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的人們看著盛元瑤一身公服的樣子,神色都有些抽搐。
大乾不禁賭,但也沒有公職人員公然參賭的,別人多少還講個形象名聲。
不過按衙內來看待就正常點…這個女衙內大家都常見,哪里有瓜哪里有她,倒是很親民。聽說之前還去地方做了兩三個月的鎮魔司一把手,就她那樣怎么做一把手啊,靠聽八卦破案子?聽說還立了大功呢…腦補不出來。
“盛主事,聽說陸行舟在青瑤園救了你,又殺了葉無鋒給你報仇是吧?”有熟人笑問。
青瑤園這三個字現在對盛元瑤魔力十足,一聽就心神激蕩,走神了好一陣子才“嗯”了一聲。
看在別人眼里倒是有點混不吝的德性,不搭理人似的,便有人笑道:“陸行舟登上新秀榜那會兒只是個七品上階的丹師對吧…現在幾個月過去,算他又有長進,頂多六品?”
“那怎么了?”盛元瑤敲著桌子:“年輕人里丹師水準普遍比修行低多了,修行靠天分還可以練得快,丹師需要那么龐大的知識量和經驗,必須靠時間積累,不是天賦就可以解決的。”
這是實情,如果按修行的要求,七品上階壓根沒資格入新秀榜,但按丹師要求就可以,排得還不低。
“可是盛主事…”人們都在笑:“你難道不知道,玄清道長鶴回道長他們,都是五品丹師了?聽說運氣好的話還能煉出四品丹。要是這次考核運氣爆棚,四品丹藥煉出來…嘖,陸行舟這種六品丹師差距可實在太大了,你可不要因為恩情,平白送錢啊。”
“姑奶奶的錢你管我怎么用,就算丟水里我也樂意。”盛元瑤說這話的時候心里也有點小滴血,雖然這世道有靈石貨幣,金銀的價值也就相應的沒那么高,但能掏出五百兩黃金也妥妥是個富婆了,這可是掏空了她這么多年的所有積蓄。
不管怎么說,傾家蕩產也要給陸行舟撐個面子不是?
盛元瑤帶著點小憂慮,腳步下意識就往陸行舟的密室走。不知道陸行舟這些時日臨時抱佛腳有多少效果…別又被那個妖精勾勾搭搭,疏于訓練。
剛到密室門口,迎面就看見陸行舟被裴初韻推著輪椅,有說有笑地出門。
盛元瑤一下就炸了,一把揪住陸行舟的衣領子:“你賠我五百兩!”
陸行舟很是好笑:“你這是干嘛呢?”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和狐貍精你儂我儂!”盛元瑤氣道:“這些日子不會都偷偷和她在里面滾吧?”
“不是,這些日子我也沒見初韻啊。”
盛元瑤心情略好,松開手道:“那你們這是干什么?”
“我和阿糯都不熟路,初韻來送我去考場的啊。”
“她?她熟個屁啊她?”盛元瑤一把將裴初韻拱到一邊:“裴小姐和你一起來京師的,老娘在這里活了二十年,需要她帶路啊?去去去。”
裴初韻倒也不和她爭,笑吟吟地站到一邊:“盛小姐真要公然推著他去?別人看見了,怕是清譽有損。”
盛元瑤道:“裴小姐這些時日在京師好一朵高潔蓮花,你倒不怕推他出去被人看見了?”
“我畢竟做過公子的丫鬟呀。”裴初韻笑嘻嘻:“至少在出門前的這一段,我推一推很正常嘛…所以盛小姐也是丫鬟嗎?”
盛元瑤一下就丟了把手。
阿糯挺胸收腹地占據了推輪椅位。
真正的勝利,無須爭搶。
一行人悠悠出了門,直奔考場,盛元瑤隨口問:“你這個輪椅還要坐到什么時候啊?自己不覺得裝膩了?”
陸行舟道:“我之前裝瘸,不僅僅是因為想陰人,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我赴京前就治好了腿,那是不是意味著我也可以治沈棠的腿?”
盛元瑤怔了怔,頭皮發麻:“我沒考慮過這點。”
陸行舟點點頭:“嗯,是你的話,很正常。”
盛元瑤:“?”
“所以我可以在人前公然站起來的時機,必須是找了京師的高品丹師幫忙治療之后,又或者是丹學院深造之后。有了這個由頭,我就可以公然站起來了。”
阿糯耷拉著腦袋,勝利曇花一現。
考核分三天進行,第一天的是文考,也就是那天的做題模式,考核的是醫理藥理等理論知識,還有部分行醫用藥的法規方面。這幾天陸行舟讀書,更加急抱佛腳的倒是后者,可憐閻羅殿判官什么時候管過大乾法規啊…
現在的修行也遠不到神魂方面,最多就是神志更加清明,記憶力更好,遠遠沒到神識一掃就全烙印在腦海里的地步。這些天可苦壞了陸行舟,真是夢回當年高考死命背書的時光…好在相關法條并不多,還是啃下來了。
文考的考場在太學,外面竟有軍隊維護,攔截閑人,極為嚴肅。
管你是裴家貴女還是鎮魔司二代,小妖女和瓜妹統統被攔在外面不得入內,反倒是允許帶童子。童子與文考無關,而是為了后面的丹藥煉制,丹師有童子輔助做些揀藥扇火的雜活是許可之內的事情。
阿糯很是得意地在兩個姐姐嫉妒的目光中推著輪椅入了場。
入場憑借的是地方的推薦函,倒也無須搜身,自有法寶掃描是否夾帶小抄,比搜身簡單明了。每個人分配獨立房間考試,避免互相干擾,房間內同樣有法寶監視。
這等肅穆的氛圍讓陸行舟心中也凝重了許多,同時也很滿意。越是嚴格肅穆,也就意味著朝野上下的重視度,意味著含金量。這可比小妖女的走后門入學含金量高多了,走到哪里都會被高看一眼。
正整理筆墨,房間被推開,一群考官一起進門分發試卷。
陸行舟一眼就看見了孟禮。
孟禮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繃著臉把一堆卷子放在他面前,很官面地表示了一句:“今年有許多題是陛下親自出的,好好發揮。”
卷子還是蠟封的,陸行舟懷著對當初孟禮家中試卷的敬畏,小心地拆封一看,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孟禮當時說過考核難度沒那張卷子那么高,機會很大…你早說“沒那么高”的意思是從三品知識掉到了五品啊!四品級別的題都是大題!
這是一個級別的考核嗎?
不過…這里有些題有點意思…
陸行舟手指拂過“妖力滲透血液,持續衰變,試剖析解法”;“血液之變,干擾心肺,試剖析”;“試論血液誕生原理”;“試析渾身換血的可行性,并闡述原因”。
這些題分散在不同位置,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特別的,就是醫理考核的項目。但單拎出來一起看,就會發現這些題具備關聯性和因果性,很少有人會這樣出題的,還特意打散。
把皇帝一直潛藏傷勢未愈這個信息結合在一起看,大致就可以猜出皇帝是什么傷了。
妖力滲透血液細胞,持續干擾,無法根除…從這些題看,有醫者已經在嘗試給皇帝全身換血了。
但這種險沒人敢冒,皇帝自己也不敢。
拿這種題問學生,肯定是得不到解法的,但年輕人思維更加活絡,不被成法所限,并且佼佼者自有各自的特殊傳承,指不定能提出一些有益的參考。
這是病急亂投醫都投到年輕學子身上了…也挺悲劇的。
陸行舟沉吟片刻,先把這些題給答了,才轉向其他題。
主考室內,顧戰庭緩步而入:“情況如何?”
眾人忙起身行禮:“目前一切正常。考生已經開始答題。”
顧戰庭目光落在墻上的“大屏幕”上,上面分了無數區塊,各自顯示不同考場的狀況。
顧戰庭一眼就從一群考生里認出了陸行舟,嘖嘖兩聲:“怎么別人都開始落筆了,他還在看卷子?”
便有考官道:“陸行舟或許戰斗犀利,處事老道,煉丹醫藥方面不見得有太大優勢吧。此人旁騖那么多,要不是看見他入場,我們甚至都忘了他是今年來參加考核的學子。”
顧戰庭不搭理他,盯著“屏幕”看了一陣,就見陸行舟忽然就開始動筆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認真看去,卻發現陸行舟在挑著不同位置的題答。
顧戰庭看了兩三題,臉色微變。
這人竟然是挑著他出的題答的!他出的哪些題,便是孟禮都不知道!
顧戰庭深深吸了口氣:“這個監視能否更細致些?朕要看陸行舟答的具體內容。”
孟禮躬身道:“這個做不到。因為若是有考官這樣看過某人答題之后,后面閱卷也就知道卷子是誰的了,會導致舞弊。因此監視法寶的預設就不能看清答題細節。”
顧戰庭點了點頭,知道這是為了公正,也不強求。只是那目光從頭到尾落在陸行舟的房間,動都沒動過。
題量很大,好幾類卷子,是讓人考一整天的。
陸行舟提筆唰唰直寫,僅僅用了一個多時辰就填得滿滿,把筆一丟:“阿糯,帶吃的了嗎?”
皇帝和考官們瞠目結舌地看著小女孩摸出了一大包糕點,在其他考生還在抓耳撓腮奮筆疾書的時候,師徒倆你一塊我一塊吃得不亦樂乎。
“師父,能不能提前離場的啊,這點東西怎么要考一天啊?”
“估摸著不能…這三天本就不許回家,直接在這里睡覺,明天直接有病人抬進來,考核現場醫治能力的。”
“那怎么辦,好無聊啊…”
“什么怎么辦,練功啊。”
“哦…”阿糯很是不滿:“這點事情都要設置三天啊,這里的題我都能答,其他丹師都這么廢物的嗎?”
兩人吃完了糕點,把油紙皮隨手一丟,一大一小盤膝閉目,直接入定去了。
一群考官目瞪口呆,你們來郊游的?
“這里的題她能答?”顧戰庭揮了揮手:“去,給她一套備用題,答給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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