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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道門老妖

  春雷時響,夜空無月,唯余點點星輝。

  湮陽左家乃是當地一霸,黑白兩道通吃,家中院落相連,四通八達。

  一串串琉璃燈籠在廊下整夜不熄,盡顯豪奢。

  近來因為一幫大人物駕臨,左家家主左允執特意單開數院,接納貴客,事事周全。

  他不僅是陰癸派下屬勢力,還靠著襄陽城做買賣。

  地位、金錢,全都仗著這個大靠山。

  故而怠慢不得。

  近亥時,左府主宅中,左允執興奮得很,手心滑轉三顆鐵球,無心睡眠。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兩位干練的管事一齊答道:

  “人手都已安排好,隨時可以動手,南陽那邊也交代過了。”

  “很好。”

  左允執眼中閃過貪婪:“那五莊觀在南陽的關系可不小,這次被長老們拿下,必然要吐出一大堆東西來。屆時,能拿下的,一樣不可手軟。”

  “錢獨關的地位雖然比我高,但襄陽距此終歸是遠了點。”

  “以我對宗門的忠誠,宗主興許會培養我接管南陽事務。”

  兩位管事笑著奉承道:“除了家主,誰還能有此能力?”

  “長老們選擇在湮陽落腳,足見宗主對家主的器重。”

  左允執掌中的鐵球轉得更快:

  “湮陽是個小地方,與南陽比起來只算窮鄉僻壤,這樣的機會,一輩子恐怕沒一回。既是我的機緣,也是你們的機緣,都給我長些心,把事情辦妥當。”

  “遵命!”

  左允執心下激動,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掩蓋不住。

  本以為會在湮陽城混一輩子,哪想到有這么大機遇。

  用官話來說,這便是升官發財。

  而且是發大財,升大官。

  美啊!

  左允執把兩名得力手下打發走,站在門口運轉功力,豎耳細聽。

  隔壁大院中,正有一陣騷浪至極的聲音。

  不愧是有“魔隱”之稱的宗師人物,不知他與那位魅惑入骨的聞長老采補起來,到底是誰吃虧。

  盡管知道聞長老年歲不小,可想到她的樣貌。

  左允執不禁喉頭滾動,咽下幾口口水。

  他站在墻角邊,用整個湮陽城最高明的內功細細去聽。

聽著聽著  心中正覺燥熱,騷浪叫聲卻猝然而止。

  完事了?

  恍恍惚惚間,像是聽到頭頂上有一點細微的腳步聲。

  跟著,一陣陰風驟起。

  左右兩條長廊上的琉璃燈左右搖擺,晃動幅度越來越大。

  燈光一搖,立時有一道道影子隨之晃動。

  影子越來越多,踩瓦聲音更大。

  左允執心中驚駭,察覺到不對勁,這時一口朱紅色大棺材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他面前。

  棺材蓋當場打開。

  出來的人正是宇文無敵,毫無預兆,對著左允執,一掌擊出。

  冰玄勁帶著滾滾煞氣旋轉發勁,直接將抬手反擊的左允執扯入冰寒煞氣之中,二人氣勁交接,高下立判。

  左家家主口中一甜,后頸已經被人拿住。

  “轟”的一聲!

  宇文無敵帶著他沖瓦而起,左允執此刻被冰煞勁力封住,連話都難以說出來。

  只是滿眼驚恐,看到屋頂近前有位身著僧衲的矮胖人。

  “宗主,人已拿住。”宇文無敵恭敬無比。

  左允執聽到“宗主”二字,已是亡魂皆冒。

  對自己出手之人,已是當世一等一的大高手,此人背后的宗主,可想而知是什么角色。

  那位宗主二目跳動鬼火,渾身散發出與陰癸派元老們截然不同的魔氣。

  左允執判斷出他是魔門中人,立刻想到冠軍城。

  心下被涼意浸透.

  他本能用眼睛看向隔壁院落,邪極宗出動如此多的人手,陰癸元老們早在他之前就已察覺。

  此時立在那寬大院落中,卻沒有輕舉妄動。

  “長老,救我!”

  左允執拼盡全力喊出這句話。

  邊不負、聞采婷、云霞四大長老沒有看他,而是掃向周圍一大圈黑衣人。

  他們手持各般兵器,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除了散發魔煞之氣外,更有種說不出的特殊味道。

  他們的眼中毫無兇厲,極為平靜。

  每一個人,都像是有著自己的追求,不談功力,只論風采氣度,甚至有種他們都欠缺的純粹之感。

  邊不負早聽過邪極宗的名頭。

  但真正見到這幫人,還真是第一次。

  如此詭異邪性的場景,讓他的眼底也露出極度警惕之色。

  所有的小覷、輕視,在一瞬間統統化作泡影。

  尤其是看向屋頂上領頭那三人,內心多有起伏。

  邪極宗的底蘊,超乎他的想象。

  “邊長老,救我!”

  左允執望著邊不負,眼中全是求生欲。

  “他自身難保,拿什么救你?”

  周老嘆斜睥了邊不負一眼。

  下方邊不負一個躍起,上到院中方亭瓦頂:“邪極宗這是什么意思?要與本宗開戰嗎?”

  周老嘆沒有說話,一手抓在左允執身上。

  當著邊不負等人的面,朝他體內打入一道玄而又玄的真氣。

  左允執昏死過去。

  這時林藥師背來兩幅棺材,打開一副,周老嘆將左允執丟了進去。

  宇文無敵封上棺材。

  一旁的林藥師掀開第二副棺材,對邊不負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陰癸派幾位元老全都怔了一瞬。

  因為林藥師她們是認識的,他是辟守玄的徒弟。

  他的兄長林士弘更是辟守玄的親傳,并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僅武功奇高,更掌握江南一地,乃是陰癸派的核心人物。

  所以,林藥師也與他們同一輩次。

  這位林藥師,竟然改投邪極宗。

  據說周老嘆會與人分享天魔最高之秘,當真有這般動人嗎?

  “邊師兄,諸位.”

  林藥師望著下方元老、三魅還有一眾陰癸門人。

  用平靜的語氣繼續道:“今日特來接你們,大家入棺一敘吧。”

  “只要你們還對武學癡癡以求,做一個棺中人,沒什么不好。”

  林藥師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讓陰癸派一眾高手心感不適。

  云長老低聲道:“他已經瘋了。”

  聞采婷躍到邊不負身邊,她的功力不比邊不負差多少,乃是陰癸派在場第二號人物。

  沒有理會林藥師,雙目掃過丁大帝與金環真,最終凝在周老嘆身上:

  “你們如此對待本宗門人,看來是要不死不休了。”

  周老嘆面露冷笑:“是又如何呢?”

  望著陰癸派眾高手忽然憤怒,周老嘆心中暢快時不再多說任何廢話。

  大院四周的琉璃燈盞全部扯向邊不負方向,赤邪神掌,帶著滾滾魔煞之氣打中方亭!

  邊不負、聞采婷破煙而出。

  方亭塌陷,四下的邪極宗門人一擁而上。

  云長老、霞長老、三魅、韋威六大高手領著陰癸門人,與之大戰!

  丁大帝怒笑一聲,以五帝锏殺向人群。

  襄王有夢,大帝無情,登時三名身材姣好,擅長采補的女弟子頭顱飛起。

  云霞兩人立刻結成陣勢,殺掉兩名邪極門人,再殺向無人能擋的丁大帝。

  金環真宮裙擺動,以邪極宗惑心邪錄對戰聞采婷的魅功。

  她手握九孔骨笛,聞采婷則是駕馭一柄金劍。

  那劍光與骨笛相擊,每每勁風出入,穿梭骨笛,都會散發出靡靡幻音。

  兩道瑰影在人群中閃動,躍上躍下,快如鬼魅!

  聞采婷招法更為絢麗,身上絲帶也能化作利刃,可是金環真功力厚重,她的骨笛每敲一下,笛孔之中便迸發出多道強勁氣刃,無論聞采婷的絲帶從哪個方向攻來,

  她都能一邊對其劍法,一邊破這陰狠魔舞。

  聞采婷越打越是心疑,只因對方真氣中的魔煞詭異無比,不僅極為精微,還蘊藏沖擊精神的異力。

  一番拼殺,本以為憑自己之能,足以勢均力敵。

  沒想到不到百招,便覺壓力巨大。

  雙方一掌對過,聞采婷急忙撤掌。

  她驚悚得看向金環真,感覺對方真氣中有股壓抑自己的力量。

  大家都是先天真氣,怎會有此差別?

  同為天魔策武學.

  那只能是天魔最高之秘!

  難道難道她真的練成了道心種魔大法!

  這怎么可能?

  一念至此,聞采婷看向金環真的冷峻面容,心中已生破綻。

  知曉自己被破氣勢,聞采婷乃是近宗師的武學高手,當然不敢逞強,立時大喊:

  “笙梅,快來助我!”

  綠衣老妖婆抖動銀鞭,從側邊沖來與她以二對一。

  哪怕以兩人合力,竟也拿金環真無可奈何。

  聞采婷只覺對手的功力,甚至是邊師兄也略有不及。

  這時余光朝邊不負一看,果然,面對周老嘆,他正手握銀環,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

  “陰癸派的魔隱就這么一點本事嗎?”

  聽到這話,聞采婷知道邊師兄完蛋了。

  邊不負的魔功比她要高,全盛之下,魔環催動,招法毫無破綻。

  可對陣強敵之時,往往不能比她強多少。

  因其心境太差,容易受到挑撥。

  “轟!”

  一聲巨響,邊不負被周老嘆打下屋頂,狼狽砸入室內。

  周老嘆狂笑一聲,舉掌壓塌梁柱,追了下去。

  云霞二人掌握天魔合擊之法,兩人對戰丁大帝一人,與其纏斗,乃是場中最輕松的。

  故而,她們對情勢把控最為清晰。

  望著邊不負完全處于下風,她們驚悚于周老嘆的功力。

  他竟能將陰癸魔隱壓制到這種程度!

  當初在義莊中見他時,可還不是這個樣子啊。

  邊不負的魔心連環能借勁發力,連綿不絕,陰狠厲害。

  可周老嘆的功力比另外兩位更高,掌煞大開大合,一身功力肆意傾灑,叫他的魔心連環借到極限也無法反制。

  且煞氣攻人精神,叫邊不負束手束腳。

  打敗一個人與殺一個人,這在江湖高手對決中,全然是兩種概念。

  可此時再打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陰癸門人與那些邪極門人斗殺,互有死傷。

  可陰癸派這邊死得更快。

  人數越來越少,連帶左家前來幫忙的人,也損失慘重。

  “快走!”

  云采溫大喝一聲,掌風推向大帝,第一個遁走。

  霞長老見她遁走,眼睛不敢再看那柄大剪刀,緊跟云長老腳步。

  這時誰慢一點,誰便要死。

  因為丁大帝已騰出手來,他揮動巨大剪刀朝側邊剪去。

  正在大戰宇文無敵的錢綃哪敢以一敵二。

  她用出全身功力,擺脫了宇文無敵。

  可是卻被大帝一個僵尸步追上,五帝锏的剪影將錢綃籠罩,她身形晃動飛退,長發后飄,那銀色長發被剪得漫天飛舞,到了第二十四招。

  錢綃這老妖婆的頭顱,直接飛上天際。

  這時她腦袋上已沒有多少頭發,在混亂之中,仍被大帝剪得左右齊整。

  陰后座下四魅,縱橫江湖數十載。

  今日在這小小湮陽,丟了性命。

  “哪里走?!”

  聞采婷、笙梅、裴綃、韋威齊齊逃跑。

  邊不負再無日間的瀟灑風流,朝著一眾高手逃走的方向狂奔。

  他把魔心連環的法門用在腳下,連綿之勁讓他沖向黑夜,破風狂奔。

  周老嘆緊追不舍,邊不負瞄準方向,不斷靠近韋威。

  那韋威嚇得要死,他卻不可能有邊不負跑得快。

他這一慢,立時被周老嘆追上  湮陽之東,冷漠的黑衣人踩著滿地鴨骨,凝視遠處動靜越來越大的方向。

  “要來了。”

  周奕黑衣蒙面,像是黑暗中的幽靈。

  靜靜聽遠處動靜。

  陰癸派如果逃跑,此處幾乎是她們必經之路。

  就算人散開,這里也是最有機會截到人的。

  細細一聽,已經有跑動之聲。

  只不過,方向偏了一點。

  周奕腳下一動,朝著東南方向追去。

  正是通向襄陽的路徑。

  逃命之人已經奔向小道,前方是湮水下游,看樣子想過河。

  腳步踩在水上的聲音更加清晰。

  有打斗聲!

  周奕狂奔時保持謹慎,再聽腳步,

  五道、四道、三道.

  還剩兩道。

  淡淡星光下,周奕目光一聚,看到岸邊泊了不少小船,有兩人正將其中一艘推入河水。

  “又來一個。”

  身后的破風聲引起兩人注意,地上前前后后,還有三具黑衣人的尸首。

  自然都是追過來的邪極宗門人。

  兩人見黑衣人的裝扮,登時松了一口氣。

  不是那三個老怪,就沒什么好怕的。

  笙梅道:“別管他,先推舟。”

  裴綃不用她提醒,已把舟船推入水中。

  二人跳到船上,正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先到襄陽休整。

  南陽是不敢再待了。

  她們這次行動,可是連陽興會內的季亦農都沒有告知,生怕被南陽中的勢力察覺到。

  邪極宗的人能找到左家,可想而知他們的消息有多靈通。

  “嗯?!”

  二人悚然一驚,身后的破風聲忽然變大。

  那黑影越來越快,只一道踩水聲,人影搶在水聲消散之前踏于船頭。

  “咔咔咔咔!!”

  叫人聽了牙疼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二魅發現,

小船,停住了  側目朝水面一瞧,本就寒涼的河水,正有一層霜冰朝岸邊攀爬,一直凍結到蘆葦蕩。

  將沒有入到河心的小舟,束縛在河畔邊。

  霜冰就像是繩子,一頭拴在蘆葦桿上,一頭連著小舟。

  船,徹底不動了。

  更叫人驚心的是.

  這一層霜冰,隨著河流蒸騰起來的并非水汽,而是魔氣,森森魔氣。

  一種精純到難以置信的純正魔氣!

  笙梅與裴綃的眼神徹底變了,心神在這一刻壓抑到了極致,以致于屏住呼吸。

  踏入南陽的那一刻,她們從未想過會碰到這番場景。

  魔氣,已在黑衣人身上,以魔焰的形勢具現。

  邪極宗三位老魔與之相比,雖然氣息相似,可又差得很遠。

  兩個老妖婆只覺得自己半邊臉冰涼,一直涼到心底。

  那是一種本能的忌憚。

  結合冠軍城與了解到的信息,已是想到了此人身份。

  要拼命,或者是逃?

  身上還有逃跑時被周老嘆蹭中的掌力,兩種選擇都沒有機會。

  這位背對著她們,顯然是沒將她們當一回事。

  兩個老妖婆對視一眼,為了保命,一齊拱手欠身。

  “圣帝屈尊親臨,老身先替宗主向您問好。”

  “陰后呢?”年輕的聲音沒有感情。

  裴綃道:“宗主暫不在此地,恐怕要過段時日才能與圣帝見面。”

  “是陰后叫你們這么做的?”

  裴綃趕忙道:“今日實屬誤會,本宗來此只是要滅道門小觀,并無冒犯圣帝之意。”

  二魅心中將邪極宗恨到骨子里了。

  此時卻只能說這些違心話。

  邪帝也許沒有陰后厲害,但絕對穩勝那幾位老怪,這便不是她們能對付的。

  “滅道門,這是誰的主意?”

  笙梅道:“是聞長老與邊長老的主意。”

  “甚好,甚好”

  聽到年輕的聲音說起這二字,二魅看到轉機,心下微松。

  可就在第二句“甚好”之聲還未落下之時。

  背對她們的黑影陡然轉身,這一下哪里能料。

  裴綃眼睛瞪大,已看到黑影電閃,并指朝她點來!

  血綾從腰間砉的一聲急促飛上,她這股匆忙勁力,就像是一塊薄冰撞在尖石上,

  須臾間便被點破!

  血綾碎裂,爛成碎布,滾滾魔氣從二指奔出,一擊而中,點在她的膻中穴上!

  生死竅遭此重擊,渾身登變僵硬。

  點在她身上的二指,化而為掌,擊其心脈。

  老妖婆慘叫倒飛,砸塌船棚。

  笙梅大吃一驚,運轉寒蟾勁,揮鞭掃來!

  黑衣人一個閃身,讓過一鞭,尾刺插入船舷,笙梅鞭尾一抬,連著船板一塊拽起。

  卻有一柄魔劍格住鞭鱗。

  笙梅只覺鞭勁不及對方,可卻也沒到無可一戰的地步。

  瞥了一眼裴綃,心喊上當。

  “你是誰?!”

  她詐喊一聲,其實想逃,可那魔劍已從周身圈來,叫她無路可退。

  這劍法韻味大變,招式卻有跡可循。

  笙梅行走江湖近七十載,如何感受不到。

  接連幾招過后,腦海中浮現了白河上的場景,她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

  “哼,老妖婆,驚喜嗎?”

  周奕的劍越來越快,笙梅已經沒能力說話,鞭上銀鱗被片片削下,叮叮當當打在船上。

  她一直被動,處處失去先機,越戰越靠后,一直被逼到船邊。

  笙梅退不可退!

  可那魔劍,卻如一陣摸不著的風,已在眼前失了蹤影!

  寒蟾勁裹挾的鞭圈帶著她扭曲的面龐,撥出最后的寒勁余浪,猛烈抽去!

  可真氣相碰,寒勁登時渙散,劍尖光芒越來越亮,穿裂鞭影!

  血飆夜空,濺灑白河。

  笙梅中劍之下,墜入河中。

  周奕長劍直刺入水,將尚未斃命,欲假死水遁的老妖婆再度挑起,夾著破水浪花拋飛到裴綃身邊。

  就在這時,遠處又響起兩道破空聲。

  似乎也要到河邊拿船.

  但是,人還沒有到河邊,忽然調轉方向。

  改道湮水下游,以更快的速度亡命飛逃!

  周奕正準備接客,沒想到人走得這樣快。

  “很不甘心嗎?”

  他來到兩位老妖婆身旁,迎著她們的視線道:

  “你們不僅設伏殺我,還要追到我家中,允許你們算計我,我就不能用點小手段?”

  兩個老妖婆聽罷,也微微一怔。

  周奕笑了笑:

  “看在你們喊我一聲圣帝的份上,再給你們一個說話的機會。”

  只“圣帝”二字,就夠讓她們生氣的。

  裴綃兩顆眼珠擠在一起,瞪著周奕:“你到底是誰?”

  “一個你們看不起的道門小輩。”

  “胡胡說”

  “你的真氣比邪極宗那些人還要純粹,怎么可能是道門之人。”

  “咳咳.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是道魔雙修,同練道心種魔與太平鴻寶,我們都被他耍了。”

  笙梅嘆了一口氣:“原來南陽各種想不通的事,都在你身上。”

  周奕稍感詫異:“你現在倒是變聰明了。”

  那邊裴綃道:“不是我們蠢,而是從未有人如你這般練功。”

  “你將會是一個禍害,當初在白河之上,我們該多派人手,一次將你了結。”

  “別急.”

  周奕俯身許諾:“到時候我會把聞采婷、邊不負這幫人全都給你送過去,你們再好好研究。”

  兩個老妖婆還想說話,周奕隔空打出兩道氣勁。

  接著“撲通撲通”兩聲。

  二魅入了河。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這兩人好像說過,讓我漂到襄陽護城河什么的?

  周奕微微點頭。

  湮水下游,也是漢水。

  又在不經意中滿足了兩個老妖婆的愿望。

  善,太善了。

  心中郁結之氣出了不少,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剛剛收好長劍,周奕神色微斂。

  有人來了。

  速度非常快!

  他一腳踏在船板上,反推波浪,將船移向河中心。

  下一刻,第一道人影已踩倒河邊蘆葦。

  跟著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又連著數十道!

  九孔骨笛的聲音回蕩在湮水河畔,一圈一圈的波紋推向四面八方,夜下湮河,無風起浪。

  浪花在隔空勁力之下越來越大,隨著笛音回旋而轉。

  金環真的宮裙連著丁大帝的帝王珠簾,全往后飄。

  河水倒卷,要把入河的小船反推回來!

  船上那人只是朝船板一按,便止船于浪頭,破開了金環真的勁力。

  骨笛聲音更響,一串串浪花炸起,從四周撲向小船。

  這些濺射的水滴中,全都有金環真的魔門真氣。

  每一滴水,皆有魔煞。

  周老嘆、丁大帝沒有輕舉妄動,那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一股魔氣殘留。

  雖然稀薄,卻純正異常。

  金環真這一招,不提水中魔煞,單是幻音,就不是尋常人能接下來的。

  周老嘆的目光死死盯在黑衣人身上。

  只見他絲毫不受魔音幻像影響,舉手一抬,那些充滿煞氣的水滴像是被一股莫名力量吸引,全都團聚而去。

  黑衣人片衣不濕,雙掌之中,以真氣攝住這團水球。

  那水球,不斷變換壓縮,來回滾動,奇妙無比。

  黑衣人所用真氣,乃是純正的道家玄功。

  與此地已消失的魔氣,顯然無有關聯。

  三人對視一眼,感覺對方的手段非同小可。

  周老嘆忽然明悟,皮笑肉不笑道:“朋友,原來是你。”

  丁大帝一臉疑惑,金環真口唇微動,聚音成線。

  大帝聽過竹林之事,望向黑衣人,閃過一絲警惕。

  老嘆的掌力有多強,他再清楚不過。

  “幾位宗主,我對魔門之爭毫無興趣。”

  周老嘆道:“無妨,不如與我一道回冠軍棺宮。”

  “大家一起探討武學極致之謎,你可有興趣?”

  周奕緩緩回應:“閑散之人,沒有那么高的追求,宗主勿送,就此別過”

  他話音一落,一步邁開五丈,不疾不徐走入黑暗。

  見身后的老怪沒有追來,心中微松一口氣。

  若是被這三人追擊,可是個麻煩事。

  而且,這幫人現在用處很大,真不想和他們翻臉.

  湮水之畔,金環真望著對岸,沉聲道:

  “此人怎會出現在這里?”

  “也許是來撿便宜的。”

  大帝聲音冰冷: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武功卻非同一般,竟無懼金師妹的幻音,一身玄門內功練到這種層次,倒是稀罕。”

  周老嘆哼了一聲:“這道門老妖喜歡伴嫩,你可別被他騙了。”

  大帝不在乎,反倒有些疑惑:“以你的脾性,此番功力又進,怎能忍住不對他出掌的?”

  “我倒想出手。”

  “不過,我們已經和陰癸派徹底鬧掰,接下來便要準備對付陰后。”

  周老嘆道:“這個時候再惹這道門老妖,無疑會兩面受敵,這絕非智者所為。”

  “師姐出手,已試探出了他的身份,我若繼續動手,必然得罪到死。”

  “此時,卻是沒有必要。”

  大帝點頭,金環真又道:“老方該回來了吧。”

  “差不多了。”

  “希望席應那個家伙能如約而來。”

  金環真看了看周老嘆的表情,忽然笑問:“你怎么一臉凝重?此番大出一口惡氣,該是痛快才對。”

  “難道是擔心陰后?”

  她拍了拍老嘆的肩膀,柔聲寬慰:“冠軍城有數萬人馬,陰后再有本事,也沒膽量入城與我們一戰。”

  “假以時日,這局面還要再反過來。”

  周老嘆擺了擺手:“非是因為祝玉妍,而是這個道門老妖。”

  “哦?”大帝也很好奇。

  周老嘆道:“瞧他剛才化解魔煞的手段了嗎?我不得不和他較勁,須得把真魔之功鉆研到破了他這道門玄功的層次才行。”

  “下一次再遇上,我要看他狼狽的樣子。”

邪極宗眾人沒有逗留,抬棺返回冠軍城  周奕腳步不停,當晚在野外隨便找了個地方歇一下,第二日一早返回南陽城。

  先到梅塢巷,尋陳老謀住處換過一身衣服。

  接著便直去南陽幫,見到了楊大龍頭。

  不多時.

  從南陽幫奔出大隊人馬,直去湮陽。

  城內的灰衣幫隨之行動,將左家在城內的絲綢生意吞個干凈。

  按照周奕的吩咐,那幫與襄陽錢獨關有往來的生意人,全都留了下來。

  錢獨關是靠絲綢起家的,便讓他們繼續維持這一關系。

  午時,周奕正在南陽幫與楊大龍頭一塊吃飯。

  范乃堂、蘇運、孟得功都在。

  “你對冠軍城有何打算?”

  楊鎮吃到一半,忽然看向周奕。

  “大龍頭,你不會是想把朱粲打下來吧,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周奕略感詫異。

  孟得功三人也看向楊鎮,感覺他的話有些突然。

  楊鎮卻道:“此次我沒能幫上多少忙,你卻一直惦記楊某最初的感受。”

  “雖然與朱粲相爭,會讓南陽陷入亂局,但此惡一除,便沒有后顧之憂。再想往其他地方做事,都可做得。”

  范乃堂不由放下筷子,等著周奕決定。

  “不可。”

  此時,反倒是周奕反對了。

  孟得功與蘇運覺得稀奇,大龍頭與天師的態度反了過來。

  周奕耐心解釋:“南陽動作不大,實則幫了大忙,若非城內嚴查,陰癸派豈會轉到湮陽。邪極宗便沒有這樣的好機會。”

  “此次若是靠南陽的力量與陰癸派正面相碰,必然后患無窮。”

  “而邪極宗出手,卻有可能把我們從亂中摘出。”

  “現在這局面,已經非常理想。”

  他用手蘸酒,畫出三個城池的位置。

  冠軍在最上游,順湍水到南陽,再順湍水往下到漢水便是襄陽。

  “陰癸派見識過邪極宗的實力,短時間應該不敢亂動。”

  “邪極宗的老怪們,忙著研究武學,所以食人魔也跟著老實起來。”

  “咱們雖然夾在中間,卻隱成三足鼎立之勢。”

  “哪怕這個時間不長,那也沒關系。”

  周奕眼神一亮:“多拖一會,對我們便越有利。”

  “時間,一定是朝著我們這邊走的。”

  南陽幫的幾位不由看向面前這意氣風發的青年,聽著他自信的語氣,心中頗為佩服。

  哪怕是楊大龍頭,也頻頻側目。

  魔門向來為人忌憚。

  邪極宗、陰癸派,這兩伙勢力放在江湖上,絕對是龐然大物。

  被他們夾在中間,有幾人能從容?

  楊鎮捫心自問,倘若一直是自己主事,面對當下局面,恐怕會徹夜難眠。

  他摸著下巴,沉思片刻:

  “我可以調派人手到白河村,融入村落,長期駐扎山下。”

  周奕想想,沒有反對。

  “不過.”

  “怎么?”

  楊鎮迎上他的目光:“雖能拖時間,但也在耽誤時間。這天下形勢,每一刻都在變換,天師可要考慮好。”

  周奕溫聲道:

  “讓南陽繼續穩固,繼續繁榮,當下考慮這些便好。”

  “說句心里話,我享受在此地的平靜中,一點不想將其打破。”

  眾人聽罷笑了笑,碰杯喝酒。

  又與四人聊到飯后,直至申時,周奕又去到梅塢巷。

  陳老謀正為昨夜的事高興:“天師有何安排?”

  周奕望著外邊放晴的天空:“陳老,我做如下部署。”

  “請講.”

  陳老謀看他如此認真,不由拿筆來記。

  周奕確實說了一堆。

  牽扯冠軍城、襄陽城、東都、江南等各地部署。

  對于陳老謀,這些事情都不必瞞著。

  因為已經一條道走到黑了。

  這次朱粲能得到準確消息,要得虧鯤幫的探子。

  挑起魔門兩家大戰,陳老謀扛不住的。

  所以,天師這棵大樹,不能倒,一倒就把鯤幫砸沒了。

  鯤幫的興衰、陰癸派邪極宗的怒火,得天師的肩膀來抗。

  兩盞茶過后,陳老謀望著遠去的人影,回頭盯著自家茶鋪上“吳越鷹鉤”的牌匾。

  本來南陽分舵即將關門,他過來臨時救火。

  沒想到,現在已是變成了巨鯤幫核心舵口。

  放眼城內,再沒有任何勢力敢與他們為難。

  陳老謀只覺奇妙,作為一名手藝人,心中莫名浮現了幾款龍椅的樣式。

  襄陽城,錢家藏清閣內。

  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大堂。

  錢獨關已把主座讓了出來,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話不說。

  魔門大佬們面色鐵青,一個比一個難看。

  自入陰癸派以來,只覺宗門諸事一向順風順水,從未有過這么大的挫折。

  邪極宗,竟然如此厲害。

  作為襄陽城大龍頭,錢獨關也心生忌憚。

  “不用等裴綃、笙梅了,她們絕無生還可能。”

  云采溫的話讓一旁的聞采婷身形一顫:“師妹,你確定嗎?”

  兩日過去,這兩人依然是杳無音信。

  大家穩住傷勢,這才聚在一起。

  除了深受重傷的邊不負,大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匯聚。

  云長老眼角微抽:“差一點,我也沒能回來。”

  “嗯?”

  云長老心虛道:“我應該是碰上邪帝了。”

  “什么?”聞采婷微微失色,“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錯。”

  這一次,連一直保持中立的霞長老也出聲附和。

  “那樣精純至極的魔氣,連周老嘆也無法相比,但凡練過天魔策上的武功,不可能感受不到。”

  “那只能是道心種魔大法.”

  “因而我與云師妹,不敢靠近便匆匆離開。”

  霞長老到此刻也不平靜:“邪帝在道心種魔大法上,恐怕已有非凡造詣。”

  “當代邪帝確實有才情,這部法門從未聽聞有人練成。我可以肯定,他與周老嘆他們是截然不同的。”

  云長老接上話:

  “那時先聞水聲,有一道看不真切的綠影從水中飛出,我起初抱有幻想,既然笙梅沒有回來,那便是她了。”

  “她與裴綃走在一起,被邪帝撞上。”

  “只聽到一個動靜,說明裴綃已死。笙梅欲要跳河逃脫,卻沒能如愿。”

  聞采婷秀眉緊皺:“此人狡猾陰險,既然身至,卻不露面。”

  “他是在防備宗尊。”

  云采溫道:“我們曾與宗尊闖過義莊,同樣沒見到邪帝。”

  “他對宗尊一直很忌憚,這次也是如此。”

  她話罷又加了一句:

  “不過,宗尊不在,除非合我眾人之力,否則絕不是他的對手。周老嘆已有此功力,邪帝只會在他之上。”

  “那可麻煩了”

  聞采婷有些頭大:

  “尤鳥倦恐怕未死,這三人也有此戰力,加上那陰險邪帝,豈不是有五大高手?加之還有一群古怪瘋魔,這邪極宗怎不聲不響變成這樣。”

  她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本次我們損失了近百人,韋威被抓,又”

  她有些說不下去了,自覺做了一個錯誤決定。

  四魅乃是宗門老人,四人合力,有合擊之法,遇到宗師人物也是毫不遜色。

  此時死掉三個,等于失去一名宗師戰力,損失何其之大。

  聞采婷深吸一口氣。

  哪怕的陰后在場,也會覺得肉疼。

  她的目光轉向妖媚動人的白清兒,又看向白清兒身邊更為絕艷的精靈少女。

  “婠兒,你一言不發,可有什么主意?”

  婠婠一直目眺西北,眾人還以為她在考慮冠軍城的問題。

  卻沒人讀懂她的心思.

  到嘴的周天師,飛走了?

  這事也太過巧合。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也沒什么好辯駁的。

  “師叔,邪極宗怎么知曉你們在左家?”

  聞采婷回答不上來。

  云長老卻對答如流:“我早說過,邪極宗在南陽經營許久,遍布爪牙,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們。”

  “在南陽,根本就不能輕舉妄動。”

  聞采婷有些不忿:“那師妹覺得,此時對五莊觀,又該以什么對策?”

  云長老毫不猶豫:

  “暫時還是不要再動想法為好。”

  “如果逼得太狠,他直接倒向邪極宗,那時這襄陽城也休想安寧。”

  錢獨關正在靜聽吃瓜,這時趕緊對聞長老道:

  “聞長老,此事非同小可,還是等宗主回來再行定奪。”

  聞采婷心有郁結,卻也只能這樣。

  “云師叔,你可見到那位邪帝是個什么模樣?”

  婠婠的目中充滿好奇。

  云采溫回憶一番,這才認真說道:

  “那時有周老嘆追迫,不敢細看.”

  “只覺黑暗中隱隱綽綽,他一身黑衣,融于夜色,身量約高你半頭,背影略顯清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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