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樂這一昏過去,身上就有一種淡淡寒意波動,向外散發。
地面出現薄霜,但擴張出去不過兩三米遠,又層層向內回收。
明明楚天舒,已經把這人重傷到體內經脈難以運功。
但他體內元氣和體外元氣,好像還是會有一種自動交互的感覺。
就像是呼吸那樣的本能,只是因傷重和昏迷,而使效率變低,卻并未斷絕。
“禁忌…”
楚天舒眼神動了動。
林出城曾經不厭其煩,巨細無遺地,將突破禁忌的種種體驗,都描述給楚天舒聽。
有的體驗實在難以言喻,他不惜絞盡腦汁,舉出多種例子,乃至以念力制造幻境籠罩楚天舒,希望能夠讓楚天舒在幻覺中,有更身臨其境的感覺。
但是一個已經邁入禁忌的人,卻陷入重傷垂死的狀態。
這是林出城也欠缺的一環經驗。
河中水深的時候,看不清河底青藻,而水淺的時候,一些更本質的東西才容易被感受出來。
“收放吐納,有去有回嗎?”
楚天舒現在的疲憊感,基本都是來自精神層面。
在最后那一部分飛天死士墜落的時候,他趁著這些人行動開始同步,高度開始趨近,一舉爆發出波瀾般的刀意。
讓這一招刀意,掃過了他們所有人的身軀。
也是在這個爆發中,把功力提到頂點,又收攏壓縮,對宋常樂發出制勝之招。
這其中一放一收,再一放的道理,其實是任何武術初學者都會明白的手段。
手臂舒展之后,再收縮回來,重新打出去,就像是完成熱身一樣,威力才能夠達到頂點。
但是,原因呢?
如果真的只是武術的初學者,只依靠肉身體能作戰,那么這個熱身的原理,大概就是體內的某種化學反應。
可是修煉內功大成、修煉念力至深的人,有時脫離了肉身,都還能保有戰力。
這種人的修為,同樣可以通過“收放熱身”的形式,使威力超過常態。
多出來的這股力量,是哪里來的?
那就只能是從外界抽取過來的。
任何生物的行動,本來就也會對外界的環境產生干涉,干涉的反作用力,對生物本身,可能有弊,也可能有益。
內功大成的人,比尋常人強大那么多,干涉程度自然也更高。
這樣的人在作戰狀態下,其實已經在汲取“天地精元”。
只是他們自己還意識不到,拿捏不住,吐納規模不夠大。
如此說來,其實要突破禁忌,有一個最最簡單的辦法。
在內力足夠精深之后,拼盡全力散發功力,又緊急收回,在這種極端的收放中,反復嘗試。
揣摩這個過程中,涌入體內的那些細微力量,把握住其特質,然后貼近其頻率,把收放的效果擴大。
不過,這種短時間內的極限反復折騰,肉身差一點的,精神差一點的,可能都會受不了。
所以,那些單修一條途徑的功法,才不得不把這種簡單,卻又太過粗暴的方法放棄掉,研創出更精微復雜的突破秘法。
楚天舒的《垂天神功》,本質上就只是單屬于內功途徑的,其中記載的沖關之法,自然也極為復雜精妙。
使用那種方法,引發的內外情況也會翻倍繁雜,難以把握其中契機。
可楚天舒兼修了多門優化功法,精氣神皆強橫,完全可以把神功秘法,和粗暴突破的手段,混合起來使用。
前半段運用秘法,讓突破的契機浮現,后半段直接以粗暴的手段,讓契機放大。
“呵!呵呵,哈哈哈哈!!”
楚天舒盯著地上昏死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他腦中思緒雖多,在外人看來,不過是過去了幾秒鐘。
盯著重傷凄慘的宋常樂看了幾秒,臉上表情變來變去,突然就大笑。
怎么看都有點詭異。
延年面露憂色:“天舒兄弟,你僅以刀意,竟能滅殺那么多人,心境上…沒什么問題吧?”
“沒沒沒,跟那個沒關系,我只是想到開心的事情。”
楚天舒擺了擺手,笑容依然止不住。
他想清了有更大把握的突破之法,但也沒準備立刻就嘗試,至少要等狀態更從容的時候。
玉南風道:“對了,萬琢呢?”
延年回頭一指:“他在那邊。”
玉萬琢和夏寧寧,此時正躲在楚天舒的那個帳篷里面。
楚天舒幾人,一掀開門簾進來,就看到帳篷里面,到處都貼著試卷大小的紙張。
紙上卻沒有考試題目,而是各式各樣粗獷的線條,構成了山崖,樹葉,野草墳頭,持刀之手…
都是楚天舒最近飲血練功后,揣摩刀法,畫的那些畫。
當初,馮建華在畫布上描繪他的人生經歷,傾注了大量的情感心力,就讓那些畫布,都擁有了一種光明的殺氣。
楚天舒最近試作的這些畫,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這些畫給人的感覺,并不是光明的殺氣,而是純粹的危險。
用這些畫貼在帳篷各處,整個帳篷在外人潛意識里面,就像是成了一座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庫。
譬如剛才那些飛天奇兵,在開槍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避免掃射到這個帳篷。
當然,這只是一種隱性的威懾,如果帳篷非要擋在他們前方,或者他們發現,已經盯上的某個目標,潛入了帳篷之中。
那這種隱性威懾,還不足以讓他們直接罷手。
好在,玉萬琢帶夏寧寧進來的時候,動作悄然,氣息隱秘。
加上當時戰場各方,各有關注要點,沒有任何一方盯到他們。
夏寧寧此時盤坐在內,身上并無明顯外傷,卻是面色蒼白,唇邊開裂的樣子。
她以相術煉制法尸,雖然有尋常煉尸之法難以企及的妙處,但是煉尸到一半,突然被那狼頭刀客奪走,讓她也當場遭受反噬。
否則以她的修為,就算不能插手禁忌之戰,幫著解決一部分飛天奇兵,卻不在話下。
“勝了?”
玉萬琢看了一眼外面那些如烏鴉般站立的尸身,又看到母親一手拎著宋常樂的后頸,又驚又喜。
“正好,寧寧姐在施法感應法尸的位置。”
夏寧寧先前知道自己無力插手今日這一戰,便當機立斷,決定完成尋尸法術。
這樣就算她半途死了。
旁人也能靠法術成品,追蹤法尸,乃至追到狼頭刀客和張濤。
此時,帳篷地面鋪的那層帆布上,就布滿了紅色的經緯線條。
細線像是用紅色圓珠筆畫成,又有一點淡淡的血味。
玉南風博學多識,道:“這是代表如今整個金陵地盤的范圍。”
帆布地面上,有兩樣東西在移動,其中一個像是知了,但通體潔白。
另一個是巴掌大小的紙人,圓圓的頭,尖尖的四肢,剪得很粗略。
也是以紅筆,大致畫出紙人五官,胸前背后,還各有一道符令。
此刻,紙人的兩條小腿,正噌噌噌的邁步,連帶著整個身子晃晃悠悠。
不過,它并不是走直線,走著走著突然轉彎,甚至又原樣倒退回來,然后又往左轉。
忽然,紙人渾身打了個激靈,四肢著地,頭部一顛一顛的,發出細微的哼唧聲。
楚天舒神色狐疑:“怎么像是豬叫?”
夏寧寧盯著紙人,眉頭擰起。
紙人突兀撕裂成兩半,左邊一半,一跳一跳的往前。
右邊一半身形舒展,貼在地面游動,好像一條魚。
夏寧寧道:“那個狼頭好狡猾,亂了我的法,防止我追蹤!”
楚天舒稍一思索:“那法尸用了張濤的血,借了他的緣法,是不是張濤也能夠感覺到方位?”
夏寧寧點頭。
“那他應該不是為了防你追蹤,而是為了防張濤。”
楚天舒說道,“他已經跟張濤拉開過距離,卻依然被輕松追上,所以再度拉開距離后,他才要擾亂追蹤。”
玉南風面露疑惑,道:“我看那個狼頭刀客,跟張濤實力相仿,還帶了法尸這個累贅,怎么會屢次輕易的拉開距離?”
正說話之間,那只白色知了的背上,開始浮現出細小的金色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