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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天丁天甲,經天緯地之學

  “哈啊——”

  陳莊之盤坐在為他準備的練功大殿內,渾身白氣蒸騰,時而轉黑,雙掌力道緊繃,置于腦袋兩側,掌心向前。

  殿內布滿了一座座屏風和落地等身銅鏡,隱約就是一個奇門陣局。

  殿頂很高,而且是圓頂。

  這是三層攢尖式的圓頂大殿,從外面看,足足有三層屋檐,黑瓦蘭窗,雕梁畫棟。

  而在內部,其實只有一層。

  這是象征著天圓之象,天地人依次沉降,三才通連一體的意思。

  殿頂的正中心,七尺見方的一塊地方,用的并非尋常建筑材料,而是用水晶打造,晶瑩剔透。

  雖然把水晶雕成了尖頂形狀,但是往天上看的時候,沒有半點光線不均勻的感覺。

  只覺得頭頂空透一片,能夠直視星月,仰望夜空。

  陳莊之并不是坐在殿頂的正下方,而是有著巧妙的偏差。

  這樣一來,子時之際,天上的月亮,中間的水晶,和地上的陳莊之,剛好可以連成一條直線。

  這就讓他,可以盡情享受子時的月華。

  等到午時,他就要去人爐殿,選一批弟子,把自身采集的月濁精元,分入他們體內。

  到了他這樣的地位,也不用管那些弟子是怎么去修煉魔功,提純體內功力。

  反正,等他自己的時辰到了,就把那份精元回收過來,只許多,不許少。

  今天晚上,黃山祖師鬧事,陳莊之也出去探看,浪費了一些時間。

  沒能把整個子時,都用來收集月華,讓他頗為不快。

  偏偏黃山祖師他們,都是張通玄的人爐,陳莊之也不好處置,心意有點躁動。

  “老東西…等師君把你們用廢了,我非要讓你們嘗盡陳家的刑典,你們才知道死字怎么寫!”

  陳莊之心意一燥,雙掌中散發出的白芒,也微微閃動,并不穩定。

  在他背后,一個輕飄飄的魂影,順著這一閃一閃的頻率,浮現出來。

  楚天舒一眼就看出來,眼前的黑衣人,正是闖入自家山谷,對孩子下手,還打傷了老陸的人。

  那圓滾滾的后腦勺,屬實很有誘惑力。

  楚天舒手指輕動了一下,但魂魄離體太遠,使不出鳳涅一劍的整套流程。

  他想想,還是不準備嘗試,純以魂魄力量,能不能一舉格殺這個人。

  先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楚天舒仰頭望去,魂魄無聲飄起,穿透屋頂。

  “誰?!”

  陳莊之忽有所感,暴喝一聲,竄上高空。

  水晶頂旁邊的瓦片,被陳莊之撞出一個大洞,人在半空中,已轉體向后,拍出一掌。

  楚天舒抬手一攔,橫掌向外。

  陳莊之只覺得一股渾厚如海潮,膨脹如圓球的力道,正好撐了過來,與自身疾烈的掌力一撞。

  兩條身影各自飄退。

  楚天舒在飄退的半途,環顧八方,只覺山明水秀,遠峰迭嶂,縱然在夜色之下,也難掩山水秀麗之美。

  附近幾個山頭上,到處都有宮觀殿宇,但楓林掩映,竹林風濤,布局奧妙,外人縱然到了附近,只怕也看不出什么。

  只有置身其中,才更容易看出,這幾座山頭的建筑,要凝聚多少心血。

  “難怪能發現我。”

  楚天舒往腳下瞥了一眼,這整座大殿,居然都是法器堆起來的。

  殿頂所藏法咒毫無威脅,氣息微乎其微,卻能示警。

  只是轉瞬間的一瞥后,楚天舒目光,便投向夜空。

  此地風水好,氣候佳,夜色無垠,繁星點點。

  他一眼看去,仿佛星光落進眼底。

  直到這時,楚天舒的飄退之勢才告竭,腳尖點在殿頂上。

  “混帳!!”

  陳莊之暴怒,雙臂大張,向空氣中一抓。

  對方居然在跟他一拼之后,閃退之時,還有空閑,讓目光左右一掃,下窺上看。

  總之就是沒有正眼看他這個人。

  自從踏入得道之境,陳莊之還從來沒有遇見過,有人敢這么小看自己。

  何況這還是在他師徒的老巢!

  陳莊之這一怒,已經運起了自己最上層的殺招。

  通玄派的《太虛奇門辨氣法》,不但對天地元氣深有探討,對流風之氣,呼吸之氣,也大有研究。

  流風遍及世間,而風中之氣,其實有萬種不同。

  道門先輩編號中,天甲之氣,是助燃時,必不可少的氣體。

  天丁之氣,則本身就是一種燃料。

  丁甲交泰,能生凈水。

  但如果,用魔道真氣,分別寄托天甲、天丁,讓它們先變為液態,再度相逢。

  只需一點催引,立刻會形成暴燃之力。

  這種暴燃的溫度,相當于巖漿的三倍。

  如果調控得好,形成的沖擊速度,更能大大超越得道者的身法速度。

  陳莊之雙手分開一抓,兩手掌心處,已經生出淡藍、晶藍,兩種水球。

  一分即合,兩個水球已經被他送向前方,碰撞出一抹熾亮的藍色火光,轟向楚天舒。

  楚天舒仿若未卜先知,已經往旁邊飄開三丈。

  “這招有勁,但還沒練熟吧,出招征兆太明顯了…”

  那條火光威力雖猛,連他的邊都沒有擦到,目光依然向天。

  忽然,楚天舒神色一變,卻不是看向陳莊之,而是看向山間。

  下一剎那,他的身影,就如同被擾亂的水中倒影,轉瞬波動,消失不見。

  一只手忽然探到,抓在空氣里面,什么都沒有抓到。

  張通玄收回手來,神色微妙,掃了眼四周。

  “并非隱跡潛逃,而是真的轉瞬之間,就從這里消失了?”

  陳莊之聽到這話,又驚又怒:“怎么可能,就算是魂魄,也必有其軌跡,哪有真正的憑空消失?!”

  “也許是,借道第八識境吧。”

  張通玄想到此處,“我偷偷抓了那么多和尚拷問,都沒有得知入境關竅所在,還以為,慶圣、無悲,根本沒準備把這傳給第三人。”

  “想不到,卻還是留下了什么傳承?”

  說話間,張通玄從殿頂飄下,站在墻根處,腳下一跺。

  墻根處,浮現出一個指節大小的赤紅色縱橫印記。

  陳莊之跟來,看到這一幕,臉色更是鐵青。

  這該是剛才那個人,腳尖點在大殿頂端,留下的一個印記。

  借物傳力,印記一路轉移,隱藏到墻根處。

  “不必羞惱,你雖然一時沒有發現,但等你平靜下來之后,這也瞞不過你。”

  張通玄安慰兩句,隔空一揮手,抹掉了那個印記。

  陳莊之臉色稍緩:“想在事后靠這個印記,追蹤方位,查到我們總壇來,他還是太小瞧我們了。”

  張通玄負手而立,仰觀星月。

  他來的時候,就看到楚天舒在看天。

  只是為了表達蔑視嗎?

  “莊之,你住到我那座小塔的靜室中去,不要修煉,不要動武,收斂意象,以防再被他尋到你身邊。”

  張通玄眉頭微皺,充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塔中有些東西,你還不懂,我今天就全部傳授給你。”

  “這座塔閑置多年,也許要用上了。”

  深谷之中。

  楚天舒的魂魄,從半空顯現,落回真身。

  “好強的威脅感,是因我魂魄遠去,實力不全,或許也是因為,他有什么特別針對魂魄的手段?”

  楚天舒真身開眼,喃喃自語。

  蕭涼連忙問道:“你跟人交手了?有留下后手嗎?”

  “我留了個標記,不過,我還在第八識境的時候,就感覺那個標記被毀了。”

  楚天舒看到蕭涼臉上掩不住的失望擔憂之色,不禁一笑。

  “但是我看了那邊的天。”

  陸元德奇道:“看天?”

  “是啊,有時候要確定方位,不一定要靠法術的。”

  楚天舒右手凝氣,在草地上印了幾個金色的光點,代表星象。

  每個星象旁邊,都有一行注解。

  他臉上時不時露出回憶之色,左手掐算,右手不斷畫圖寫字。

  蕭涼自學成才,陸元德師門更是學識淵博。

  但他們看來看去,也看不懂楚天舒在干什么。

  每個字都認得,組合起來,就不懂其中用意了。

  陸元德看著出現筆觸最重的兩個字眼,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經…緯…”

  “正是天地經緯。”

  楚天舒順口回了一句,自身還在回憶與運算之中,沒有深入解釋的意思。

  學習經緯方面的學問,其實,還跟他去釜山這件事情有關系。

  早在去釜山之前,他就考慮過,萬一那邊真有大事,出了什么變故。

  而自己身上手機符咒之類的定位聯絡工具,全部失效,流落大海的話,要怎么在茫茫大海上,確定方位路線,趕回國內,或者再度趕往事發地。

  鶴來當時,就推薦他學習天文經緯之學。

  通過觀察日月星象,來測算自身所處的經緯度。

  華夏古代,很早就已經出現“經緯”之詞,那個時候,指的還是紡織技術。

  但,兩漢時期的張衡、孔安國、乃至王莽的國師劉歆等人。

  都對天文歷法,周天度數,算術學問的發展,做出了新的突破。

  真正對應地理經緯度的名詞,至少在南北朝時代之前,也就已經出現了。

  不過這時,經度被稱為直度,緯度被稱為橫度。

  是王朝高層們,出于對國土地圖的要求,發動大量人力物力,進行測算,無意中發現大地整體隆起的部分球面弧度。

  為了能夠讓地圖更精確,在縮繪到圖紙上的時候,不得不做出此兩種刻度,定下地圖各區間的不同縮放比例,以做輔助。

  而觀星測算經緯,則是在宋明時期,才迎來一個比較快的發展。

  測算地理緯度,相對簡單。

  在北半球,人們只要通過觀測北極星的高度,測算與海平面的角度,就可以得到大略結果,但要想讓結論更精確,還需要經過很復雜的觀察運算,如果是在陸地上,觀察方式更繁復。

  要想測算地理經度,對普通人來說,則從最開始,就極為艱難。

  因為地球的自轉,導致各地時區不同,經度剛好可以用來劃分時區,那么反過來,要測算精確的經度,需要極為精準的時鐘。

  在楚天舒老家的歷史上,直到近代,普通時鐘里面,才終于有了精度達標的工藝,可以利用在這方面。

  但是,對于可以感受天地之力的高手來說,本身晝夜時感,就是非常精確的。

  哪怕是在復雜的陸地上測算經緯度,一個高手,只要懂得日月星象這方面的學問,真辦起來,也會比常人的測算方便得多。

  楚天舒算了半刻左右,留下一個結論,然后又抬頭,看向山谷上空的星象。

  這回不需要靠回憶,現看現算,速度更快。

  以山谷的經緯度,和敵方老巢的經緯度對比,就可以知道,要走哪個方向,大致要走多遠。

  路上還可以不斷矯正。

  雖然這種算法,多少還是有點誤差,可能會有一個城鎮的范圍偏差。

  但楚天舒也看過對方那塊地方的山水地形,只要到了那附近,自然能夠分辨。

  蕭涼雖然看不懂,但直覺很敏銳。

  “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掌握了找到他們總壇的辦法?”

  楚天舒看著地上大片的運算,心中也不免有點小小的成就感。

  “是啊,果然是在南邊,應當就是通玄派吧。”

  蕭涼的目光銳利起來。

  “那還等什么,天舒,我們現在就去會一會他們,正好,我也歇的差不多了!”

  楚天舒笑道:“飽將不差餓肚子兵啊。”

  蕭涼怔了怔,失笑道:“也是,但老謝老龐他們都還在菏澤,去酒館估計沒幾樣好東西。”

  “吃點什么,還是餅嗎?”

  老書生原名謝無慚,胡琴老者姓龐,琵琶老者姓范。

  “當然不是吃餅,等我搓幾個藥丸子。”

  楚天舒起身,“放心,我搓丸子很快的。”

  蕭涼的好友,多半在那里。

  楚天舒也不愿放過,對自家小徒弟和老道士下黑手的人。

  “啃著丸子,去了斷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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