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風暴來得極快。
雖然本是灰白色,可是一旦遮蔽了敵人視野,堵向殿門口的時候,整個風柱,就有一種飛速變暗的感覺。
張義仿佛體會了一把從陰天到黑夜的變化,臉上、眼中的光采,都隨之變暗。
可他手上的槍,卻在這個環境中,越發明亮清晰。
黑色的槍桿,紅色的槍纓,寒光爍爍的槍頭。
十成火候的《槍王真解》,讓原典之力,幾乎是從他片片肌肉的縫隙之間,擠壓出來。
每一份力量,都似一片扁平的鋒芒,最后迭在一起的時候,抵達槍頭。
鋒刃雖厚,卻變得像是諸多薄刃,參差不齊的迭在一起,猙獰驚人。
“啊!!”
張義怒吼一聲,槍頭在地面一蹭,斜挑而出。
石磚被槍頭蹭過的地方,沒有冒出火星,而是直接出現一條兩寸寬的黑色凹痕。
凹痕中本應該存在的石料,被槍頭粉碎成了肉眼難辨的微塵。
以至于看起來,就像是那一條凹痕中的石料,被抹消了一樣。
對于張義來說,他面前的那一股砂石氣流,是從右向左的吹。
他這一槍,斜挑出去時,也是從右下角,朝左上方挑去。
這樣一來,當槍頭插入風柱之中,方向會受到些許影響,速度的影響卻不大。
張義有把握,在長槍被氣流蕩開之前,槍頭就已經刺中風內那人的軀干。
即使是頭一回,面對這種碎石風柱的攻擊形勢,也沒有影響他的發揮。
這一槍,不管是力量、角度、距離、時間,全都拿捏到了張義所能達到的極限。
槍頭果然如熱刀切油般,在碎石風柱上,留下一道漆黑切痕,刺入其中。
但剛刺進去,風柱內部,忽然一亮。
楚天舒除了最開始,以龐大內力灌碎石墻、牽引碎石之際,身體旋轉了一下。
之后他整個人,其實是懸在風眼之中,不再旋轉,始終面朝大殿。
張義的整個動作,巨細無遺,被他盡收眼底。
長槍剛打穿風柱,刺到他身前,就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層青色水晶護罩。
那是楚天舒醞釀十足的護體罡氣。
外面的風柱,和這一層罡氣旋轉的方向,截然相反。
長槍在這一剎那,承受兩股暴烈至極的相反力量。
張義灌注進去的原典之力,受此刺激,瞬間紊亂,槍身巨顫。
楚天舒就是這時,毫無避忌的一掌,轟在了槍頭上。
轟!!!
長槍當場粉碎。
掌力帶動著罡氣和碎石,像是一條灰中帶青的氣柱,沖擊出來,撞在張義胸口。
“啊!”
張義出槍時發出的那道吼聲還未止歇。
可他整個人,已四分五裂,炸得滿空都是。
楚天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曾經服下不少靈藥。
進入此界以來,戰斗、修養、練功,都是對他身體的刺激。
讓他把那些藥力,逐層吸收殆盡,內功修為更上一層樓。
外有風柱,內有真罡。
輕身浮空,雷氣一掌!
闖入關林廟的這一系列動作,可謂是楚天舒將現有的內功修為,極盡發揮的一道杰作。
絕招拼絕招,張義一招便死。
元禮公驚愕的扭頭看去。
只見張義爆炸后,塵埃極速滾動逼近,碎石亂飛。
外面的那股旋風,已經徹底變形,洶涌的沖刷進來。
“敕令!”
元禮公口吐急聲,臉色霎時間白如瓷瓶,光滑到看不出半點毛孔,連眉毛都像是用筆畫上去的。
隨著他右手一揮,供桌上的所有符紙,紛紛揚揚飛了起來。
像是一大群輕飄飄的蝴蝶,撞向那兇暴的碎石氣流。
說來也怪,這些符紙一到,風煙俱凈。
兇暴的塵埃中,像是浮現出了數十上百個氣泡般的空洞。
每個空洞的中心處,就是一張符紙。
這些符紙,都是五猖法教精心煉制的,用來安撫龍脈原典。
在竊取原典的過程中,就是靠這些符咒,讓原典之力意識不到,自己已被轉移至不合適的人身上。
每一類符,代表的意思都有微小的不同,但又大同小異,使得符咒的效果,可以巧妙地結合起來。
緩、惰、寂、清…
靜、安、眠、茫…
那些符咒造成的空洞,正在極速擴大,彼此相接。
透過那些干凈的空洞,可以看到,楚天舒的身影,這時終于落地。
他左腳剛一觸及地面,右腳就向前重重地跨了一步。
青色的四葉印,以他右腳為中心,綻放開來。
四葉印的半徑,達到了接近十米的程度。
元禮公、曹少磷,就連那張供桌,此時也位于四葉印的邊角之上。
“法壇!”
元禮公臉色一變。
任何儀式,在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時,符紙、咒語,乃至別的法器的重要性,都會下降。
反而法壇的重要性,會被凸顯出來。
這代表的是整場儀式的根基,也是最后成果的定調。
這個時候,法壇被驚擾,什么儀式都得功虧一簣。
可是,楚天舒這個四葉印擴散出來的時候,是一股純清極柔的真氣,滲透力超絕。
元禮公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青色光氣,已經滲到供桌之下。
巨大的四葉印,瞬間一轉。
供桌的四條腿,都向同一側斷折。
桌面上裝米的竹筒,兩個燭臺,還有那把血腥氣極重的斷刀,全都砸落在地。
就連橫亙在元禮公和楚天舒之間,那些如同天塹的三色符紙,這時候也受到牽連,無火自燃,紛紛爆碎。
元禮公法壇既破,毫不猶豫,往后一跳。
他這一跳,如龍之騰也,必伏乃躍。
好像有一條龍的輪廓乍現,載著他向后飛去。
龍影一竄,元禮公的身體已經落在高大的關公雕像左肩之上。
楚天舒的身影,這時已經占據元禮公之前的位置。
“還挺快。”
楚天舒抬眼看去,左手順便一拍。
曹少磷肩膀上被這一掌拍中,雙膝一彎,砰然跪在地上。
“啊?成了嗎?”
曹少磷如夢初醒,卻發現自己跪在地上,元禮公站到了關公肩膀上。
“嘿嘿,這是玩什么呢?”
曹少磷笑道,“道長,這人是從哪里冒…啊呀呀呀呀!!”
他話說一半,就覺得肩膀上傳來一股直透骨髓的劇痛,當即語無倫次,慘叫起來。
一股威猛的力量,隱約縈繞著曹少磷,讓他剛才膝蓋砸碎石磚,都沒受傷。
可是這股力量本就不穩,此時在劇痛刺激下,轉眼間就層層消減,不知所蹤。
楚天舒原本只想探一下,對方是不是已經擁有原典之力。
也沒有想到,自己剛一發勁,對方就承受不住,疼到原典之力都逸散了。
“呵!”
楚天舒大感滑稽,“想讓這種貨色,擁有關羽的原典,你們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元禮公眼珠動了動,道:“貧道也是無奈,只因此人乃是曹英的公子曹少磷,自幼極受溺愛,有什么好處,當然要想著他。”
“閣下實力非凡,但若是傷損了此人,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不如效仿古人風范,善待曹少帥,來日送還京師,作為結盟之契機。”
楚天舒悠然道:“曹少帥呀。”
“原來他就是那個曹少帥,聽劉雪亞說過,是個比鎮嵩軍大帥還要混球的貨色。”
元禮公笑道:“看來貧道多慮了,閣下能容劉雪亞,自然是個識大體的,肯定會優待曹少帥。”
曹少磷此時,倒像是已經適應了劇痛,臉上扯出一個笑來。
“嘿、嘿,對,我爹是曹英,我是曹英的兒子,你不能殺我。”
楚天舒左手平移,五指尖端,已經扣進了他的脖子里面。
血水涌出,曹少磷一時卻還未死,滿臉驚訝不解,張著嘴想說些什么。
“我爹是曹…”
楚天舒五指扣得更深,讓他再也說不出話,臉色抽搐。
元禮公面色一沉:“閣下這是什么意思?”
“我讓劉雪亞多活幾天,是因為控制他,真能讓豫西平穩點交接,可是,以北方曹家如今的體量,碰撞動蕩,是絕無法避免的。”
楚天舒平靜的說道,“區區一只喜歡虐殺無辜的二世祖,死不死的,又有什么關系呢?”
元禮公強笑道:“既然死不死的,都沒關系…”
“那就死吧!”
楚天舒說話間,手一擰,掐斷了曹少磷的氣管血管。
那副模樣,就像是掐死一只紅了眼的瘋雞,連狗都不如。
曹少磷一死,元禮公就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一縷血水。
剛才他們兩個,同在儀式之中,即使最后,儀式未能成功。
只要曹少磷活著,這儀式也還不算全敗,反噬就不會到來。
此時曹少磷一死,元禮公只覺五臟如被重錘一敲,滿嘴都是血腥味道。
可他還來不及惱怒,只能趁著胸腔里的這點刺痛,刺激身形,驟然一轉。
呼!!!
元禮公身形如重重幻影,從關公左肩,繞過雕像的后腦,來到右肩之上。
楚天舒已經撲到雕像左肩,一只大手,追著殘影殺過去,瞬息間也殺到雕像的右肩。
“我看你還能躲幾次?!”
楚天舒雙目之中,綻放出攝人的青光,整張面孔,仿佛見到了美味惡鬼的鐘馗。
那只大手凌空一變,一掌分化成八只青光瑩瑩的手掌印。
八只手掌幾乎像是一個圈,朝著元禮公的腦袋,包圍抓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