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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多情總被拋

  榮國府,榮禧堂。

  窗外陽光明媚耀眼,穿過窗欞琉璃照入室內,映著空氣中漂浮塵埃,透著溫煦寧靜的意味。

  小紅秀發鴉黑發光,衣裳俏紅,身姿苗條婀娜,眉眼清秀如畫,雙眸靈巧閃亮。

  她雙手輕便利索,幫賈琮束發扎髻,片刻便已妥當,用龍勾玉簪定住發髻,對鏡端詳兩眼,妥當方罷。

  鏡中映照,兩人一坐一立,各自閑散婀娜,頗有些相得益彰。

  小紅聽賈琮說的有趣,忍不住一笑,說道:“三爺又打趣人,哪有這么多丫鬟要救。

  都說三爺身邊丫鬟,個個識文斷字,獨我是個睜眼瞎,豈不給三爺丟臉,想求三爺教我識字…”

  賈琮笑道:“想學識字,那是好事,人生在世,要是不能讀書識字,當真少許多樂趣。

  別人的丫頭我管不著,我的丫頭自然要認字的。

  正好年節常在榮禧堂,我有近月旬假,每日教你半個時辰,認記十個字。

  你自己多下些功夫,過完年就能認幾百字,錄書記賬也就足夠了。

  我年后上衙,沒太多空閑,我讓英蓮繼續教你,我每五日要考教,你用功一年,就能讀懂話本雜記。”

  小紅聽的心花怒放,兩眼發光,話語爽脆,喜氣盈盈,嘴甜的像灌了蜜。

  “三爺你可真好,做你的丫頭真有福氣,天底下沒你這么好的主子。”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讓往東我不會往西,一定下足功夫,不給你丟臉!”

  “三爺,你喝了酒,過了熱水,身子乏不乏,我給你捏一捏肩窩,可好使了…”

  賈琮見小紅嘴皮子利索,言辭靈巧,好話成筐。

  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侃暈,心中不由好笑,忍不住便逗她幾句。

  兩人正在說笑,門外傳來聲音:“小紅,三爺在屋里嗎,老太太請他去榮慶堂說話。”

  賈琮聽出是鴛鴦聲音,連忙出了房門,問道:“鴛鴦姐姐,老太太找我可有事?”

  鴛鴦說道:“史家三老爺拜望老太太,老太太本想請三爺去陪客,剛巧遇上三爺偏廳待客。”

  小紅見賈琮跟著鴛鴦出門,一邊走路,一邊說話,話語遠遠傳了過來。

  “后來二老爺又和老太太商量,因三爺房里丫鬟空缺,要給三爺添補丫鬟…”

  小紅聽了這話,心里有些氣餒,嘴里嘀咕道:“這些人都閑的很,三爺可不缺丫鬟,用他們老惦記著。”

  抄手游廊上,鴛鴦跟著賈琮身邊,繼續說道:“我剛出門的時候,二太太正說話,聽著心里很不愿意。”

  賈琮腳步微頓,問道:“家里給我添丫鬟,二太太憑什么不愿意,莫非這人二太太房里的?”

  鴛鴦說道:“三爺聰明,一猜就中。”

  賈琮知道鴛鴦說的那個,想到玉釧雖有意外,但也沒太過驚詫。

  自己如今是兩府家主,房里添加隨身丫鬟,必須用一等的。

  府上的一等丫鬟,只有賈母、王夫人、邢夫人房里才有。

  邢夫人雖落魄,但掛著大房正室空頭,如今又是個寡婦,旁人不會打她主意,免得惹來閑話。

  王夫人已成偏房太太,二房一應用度,都從西府公中劃撥,按家規不能用一等丫鬟。

  所以出現這種結果,賈琮并不太意外,此事多少有些來由,多半和二房用例裁減有關…

  鴛鴦跟著賈琮身側,在游廊上相伴而行,廊外天宇澄徹,園中陽光和暖。

  她心中情思難抑,想到那年夏天,兩人走過清水石橋,那把為她遮掩烈日的折扇。

  榮慶堂上,自己被大老爺逼迫,要用剪子絞斷青絲,那緊握著自己的手掌,如此溫暖有力。

  鴛鴦看著賈琮前行的背影,感到他離自己很近,似乎又有些遙遠,一雙明眸泛起濕潤…

  榮國府,榮慶堂。

  王夫人出言反對玉釧之事,賈母、探春等人心中不快,只是不愿表露,賈政卻已臉有怒氣。

  史鼎夫婦并不知賈家底細,更不知王夫人心中算計,只覺得她有些不顧大局。

  賈政已開口要送丫鬟,她即便心中不愿,也要顧著自己老爺體面。

  為一個丫頭鬧得夫妻失和,實在得不償失,未免有些目光短淺。

  李紈見了這等場面,心中有些嘆息,寶玉賈環得琮兄弟扶持,各自入國子監讀書,這份人情可不小。

  老爺將玉釧送琮兄弟做禮,實在是極好的主意,一家人也顯親切雅趣,親情上有來有回。

  玉釧模樣俊俏,琮兄弟又是風流人物,都說他最待見丫鬟。

  玉釧將來如在房里得寵,她又是二房出去的,兩房也因此多份淵源,落下的可是實在人情。

  太太也不看的長遠些,連這點好處也舍不得,真不知她是怎么算計。

  留著這么個一等丫鬟,就為自家硬撐臉面,卻惹來一堆閑話。

  二房已是偏房,一輩子都會是,折騰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僅半點沒有用處,還把一家子情分都廢了。

  寶玉方才聽到老爺和老太太說道,要給賈琮房里添補丫鬟,心中就極不自在。

  聽到老爺竟要將玉釧送人,心如火燎,酸痛嫉妒,恨不得大喊大叫。

  他素來貪慕女色,一慣對金釧玉釧姊妹想入非非,總想著要去招惹,不然也不會鬧得金釧投井。

  玉釧雖不像姐姐金釧活潑,但是美貌俏麗,不比姐姐遜色,性子安靜,更讓寶玉多生遐思。

  只是玉釧性子內斂,話語不多,不愛逗趣,小嘴嚴實,像個撬不開的河蚌。

  寶玉想要招惹,也找不到縫隙。

  上回玉釧到他房里送布料,寶玉忍不住撩撥幾句,玉釧便抬出賈政,將寶玉嚇得半死。

  但即便如此,寶玉自視清高,最愛標榜女兒是水做骨肉,對這俊俏丫頭難棄覬覦。

  如今聽說老爺將她送人,還送給賈琮這祿蠹之人,自然心疼悲憤無比。

  只是父親賈政在場,他實在沒勇氣放肆,這會子見太太說話,不愿把玉釧送人,讓他心中希冀大生。

  不覺一股暖流在胸中奔流,心中感嘆老天有眼,世上果然不都是糊涂人。

  以往怎么沒有注意,太太也有這等見識,自己身為人子,當有孝母之德,讓太太順心才是。

  他鼓起勇氣說道:“太太說的有理,玉釧年紀還小,服侍太太也勉強,哪里能服侍得了琮兄弟。

  太太說的主意極好,碧痕和秋紋雖都極好,我覺得秋紋更出挑些,給琮兄弟做丫鬟正合適。”

  賈母聽寶玉話語顫抖,明顯是硬壯著膽子,有些哭笑不得。

  寶玉也真是魔障了,怎跟琮哥兒有牽扯的丫頭,他都要上來插杠子,當真叫人頭痛。

  她正要說話遮掩,卻已經來不及,只聽兒子怒道:“給我住口,滿堂長輩,哪容你這畜生多嘴!”

  寶玉聽到賈政呵斥,渾身猛然哆嗦,嚇得心驚膽戰。

  目光看向俏臉緋紅的玉釧,當真楚楚動人,想到她也被賈琮搶走,實在不能甘心。

  哆嗦著說道:“老爺,你是知道我的…”

  賈政大怒道:“孽畜,給我滾出去!”

  史鼎官場得意,見過太多大陣仗,但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又是賈家外親。

  見堂上夫妻相左,父子對峙,神情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但覺寶玉也太不像話,賈琮年長為兄,又是賈家家主,涉及他的私事,哪輪到寶玉多嘴。

  賈母見有些不可開交,皺眉對賈政說道:“好啦,芝麻綠豆的事,也值得這樣熱鬧。

  你的主意我覺得不錯,寶玉是個孩子,不過說幾句散話,也值當你生氣。”

  賈母實在擔心,寶玉再說幾句愣話,自己兒子怕要氣瘋,要勾出寶玉的呆病,那就不好收拾了。

  賈政皺眉說道:“老太太說的有理,但寶玉實在太不曉事,不懂半點進退輕重。

  夫人出的主意也不妥當,琮哥兒是兩府家主,按家規份量,他房里該用一等丫鬟。

  秋紋和碧痕都是二等,要是拿來塞給琮哥兒,臉面太過難看,實在不合家規。”

  賈母有些焦頭爛額,但在娘家晚輩面前,自家人不好撕破臉面,只好繃緊老臉辦事。

  對王夫人笑道:“我懂你的意思,服侍多年的丫鬟,有些舍不得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玉釧雖如今年紀小,但過幾年長大些,終歸放出去嫁人,她還能做一輩子丫鬟。

  如今政兒把她給了琮哥兒,說不得將來能有個前程,到時你臉上也有光。”

  李氏方才被場面鎮住,覺得姑母實在不容易,兒子算有些見識,可媳婦就是個糊涂蛋。

  一個毛丫頭生的再標致,又不是嫦娥下凡,換兩個蔭監名額的人情,多劃算的一件事。

  寶玉他娘還推三阻四,搞得一堆人僵在這里,王家也稱金陵四大家,如今越發沒有樣子。

  李氏上門拜望賈母,自然要自己姑母站臺,加之這事對賈琮有好處,她愈發心中篤定。

  笑道:“老太太這話有理,咱們即便養閨女,大了也是要出閣的,更不用說丫頭了。

  大嫂也是心地慈良,慣于善待下人,多年的丫鬟舍不得放手,也是重情重義。

  既然遲早會撒手,不然給她找個好結果,也算盡了主仆的情分,這也是樁喜事。”

  王夫人聽了心中欲哭無淚,老爺竟做這等糊涂事,這是要扒我的皮,抽我的臉,算哪門子好事。

  賈母見侄媳婦說話轉圜,話里話外給自己做面子,心情總算松快下來。

  就勢對王夫人笑道:“既然你舍不得,政兒又要送人,干脆這事我做主,我哪個也不強迫。

  給這丫頭一個體面,只問她愿不愿意,她愿意這事就成,不愿意這事就罷,大家都不用為難。”

  李氏聽了這話,心中愕然,姑太太要和稀泥搗糨糊,只是未免太托大了些。

  雖說琮哥兒生得出眾,年輕丫頭必愿意跟他,自古嫦娥愛少年,也沒什么稀奇。

  只是這丫頭是二太太貼身丫鬟,大戶人家都是從小養在身邊,不管是出于情分,還是一時臉面。

  即便這丫頭想跟琮哥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二太太還在旁杵著,只怕一時也說不出口。

  萬一她說不愿意服侍琮哥兒,姑母可就被晾起來了,大兄的臉面也碎了,琮哥兒知道也不自在。

  姑太太一向精明,這回可有些大意了…

  李氏心中有些犯嘀咕,卻聽賈母問道:“玉釧,你老爺讓你給琮哥兒做丫頭,我只問你愿不愿意。”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匯聚到玉釧身上,眾人見她滿臉羞紅,目光有點慌亂,都等著她回話。

  李紈身為二房長媳,日常和玉釧十分熟絡,有時碰巧還讓她帶著兒子,自然希望她有個好結果。

  她也清楚玉釧雖話語不多,可不是個糊涂丫頭,但凡是個丫鬟,都知那頭更有前程。

  只是有些話當著眾人去問,或只是單獨去問,結果可大不一樣。

  要是她礙著太太的臉面,不敢當眾說真話,只怕就要錯過好機緣。

  寶玉因賈母攔住賈政話頭,一時并沒滾出榮慶堂,聽到賈母這等問話,也忍不住看向玉釧。

  他心中生出無限憐惜,盡量讓目光溫柔些,巴不得玉釧能看到,遐想這等清白多情,多半能打動人家。

  她如因此頭腦清醒,不去沾惹賈琮這祿蠹,免了玷污糟蹋之禍,也算對得起自己一片心…

  玉釧聽了賈母問話,連忙出來跪下,一時間低了頭,眾人也看不到她臉上神情。

  當初姐姐金釧出事,讓玉釧對王夫人暗生隔閡,畢竟姊妹情深,這是人之常情。

  但王夫人不知出于何種緣故,并沒有因金釧之事,對玉釧有所虧待,還是待她一如既往。

  雖姐姐對二房怨懟頗深,但玉釧和王夫人相安無事,還留著一份主仆情義。

  雖然姐姐總為她打算,讓她不要沾惹二房爺們,盼哪天她也能離開二房。

  但姐姐的諄諄教誨,并沒成為她的心結,只是當做忠告,并沒讓她生出急迫的恐慌。

  畢竟白家是賈家世奴,從小到大的熏陶,不到萬不得已,不容得她有出格的打算。

  原本她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直到秦顯家的為兒子求親,想讓自己嫁給秦勇。

  太太明知秦勇是什么貨色,居然也答應這門親事,只是略做拖延罷了。

  這才讓她在深重恐懼之中,徹底冷了那份主仆情分。

  太太沒有因姐姐的緣故,慢待作踐自己,不是太太心有慈悲,只是覺得不值當,根本不屑去做。

  但她為了收服秦顯兩口子,會將自己當成釣魚的餌食,丟給秦勇這種惡棍,根本不在意自己死活。

  因為在太太眼中,她和姐姐都是奴才,只是個物件,有用便用,那天礙眼就丟了。

  是寶姑娘和姐姐去求三爺救命,秦顯一家才沒好下場,自己才能得脫大難。

  雖她不知三爺用了什么辦法,但姐姐的命是三爺救的,她的命也是三爺救的,單憑這些還不夠嗎!

  堂中眾人見玉釧跪在地上,一時并沒言語,都不知她作何打算。

  探春看到嫡母目光銳利,直勾勾看著玉釧,眼神有些發冷,像是恨不得封了她的嘴。

  探春心中生出擔憂,即便玉釧迫于形勢,回絕此事,太太已生嫌隙,以后對她,只怕也不如從前。

  好好一個丫頭,這樣留在東院,必定不是長久之事…

  寶玉見玉釧跪著不說話,心中一陣酥軟快意,人人都說賈琮得意,可見并不都是真話。

  終歸有清俊可人女兒家,并不會隨意受人愚弄,可見自己這番情懷,吾道不孤,終究是沒錯的。

  正當寶玉有些陶醉自樂,熏熏然頗為受用,突聽到玉釧聲音清亮,不亢不卑,在自己耳邊回蕩。

  “老太太,老爺和老太太吩咐,玉釧不敢違背,一定用心服侍三爺。”

  王夫人聽到這話,臉色難看之極,心中暗罵,這養不熟的死丫頭!

  寶玉方才見玉釧發愣,以為她不愿此事,心中正得意欣喜,沒想瞬間就被戳破。

  不免痛心疾首,只嘆世間污垢,難尋半分清明,好端端的女兒家,又要被賈琮這祿蠹玷污。

  如不是顧忌賈政在場,他必是要指天罵地的,方能宣泄滿腹不平…

  探春見玉釧神情篤定,口齒清晰,說的明白,半點不含糊,不禁露出笑容,暗贊真是好丫頭。

  賈母聽了玉釧的話,臉帶笑意,顯得毫不意外。

  她認定玉釧已被賈琮勾搭,如今讓她給孫子做丫鬟,要是她不答應此事,那真是活見了鬼。

  笑道:“你這丫頭有眼光,也有主意,是個有福氣的,以后用心服侍琮哥兒,總有你的好處。”

  賈政見事情順遂,心情自然暢快,想來玉釧為人乖巧,必能得賈琮看重,自己臉上也有光彩。

  寶玉聽賈母話語喜氣,倒像是巴不得此事,當真憋屈的想去死。

  心里不斷告訴自己,如不是老爺逼的,玉釧如何會愿意,也實在太過可憐。

  只是他滿臉心痛去看玉釧,見她俏臉紅潤,神采動人,雙眸隱含雀躍之色。

  哪有半分悲戚之色,分明就是自甘墮落,寶玉悲從中來,習慣性綿綿不絕起來…

  李紈見玉釧應答得體,真被她抓住機緣,自然樂見其成。

  想到自己待玉釧溫和,閑時還讓她照看兒子,彼此關系不錯,

  玉釧做了賈琮丫鬟,自己在賈琮房里多個熟人,多條路子,自然是件好事。

  只是婆婆臉色難看,李紈自然不好去觸霉頭,說什么喜氣之話。

  李紈雖有顧慮,忠靖侯李氏卻百無禁忌,只給自己姑母站臺,就勢說了許多好話。

  夸賈母處事利落,贊賈政關愛侄子,又說玉釧生的得意。

  還夸王夫人待下人慈悲,不愧是世家做派,花花轎子全都抬到,倒一個都不拉,把堂中氣氛烘托的熱烈。

  王夫人當著賈母和賈政,不敢甩臉子,聽了李氏的好話,還要強顏歡笑,暗地里卻氣得炸肺。

  此時,堂外有丫鬟說道:“三爺來啦。”

  玉釧忍不住回頭看,見那堂口暖簾掀開,賈琮帶著鴛鴦入堂。

  她不由自在看向賈琮,見他也看向自己,目光清朗澄澈,透著和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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