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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3章 吞噬生靈的地獄

  改變,最應該從什么地方進行改變?

  其實,這個答案非常簡單,首先是要改變人,應該被改變的是普通人的生活。

  也正因如此,從幾年前開始,南洋自由貿易區委員會,就成立了旨在監督提升勞工待遇,確保勞工權益的勞工委員會。

  長安,自由貿易區勞工委員會,辦公室的玻璃窗蒙著層薄灰,陽光透進來,在文件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林雪峰接過科長遞來的文件,指尖觸到紙張邊緣的毛邊,紙面印著的“對韓國勞工環境展開全面調查”幾個字。

  張悟白的手指敲在桌子上,聲音沉穩:

  “兩年前,自由貿易區通過了相應的協議,要求所有的貿易伙伴必須要徹底改善勞工待遇。

  而我們調查組的任務就是對其進行調查。從韓國表示改善勞工待遇,到現在已經是第二年了。他們出臺了一堆法律,對外說得比誰都好聽,說什么‘嚴格保障勞工權益’。”

  林雪峰低頭看著文件里“工作時長合規”“工傷保障完善”的條目,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面。

  他的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是過去的兩年之中,在暹羅,在大馬,在棉蘭老等地進行調查時的的記憶突然涌上來——惡劣的勞動環境,工友們工傷時的鮮血、工頭不耐煩的呵斥,那些畫面清晰得像就發生在昨天。

  也正是在他們的調查之中,這些地方的勞工權益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沒錯,哪怕就是在南洋自由貿易區內部,勞工權益的全面提高也就是最近兩年的事情。

  他抬起頭,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道:

  “青瓦臺說的話,連一個字都不能信。我去過那里,根本沒有任何改善,絕大多數工廠和兩年前一樣,還都是血汗工廠,他們所有的改善全部都停留在紙面上。”

  張悟白點了點頭,說道:

  “你說得對,但我們要確鑿的證據。”

  然后,他認真的看著自己的這位首席調查員說道:

  “我希望你能再去一趟韓國,實地調查,把那里的真實情況調查出來。”

  林雪峰輕聲應道:

  “好的,我會盡快出發的。”

  兩天后的清晨,飛機降落在漢城金浦機場。林雪峰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航站樓,看著街上穿梭的汽車和遠處冒著煙的工廠煙囪,和兩年前相比,現在的漢城變得更加繁華了。

  不過這并不是他來到這里的原因。他沒多停留,按照提前查好的地址,往城郊的工業園區走——那里藏著無數間和他曾經待過的一樣的小工廠,低矮的廠房擠在一起,車間的窗戶里透出昏黃的燈光。

  那里的工作環境都是最惡劣的,同樣也是韓國最真實的一面。

  雖然現在的江南已經隱隱有了小長安的景象,但是在繁華的背后是什么呢?

  林雪峰非常清楚——是無數血汗工廠里的工人血汗。

  他走進一家掛著“新星制衣”招牌的工廠,門口的招工牌上寫著“招熨燙工,包吃住,月薪10000韓元”。

  工頭叼著煙,上下打量他幾眼,見他身材結實,手指上還有舊燙傷的痕跡,沒多問就揮了揮手:

  “待遇知道了吧?公司有宿舍包吃包住,一個月底薪10000韓元。多勞多得。”

  “知道的。”

  “會用熨燙機吧?”

  “會的,”

  “明天早上六點上班,遲到扣錢。”

  林雪峰點了點頭,跟著工頭走進車間——熟悉的悶熱空氣、嘈雜的機器聲、堆得像小山的布料,還有工人們臉上掩不住的疲憊,一瞬間讓他覺得,仿佛從未離開過這里,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什么時候,這樣的地方才會消失。

  清晨六點的電鈴聲像鈍鋸子,鋸開宿舍里彌漫的汗味與霉味。林雪峰坐起身時,呼吁著空氣中異味,因為十幾平方宿舍里擠著十二個人,擠得連轉身都要側著,地上還堆著工友們沒晾干的工裝。冷水潑在臉上,他盯著鏡子里眼窩深陷的自己,眼下的烏青像涂了層灰,手指蜷了蜷,指腹上燙出的硬繭磨得掌心發澀。

  早餐是搪瓷缸里半碗飄著幾粒米的稀粥,就著半塊發餿的泡菜,他三口兩口咽下去,嘴里還留著酸味。往工廠走的路上,鞋底磨著石子路,他能感覺到腳后跟的水泡又破了——這雙膠鞋已經穿了幾個月,鞋底薄得能摸到地面的凸起。

現在無論經是誰看到他,都想象不到,他是畢業于太平大學的優等生。他看起來和普通的韓國工人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一進服裝廠車間,縫紉機的“噠噠”聲就像無數只蜜蜂鉆進耳朵,吵得人太陽穴突突跳。空氣里飄著碎布料的纖維、機油的腥氣,還有熨燙臺散出的灼熱蒸汽,混在一起悶得人喘不過氣。雖然現在才3月份,可是已經開起了吊扇,屋頂的吊扇轉得有氣無力,吹來的風都是熱的,墻上的溫度計指針卡在35度,可熨燙臺表面的溫度能燙熟雞蛋。

  他面前的牛仔褲堆得像座小山,每一塊都要熨得平平整整,不能有一絲褶皺。眼睛要盯著布料的紋路,手要穩住熨斗的力度,腳還要踩著踏板調節溫度,從清晨七點到正午,他沒敢直過一次腰,后背僵得像塊木板。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滴在布料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只能用胳膊肘蹭一下,胳膊上的汗漬早已洇透了工裝,貼在皮膚上黏膩得難受。

  對于任何一名調查員來說,他們都必須在這樣的工廠里進行長時間的工作,只有如此才能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已經收集了太多的證據,雖然他知道在韓國至少會有幾十名調查員分散在不同的工廠企業,不同的崗位上在收集證據,但所有人都必須要在工廠中工作100天以上,然后才能提交報告,并且還要附上各種證據。

  正午剛過,裁布區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林雪峰抬頭看過去,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工友捂著手蹲在地上,鮮血從指縫里涌出來,滴在裁布臺上,染紅了一大片白布。他的斷指掉在裁布刀旁,刀還在“嗡嗡”地轉著——這臺裁布機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多個小時,刀片鈍了沒人換,工友們早就說過危險,可工頭只說“湊活著用”。

  幾個工友慌忙跑過去,用布條裹住他的手,抬著人往醫院跑,可裁布機沒停,工頭指著旁邊的工人喊道:

  “你過來頂班!愣著干什么?活兒能停嗎?”

  那個工人皺著眉走過去,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長時間工作,讓每個人的精力都是透支的。

  晚上七點,終于到了吃飯時間。食堂里的燈光昏黃,桌子上擺著一碗清湯、半碗米飯,還有一小塊帶著肥油的豬肉。林雪峰端著碗,手指抖得厲害,連筷子都快握不住——這雙手已經舉了十二個小時的熨斗,肌肉僵得像塊石頭。

  抱怨聲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有人揉著發酸的肩膀,有人搓著被機器磨破的手掌,聲音里滿是疲憊。

  “青瓦臺說的勞工標準法,就是騙外國人的…”

  “能吃飽就不錯了,十年前還吃不飽飯呢…”

  “可我們是人啊,不是機器,總是需要休息的…”

  爭吵聲越來越低,最后都變成了沉重的嘆氣——沒人有力氣再爭了,連說話都覺得費勁兒。

  工頭的吼聲突然炸響:

  “吵夠了沒有?趕緊吃!吃完接著干——不是加班,是干活!想多掙點錢,就別廢話!不想干的,滾蛋,韓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林雪峰扒拉著碗里的飯,沒說話,只覺得喉嚨發堵。他看著對面的工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倦意,眼睛里沒有一點光,像被抽走了力氣的木偶。

  從晚上八點到深夜十點,車間里的機器聲一直沒停。林雪峰的眼皮越來越重,好幾次熨斗差點碰到手,全靠本能反應縮回來。后背的僵硬已經變成了酸痛,每動一下都像扯著筋,腳踩在踏板上,感覺不到力氣,只剩麻木。直到工頭喊“收工”,他才像脫了力一樣,扶著熨燙臺慢慢站起來,腿一軟,差點摔倒。

  回到宿舍,他連衣服都沒脫,倒在鐵架床上就睡著了。半夜里,他被旁邊工友的磨牙聲、打鼾聲吵醒,睜開眼,看著窗外工業園區的燈光——那些工廠的燈亮了一整夜,像無數只盯著人的眼睛。他走到柜子前打開柜子,里面放著他幾個月來搜集的證據。

  天剛蒙蒙亮,宿舍里的人還在熟睡,林雪峰悄悄爬起來,提著行李,腳步放得極輕。走出工廠大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車間的燈還亮著,縫紉機的“噠噠”聲隱約傳過來,像永遠停不下來的咒語。

  他攥緊了手里的行李,轉身朝著路邊走去,走了不一會,就上了一輛出租車。

  “去機場!”

  上車后,對司機說了一聲,在出租車駛離后,林雪看著黑洞洞的廠區,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個個吞噬人類的野獸,是黑洞洞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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