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扶蘇鄭重對著陳宏行了一禮。
“先生如此大才,真乃大國名士也,何不出仕大秦,為國效力?”
眾人瞬間肅穆起來,周圍所有人眼神都炙熱起來。
出仕為官啊!
哪怕他們對秦國有再多的不滿和抱怨,但要真給他們一個機會做官。
那么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他們只會說:
“真香!”
所有人都眼神灼灼地看著陳宏,等待他的答復。
就連蒙恬也眼神期待地看著陳宏,他看出來了,陳宏是個難得的人才。
要是能為大秦效力,一定為大秦這架高速奔跑的戰車涂上點潤滑劑,拉一拉馬韁。
免得戰車在崎嶇的道路上跑太快,落得個車毀人亡的下場。
所以蒙恬是真心希望陳宏能夠入仕,為大秦效力的。
既是為大秦好,也是為公子扶蘇招攬一個有大局觀的智者。
可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陳宏卻是搖了搖頭。
“出仕為官,非吾所愿也。”
所有人臉色都精彩起來。
圍觀的吃瓜群眾們,有惋惜的,有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有嘲諷的,有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的,也有敬佩的。
扶蘇想了想,繼續勸說:
“先生可是擔憂官場排擠,壯志難酬,妙策難施,一身抱負難以施展?”
“無妨。”
“在下雖不才,然家族于朝中頗有分量,愿勸說老父,舉族之力,支持先生變法!”
“先生要對我大秦有信心,我秦國是七國之中,變法圖強最成功的。
對于一切能使秦國變強的大策,我秦國都絕對有魄力將之執行到底。
哪怕得罪貴族,流血漂櫓,也在所不惜!”
陳宏也點頭承認秦國的魄力。
“大秦變法之成功,實乃古今未有之奇跡也。
凡變法者,大多以失敗為告終。
要不就是只改變一點,情況好轉,興盛一段時間后衰敗,變法并不徹底。
唯有秦國,將變法成果鞏固下來,一力推行到底。
凡變法者,于王朝中期力挽狂瀾,此逆人道也,成功者寥寥無幾。
秦人變法之徹底,前人無此奇跡,后人亦難有此奇跡也。”
聽到陳宏的高度贊譽,剛才還被陳宏列舉種種弊端,搞得心情沉重的扶蘇頓時如夏日飲一大碗冰水一樣舒爽。
“哈哈,先生既知我大秦變法圖強決心之堅定,何不出仕,為國效力?”
扶蘇再次發出邀請。
這回眾人都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恨不能以身代之,答應下來。
他們聽出來了,扶蘇是很有勢力的權貴子弟,而且愿意傾全族之力,推陳宏上臺。
這一上來,恐怕就是高位。
說不定將來能位列九卿呢,這種好事,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呢。
可陳宏卻在眾人的目光,再次搖了搖頭。
“吾乃方外之人,不可妄入朝堂紛爭之地。
雖有良策,恐難推行。
大秦自有賢相名將,群星璀璨,何須吾出馬?
自去施行良政,少吾此格格不入之競爭者,不侵其利益。
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扶蘇聽出來了,陳宏是在擔心成為眾矢之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更是在推脫,似乎不想攪和進大秦這趟渾水中。
大秦是李斯為相,李斯是法家,和扶蘇不怎么對付,政見往往有不同之處。
扶蘇又和蒙恬這等將門走得近,隱隱和李斯為首的文官集團形成對立。
朝中派系復雜,有秦始皇壓著,局勢尚不明朗,但隱隱也有山頭派系之爭。
陳宏不想攪和進去,被李斯等人打壓排擠,也是尋常。
畢竟再好的策略,終究還是需要文官集團的配合。
李斯或許阻礙不了國策的推行,但搞些小動作,阻力重重,陳宏也沒耐心和這幫文官集團、貴族集團玩什么權謀把戲。
等布局完成,大勢碾壓即可。
沒必要和這幫老狐貍玩心機。
既浪費精力,還不一定玩得過。
可扶蘇卻以為陳宏只是有所顧慮罷了。
“先生,可是擔憂商君之事重演?”
眾人頓時被嚇了一跳,表情嚴肅起來。
商鞅啊,這個話題可太敏感了。
眾所周知,商鞅變法,才有了秦國虎狼之師的強大。
可商鞅變法成功之后,新君繼位,就放縱那些利益受損的老貴族,活生生把商鞅弄死了。
用有大功的商鞅的命,來平息貴族的怒火。
妥妥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了。
利用完人家,還要人家的性命,最后再廢物利用一下。
多少有點不地道了。
君王之道的冷血和殘酷,由此可見一斑。
至今,不知有多少貴族,還恨不得對商鞅食其肉,寢其皮呢。
再來一個商鞅,那還得了?
扶蘇嘆息了一聲,對陳宏鄭重承諾:
“先生若是擔憂商君之事,在自己身上重演,大可不必擔憂。
今陛下雄才大略,善待功臣,從無擅殺功臣之先例。
吾愿以項上人頭擔保,有吾在一天,絕不使先生與商君同等下場。”
陳宏臉皮抽了抽,得了吧,你個扶蘇,自己項上人頭都保不住的家伙,還擔保個屁啊。
始皇帝雖然的確是個好皇帝,從不殺功臣。
不過倒霉的是,功臣大多讓他兒子胡亥殺了。
沒有胡亥趙高清理朝堂,把對大秦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將全殺了精光。
哪有秦末項羽劉邦造反那么輕輕松松?
要知道,僅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章邯,帶著一幫刑徒罪犯,差點就把大秦叛亂全給平了。
項羽這等猛人,都得背水一戰,才能打敗章邯。
而比章邯牛逼得多的蒙恬、馮劫等一批精銳名將全讓胡亥趙高給逼死了。
所以說,胡亥趙高才是MVP。
其它基本躺贏狗。
滅亡大秦,胡亥趙高著實出了不少力。
面對扶蘇這一道假圣旨就自殺的愚忠之輩的保證,陳宏全當聽了個響。
把頭搖成撥浪鼓。
“多謝好意,不過不必了。
在下山野中人,閑云野鶴慣了。
喝酒多嘴,閑談朝政,愉悅身心而已。
公子全當聽樂,不必當真。”
陳宏的意思,就是他只是喝酒吹吹牛,滿足一下鍵政的虛榮心罷了。
真要讓他去詭譎多變、血雨腥風的朝堂斗智斗勇。
抱歉,臣妾做不到,告辭了。
陳宏:沒有人比我更清醒。
什么穿越者能有我這么有自知之明啊·叉腰.jpg
易小川:勿Q。
面對陳宏的再三拒絕,公子扶蘇非常遺憾,連連嘆氣。
蒙恬眼神示意他不要操之過急。
這時,悄然離開的親衛,帶了一隊仆從過來,將這里重重包圍。
扶蘇眼神示意,蒙恬立馬秒懂。
讓人把這里的吃瓜群眾“請”了出去。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經歷比較美妙的幾天。
然后被下禁口令,聽到的所有事情,一個字都不許泄露出去。
不聽話的,說不定還會有圈禁勞動之類的。
陳宏喝完酒,找到想找到的人,牛皮也吹完了,就想走了。
“這位公子,吾還有事,就先行一步,告辭!”
“高要,快把崔先生扶起來,我們走。”
“哦,哦,好咧。”
高要回過神來,趕緊扶起醉醺醺的崔文子,跟在陳宏后面。
“唉,先生,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看著陳宏的背影,扶蘇著急問道。
陳宏頭也不回,擺擺手:
“相逢何必曾相識。”
“名字,只是代號罷了,隨你怎么叫。”
“唉,先生,我怎么找你啊!”
看著遠去的陳宏,扶蘇擺手大喊。
“有緣自會相見。”
陳宏頭也不回,醉醺醺地瀟灑離開了。
易小川見狀,顧不得滿頭包的疼痛,他迫切想知道,世上僅存的其他兩位穿越者,到底住在何方。
于是,他趕緊屁顛顛地跟上去。
望著陳宏漸漸消失在大街盡頭的陳宏,扶蘇感慨道:
“真乃世外高人也!”
蒙恬卻皺了皺眉,提醒道:
“公子,此人才學甚高,不可使麒麟埋于田野啊。
若能得此麒麟子,何愁大事不成?”
扶蘇回過神來,“將軍所言有理。”
“這樣,你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細。”
“雁過留痕,這位先生既然出現在咸陽,就一定有落腳之地。”
“而他雖稱隱士,卻高談闊論秦之律法,研究頗深。
不像是一心出世求仙的道家之人。
也不像是順其自然的黃老之輩。
反倒是像是法家之徒多一些。”
“法家之徒,哪有不愛施政的?”
“定是有所顧慮。”
“或是待價而沽,想尋個大靠山,好方便日后施展抱負而已。”
“今日人多,我并未亮明身份,他有顧慮,不肯輕易受招攬,也是人之常情。
待我再登門拜訪,亮明身份,展現誠意,定教他入我彀中,輔我大業!”
蒙恬用欣慰的眼神看著扶蘇。
“公子言之有理。”
“看到公子這段時間精進不少,已懂得招攬賢才、選賢任能之道了。”
公子扶蘇頓時笑了,“皆為大秦之千秋基業罷了。”
“走,我們如咸陽宮,將今日之言論,告與父皇。
但愿父皇,能聽得進此用心良苦之諫言吧。”
扶蘇突然變得有些惆悵起來。
他實在沒把握成功勸說自己那位異常固執的老父親。
但凡成大事者,必是信念堅定之輩。
這樣的人,有自己的一套三觀和觀點,不是其他人能輕易動搖的。
故而也不是一般的諫言,就聽得進去的。
蒙恬對這對父子間的理念分歧,也什么好辦法。
只能讓他們父子自己去溝通了。
就在公子扶蘇帶著蒙恬去咸陽宮的時候。
始皇帝也從秦嶺折戟而歸。
回咸陽的馬車上。
嬴政氣得吹胡須瞪眼睛。
“氣煞朕也!”
“朕親自登門拜訪,那仙人卻理都不理。
依舊云霧繚繞。”
“進得山中,兜了一個時辰,愣是連他的房門也摸不著。
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原地。”
“他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