宗主指點。”
兩人都陷入了思維誤區,完全就按照陳業之前吩咐去做,結果有點畫蛇添足了。
但這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酆都城,任何地方都見不到能隨意在日光之下行走的陰魂,更別說與常人一樣可以觸碰各種事物。
酆都城的大陣無時無刻不在凝聚滋養陰魂的甘露,如此奢侈之物,其他地方是想都不用想。
這才是酆都鬼城,是天下獨一無二之地。
陳業提醒了呂福勝與侯祿兩人,同時也是提醒了自己。
陰魂在酆都城內行走與活人無二,那就應該利用起來。煉制血丹這事,也不一定非要活人來做啊,只要陰魂能控制好自己的死氣,煉制出來的血丹也差不多。
至于牲畜的問題,偌大一座酆都城,地下都挖空了,怎么就不能養些地底生存的牲畜了,實在不行養一堆老鼠也行啊。
是該讓這些無所事事的陰魂們忙起來了,不能天天躺著就吃香火。
陳業聽說,因為活人太少,祭拜時燒的祭品不夠,在酆都地下一層那里,光是一份麻將牌就讓陰魂們爭得鬼哭狼嚎,各種爭搶打架幾乎天天上演。
不過有楊崇光等鬼差維持秩序,誰鬧事就一鞭子抽下去,保證讓陰魂痛不欲生,又不會真受傷。
但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得讓他們多做事。
尤其是陰魂中的老弱婦孺,之前陳業還準備優待一下,但后來仔細一想,死了變成陰魂之后哪有什么老弱之分,都干活,統統去干活。
省得閑著沒事,幾百人搶一副麻將。
一個宗門,能做的雜活可多了。
修為不行,不能煉法寶,但畫符煉丹總可以了吧。那些簡單的五行符咒又不是什么復雜的東西,哪怕不懂得調用靈氣的凡人,拿著朱砂依樣畫葫蘆都能弄出成品來,最多就是成功率極低。
反正想要找工作,總是可以找的。
陳業決定當個黑心老板了,黃泉宗有這十幾萬“弟子”,早就應該成為天下有數的名門大派了。
正好福祿壽三人與晨光都在,這四位便是黃泉宗全部客卿長老了,人齊了便開會。
陳業便在這花團錦簇之處,開始了黃泉宗的第一場門派大會。
一直沉默寡言的晨光卻在聽得陳業的計劃時兩眼放光,興奮地對陳業說:“若是宗主需要大量畫符,那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大量的朱砂。蜃樓派之前曾經發現過一個朱砂礦。”
陳業搖頭道:“蜃樓派的朱砂礦,恐怕我們不能硬搶。”
拯救蜃妖還可以說是受到了晨光的懇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也算是說得過去。
但別人家的礦硬搶,那就跟強盜一樣了。
晨光卻說:“不是蜃樓派的礦,他們發現了,但已經放棄了。因為那礦脈深入地下,開采難度太高了。
“蜃樓派的弟子不愿辛勞,請凡人去挖又容易有傷亡。若是請那些散修去挖,那支付的成本又遠遠高于朱砂的價值。因此,蜃樓派已經放棄了這個礦脈。但黃泉宗有這么多陰魂,最適合就是在地底挖礦了。”
陳業聽著聽著,開始感覺不太對味。
挖礦,危險,傷亡…真的是越聽越像黑心老板了。
下礦最怕死人,但如果下礦的本來就是死人,那不就安全了么。
陳業問道:“那朱砂礦在哪里?”
晨光會議之后,對陳業說:“好像是在中原朝廷的皇都之下,只不過,那是兩三百年之前的事了。凡人朝廷好像已經換了好幾個,不過聽說他們都沒有遷都,如今應該還是皇都。”
如果沒有遷都,那怕是有些麻煩。
修士不怎么看得上凡人的朝廷。
就連魔頭也不怎么看得上,主要是太張揚了,非常容易惹來正道的注意。
之前那魔頭把控了中原朝廷,只為從通玄境突破到化神,結果呢,才布置了幾年,都還沒收獲呢就惹來了清河劍派。
只要不是到壽元將盡走投無路的情況,這些魔頭寧愿選個偏僻之地殺人練功也絕不想招惹朝廷。
不過,陳業不是去殺人練功的,就是挖挖地上的礦,應該問題不大吧。
若是可以的話,跟凡人皇帝打個招呼,隨便給點延壽的丹藥,應該不會不答應。
如此一來,便需要找個跟朝廷熟悉的人來牽線搭橋。
陳業不由得想起了被蘇純一帶到清河劍派的藍石,有些日子沒見,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了。
而一想到清河劍派,陳業就忍不住想起蘇純一。
之前還感慨,明明修為精進,卻無暇云游天下。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此機會,去見一見故人吧。
陳業對眾人說:“我要去清河劍派一趟,黃泉宗就交給諸位管理,若有任何疑難,你們直接找太上長老解決。”
晨光疑惑地說:“宗主為何要去清河劍派?”
陳業解釋道:“清河劍派里有位故人,與凡人朝廷有些關系,牽線搭橋也方便些。”
晨光便說:“原來還是礦脈之事,那我隨宗主你一同前往吧。”
“這…”陳業連忙說:“晨光長老給我畫一張地圖就行,你還是陰魂之身,離開酆都城行動多有不便,怕會傷了本源。”
晨光聽了,乖巧地點頭說:“多謝宗主關心,我這就給你畫出來。”
指間靈氣運轉,晨光輕而易舉便將一副精巧的地圖給描畫出來。
幻術變化,變假為真,這蜃樓派的法術確實玄妙。
陳業接過之后,便快步離開,他有點迫不及待想要再見那位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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