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與陳業仔細敲定了香火成神之法的諸多細節。
說起來,最重要的便是香火之力,這點黃泉宗是真不缺。一整個北疆的香火愿力都匯聚到城隍閣里,如今是由那白骨祖靈進行提純與分配,不再像以前那樣亂糟糟的,讓各位祖靈被哐哐敲頭敲成傻子。
那些混沌不明的貪欲被過濾消解,雖說浪費了許多,但剩余的便是純正的“敬拜”之情。這種香火吞下去,能讓祖靈更快生出正常的靈智,不會再像野獸般只會嗷嗷叫,連祭司都聽不明白祖靈說啥。
除了香火愿力,第二個關鍵便是城隍的金身,就是放在城隍閣上的神像。
香火愿力塑金身,就是按照神像的模樣來塑造,必須要與自身有密切關聯。白骨祖靈可以塑造成有血有肉的模樣,但不能做成一條蛇,這種完全顛覆性的改造是存不住香火的。
靈光仙也要成為城隍,那破損的蜃妖器靈也要成為城隍,那就必須要按照她們自身的特征來塑造金身。
兩者都齊備了,便是最后的儀式。
第一次塑造金身是最麻煩的,想要布置出這種陣法,陳業一個人也是力有未逮。
但尊主手上有完整的香火成神之法,這方面反倒是不需要陳業擔心。
如此一來,萬事俱備,就等著兩人動手了。
聊完這些細節,尊主便提起了蜃樓派之事。
“這一次,我出手試探蜃樓派的虛實時,尹小霜并未露面,我猜這蜃樓派應該是換了個掌門,那接替之人除了副掌門周朗之外也沒別人了。這周朗為人沒什么胸襟,此事狠狠落了面子,必定不會輕易放過…”
尊主似乎對蜃樓派非常了解,對其中盤根錯節的勢力都分析得頭頭是道。
最后,尊主總結般對陳業說道:“我猜那周朗會親自前來,參與開宗立派儀式。”
陳業皺眉道:“那怕是有些麻煩,畢竟是返虛境的大修士。”
陳業相信周朗不是傻子,應該不會明擺著仗勢欺人,但那是黃泉宗開宗立派的大日子,周朗只要隨便使點手段,就能壞了儀式,讓黃泉宗臉面掃地。
當修為高的修士不想講道理時,確實是很難應付。
尊主卻說:“這倒是不用擔心,那周朗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普天之下,還能讓我忌憚不足一掌之數,他敢暗中使手段,我也不會給他留面子。
“但周朗這人十分狠辣,我怕他不玩陰的,直接來硬的。若是他在送來的禮物上動手腳,那便麻煩了。”
陳業疑惑道:“禮物中藏有陷阱?”
“不止是陷阱那么簡單。”尊主解釋道:“蜃樓派最擅長的便是以假亂真的幻術,但也正因如此,他們最忌憚的便是真假難辨。
“據我所知,蜃樓派擅長煉制一種極為特殊的法寶,名為鑒真寶鏡。此寶據說能破除各種幻術偽裝,寶鏡照射之下,能令人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言,說不出半句假話。”
“那周朗若是決意要撕破臉,我猜他極有可能會將此寶作為賀禮送上。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假意請你這位黃泉宗宗主‘鑒賞’一番。屆時,他再當場發難,逼問你關于靈光仙以及蜃珠器靈之事,那恐怕就瞞不住了。”
陳業皺眉道:“師祖既然如此篤定,看來即便我事先有了防備,恐怕也難以回避或搪塞過去。”
尊主點頭道:“當然,周朗會不惜一切將這法寶送到你的面前,你作為黃泉宗宗主,也不能拒絕旁人送禮。而就算你直接拒絕,周朗照樣可以以此為理由,懷疑你心中有鬼,照樣可以追究黃泉宗的責任。”
陳業明白尊主的意思了,沉吟道:“所以,我必須要當面啟動這個法寶,還要應對周朗的質問,這樣才能完全過關。”
尊主嘆息道:“不錯,正是如此。可惜,你修為若是再高一些,能突破化神境界,小長生的修士神魂穩固,對這種外物的抵抗之力便會很強,說不定能強行熬過去。但你如今只是通玄境,修為是遠遠不夠啊。”
“所以…”
陳業總覺得這位師祖這是話里有話。
“所以,剩下幾個月,你就不能修煉到化神境么。”
“師祖,你自己從通玄到化神修煉了多久?”
尊主回憶片刻,然后說:“也就三十來年吧,其中有些日子光東躲西藏的,也不能算是修煉。”
陳業忍不住問道:“那你讓我幾個月修煉到化神,是否有些強人所難?”
尊主卻反駁道:“但本座從氣海修煉到通玄花了上百年,而你只用了一年啊。”
陳業:…
賬不該是這么算的,但陳業一時半會也無法反駁,只能對尊主說:“師祖,咱們還是另尋他法。”
尊主問道:“真不行?你要不試試?一年通玄,半年化神,三年飛升?”
陳業哭笑不得,無奈地攤手道:“師祖,咱們還是現實一些。”
“那就只能靠神通了,我的徒孫啊,你知道開口禪么?”
陳業聽到這門神通,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陳業第一次對付魔頭,那苦厄和尚用的就是開口禪的神通,他不僅見識過,還知道這開口禪要怎么修煉。向涅槃宗的佛陀借法,然后不需要怎么努力,便可以修得這門神通。
“師祖是想讓我修煉開口禪神通?”
尊主解釋道:“不錯,這門神通確實厲害,金身未破之前,那是萬法不侵。蜃樓派那強制令人說真話的法寶都奈何你不得。”
“師祖,涅槃宗的佛陀邪異至極,我若是學了這門神通,遲早反受其害。”
陳業也眼饞開口禪這門神通許久了,只是一直不敢學。
尊主便對陳業說:“涅槃宗的神通當然不能學,但我們黃泉宗不也有佛么。我的赤練龍佛早已不比涅槃宗的佛陀差。
“只不過,涅槃宗的佛陀號稱有求必應,所以借法修煉各種神通都不受限制。但我這赤練龍佛乃是為世間不甘與怨恨而鳴,與開口禪有些格格不入,需要改良一番。”
陳業聽了,頓時來了興趣。
琢磨一番之后,對尊主說:“師祖,說到底佛門神通只是按照定好的規矩,完成之后便能向佛借法,開口禪是說歪理,只要口才好便能不斷借法。我們黃泉宗也可以為赤練龍佛定一個符合其特性的規則來借法。
“世間有不平之事才有不甘的怨恨,能否將這開口禪的神通改一改,只要是為不平而鳴,便能得到那萬法不侵的守護金身?”
尊主聽了,笑道:“想法不錯,不過這樣一來,這神通便弱了許多。”
開口禪厲害之處在于,只要你歪理不絕,而佛陀法力無限,那便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若是換成陳業這種,那便不能張嘴胡來,是真要為旁人仗義執言才能得到金身,那難度可就高出許多了。
這世上有幾人能對旁人苦難放在心上?
對敵之時,又有幾人能始終站在正義一方?
但陳業的建議確實可行,而且想要將開口禪修改成不平而鳴也不是什么難事。
如今既然沒有別的辦法,便姑且一試。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準備分工合作。
尊主需要去研究開口禪的改良之法,要為靈光仙等主持重塑金身的儀式,陳業則需要培育血菩提樹,改良獸血丹練功的法門,用來幫助門中弟子提升修為,還要幫不昧和尚用地獄來洗練神魂…
陳業不禁感慨:“我這宗主當的,比散修的時候可忙多了。”
尊主笑道:“只不過是因為黃泉宗可用之人太少了,就算是清河劍派,門內弟子也比咱們黃泉宗多好幾倍。你且去尋那靈光仙,她畢竟也是蜃樓派出身,學了不少本事,尤其是幻術與煉制法寶,說不定能幫上忙。”
雖然靈光仙才剛加入黃泉宗,但她如今算得上是無處可去,只有黃泉宗能夠為她遮風擋雨。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已經接納她加入黃泉宗了,那自然無需處處防備。
“多謝師祖提醒,我這便去。”
陳業現在巴不得有人能為自己分擔些許工作,靈光仙當初可是通玄境第二,肯定能幫得上忙。
陳業帶上之前所做的筆記到了城隍閣。
推門進去,此地依舊是香火繚繞。
陳業瞧了四周,不見靈光仙的蹤影,便喚了一聲。
“宗主,我在此處。”
靈光仙的聲音縹緲般傳來,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但陳業很快便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從角落中走出。
陳業定睛一看,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
尊主提起,靈光仙這變化的模樣還不熟練,或許會讓陳業看到頗為丑陋的樣子,讓他做好準備。
陳業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輩,連白骨祖靈都能對飲一杯,怎么會介意旁人的美丑。
只是,當陳業見到靈光仙這模樣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
“這…道友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靈光仙疑惑道:“那位太上長老說,要變成好看的模樣才能吸引更多的香火。怎么,不好看么?”
陳業無語,他也不知該說好看還是不好看。
因為靈光仙如今的模樣,有七八分與他相似,旁人看了,怕是以為是陳業的親生姐妹。
陳業嘆了口氣道:“道友不如還是換一張臉吧。”
陳業寧愿對著一具骷髏,也不想看到自己變成女人的模樣。
靈光仙嘆了口氣,無奈道:“怎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與那清河劍派的蘇純一便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那我還是變成蘇純一的模樣吧。”
靈光仙一轉身,身上的白衣都化作鵝黃長衫,一張臉也變成蘇純一的模樣,陳業都看不出絲毫差別來。
“這…”陳業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最終無奈道:“暫時先這樣,日后道友可以再慢慢雕琢。”
變成蘇純一也好,總好過變成女裝的自己。
陳業將血菩提與獸血丹的筆記鋪開,對靈光仙道:“這次來,是想請道友幫忙,我黃泉宗還缺了一門能壯大氣海,提升修為的法門,這是赤練圣教當年的血煉秘術,如今需要改良一番,還請道友與我一同研究。”
靈光仙走到陳業的身邊,朝那些筆記上瞧了幾眼,驚訝道:“咦,我看過這些。蜃樓派中有一門法術,與這血菩提樹的記載有些相似。”
“哦,不知道是何秘術?”陳業好奇地問道。
靈光仙解釋道:“具體的名字,我并不知曉,但這是蜃樓派用來煉丹煉寶的獨門手法。聽說,是一門天書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