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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長生寶書、天師授道

  二人打招呼時,老儒生擺拂寬袖,徑自入門。

  田文與石龍是至交好友,方才在周奕面前,他還在關心石龍安危。

  此時見石龍,卻像是心中有氣,沒給他好臉色看。

  “田老兄欸!”

  石龍朝周奕報以歉意,請他入門后快步去追老儒生。

  周奕隨手關門,嗅到一絲淡淡血腥味。

  看來還是有人找到了石龍。

  邁步朝前方兩人追去。

  “田老兄,是石某的錯,害得你有家不能回。”

  “我倒是沒什么,”田文慘然道,“就是有些朋友被揚州官署抓走,尉遲總管不將你拿住,他們一個都別想安寧。”

  石龍羞愧難當,朝自己胸口捶出兩聲悶響。

  他內功外功齊修,哪怕以十年前的推山勁,也算得當世武林一流人物。

  加之天性好道,獨身不娶,癡癡于武能數年足不出戶,倘若安心練自身法門,絕非今日之藝業。

  周奕瞧他滿臉悔意,漠然在旁,靜聽二人說話。

  田文不再冷著臉,拍了拍他的胳膊:“可想到如何破局?”

  “有法子了。”石龍道。

  周奕聽得更仔細,田文卻謹慎追問:“什么法子說出來聽聽,我幫你參考一下。”

  “又非詩文樂賦,說出來只會煩你的耳,而且已是潑出之水。”

  石龍對他的喜好再了解不過。

  田文深吸一口氣:“只盼你能穩妥一些,否則再沒機會一起喝茶。”

  “再為你介紹一下。”

  田文過了大宅月門,朝正在看大院中一口古井的周奕示意。

  “這位是白啟銘老兄的江湖朋友,別看人家年紀輕輕,武藝遠在你之上。”

  石龍的眼睛從周奕身上掃過。

  “無怪我看不出深淺,近十年來石某長居城郊小院,除了道門之事,其余江湖俗情我概不理會.”

  他有些好奇:“也不知周兄是何方才杰。”

  周奕悠悠開口:

  “在下來自南陽,鄉野居士,算不得什么才杰,偶爾躬耕,偶爾垂釣,偶爾治經問典,修一修道家清課。”

  聽田文轉述周奕武功時,石龍沒多少波瀾。

  可一聽周奕這番話,他的面色轉瞬變了。

  目光從看一個“路人”,變成看一位“道友”。

  石龍再問:“周兄治何經典?”

  周奕淡淡一笑:“黃老之學,淮南鴻烈。”

  石龍聞言,眼神多有變化。

  他天性好道,這才陷入《長生訣》中難以自拔。

  周奕所說經典,正好擊中他的道心根源。

  《長生訣》這部道家秘不可測的寶典,據歷代口口相傳,來自上古黃帝之師廣成子。

  與黃老之說,自有緣法。

  而淮南鴻烈,牽扯《枕中鴻寶苑秘書》,也是玄妙的仙家典籍。

  意境之妙,恐怕不輸長生訣。

  石龍一介武夫,但長期與大儒、詩文大家、古經好客一同推演長生訣中的甲骨文字,于是也染了一身文氣。

  此時大袖一擺,做禮引周奕入中庭大堂:“周道友,請!”

  這一言,可是鄭重不少。

  一旁的田文習以為常,拉著要拱手的周奕一道入堂中矮榻。

  石龍請他坐下,將木桌上的杯盤挪走,搶步入內室,換來全新茶具。

  拘水入盞,奉上一杯香茗。

  “此為茶仙蜀岡,周道兄請。”

  “多謝。”

  周奕道謝時,一旁的田文苦中作樂,道:“你這次真夠大方的。”

  “周小友有所不知,他這人對于仙道縹緲之說追求已極,蜀岡是本地之茶。”

  “而茶仙則是廣陵茶姥,說是南北朝時一位在廣陵賣茶老婦成仙的荒誕事。”

  周奕微啜一口,閉目夸贊一句:“直如幽谷甘露,叫人心神寧靜。”

  他倒不是瞎說,因為真聽過。

  ‘誰知白首來辭禁,得與金鑾賜一杯。’歐陽修告老還鄉之際,也難忘這揚州茶。

  周奕一念至此,又加了一句:“如果再得東門外月明橋北那口井的井水,此茶更妙。”

  這一下,老道迷與老儒生都不由朝他看來。

  從來名士能評水,自古高僧善斗茶。

  他方才所說的位置,正是大業二年所建的禪智寺。

  這位小友,竟然真懂。

  田文不禁開口:“你不似南陽來客,倒像是江都本地人。”

  石龍坐了下來,不再說茶的事。

  他先詢問田文的情況,田文便將兩位魔門高手逼問他長生訣下落一事說了出來。

  “都是你那位江湖朋友引來的人。”

  石龍搖頭:“他也是一片好意,曉得我癡武,特來告知另外一門奇術。”

  “可是道心種魔大法?”周奕凝神看他。

  “不錯,是這門秘法的一部分,裘兄得到的也不全。”

  “是裘千博.?”

  “嗯?”

  石龍疑惑一聲,又反應過來:“沒錯了,周兄也是從南陽來的,不愧是龍興之地。”

  “石道友怎會與裘幫主認識?而且,他又怎么知道長生訣的事?”

  周奕見氣氛差不多了,不再拐彎子。

  他是白老夫子的朋友,又救了田文,加之同為道門朋友。

  石龍面露追憶之色,這才開口:

  “石某閱讀道門古籍,從前人留下的線索中始知天下間有《長生訣》這樣的奇書,心欲難平,故而跋山涉水追尋,這部道門寶典得來不易啊。”

  “相傳廣成子觀戰神圖錄悟其奧妙著書《長生訣》,后傳黃帝,聞黃帝將其放在一尊寶鼎內。”

  “又有《史記·封禪書》:黃帝得寶鼎宛朐,問于鬼臾區。”

  周奕聽得認真,宛朐便是菏澤。

  “宛朐在濟陰郡,裘兄岳父家便在此地,當年我去宛朐時正好碰見他,于是一見如故,知我欲尋長生訣,多方為我打探消息,這才叫我把握新的線索。”

  “當年東周國被秦所滅,姬姓王室一部分遷徙至此,我去往濟陰沒有查到,裘兄翻閱郡縣志書,知東漢時期兗州八郡國中的濟陰姬氏去到建康。”

  石龍的眸中帶著興奮之色:“石某幾多查證,終于在江都古墓中發掘到一尊祭祀所用的青銅三羊罍,這罍中滿是酒液,長生訣就在其中!”

  原來石龍的長生訣是這樣來的。

  周奕心神搖曳,佩服他的意志力,一般人恐怕早就放棄了。

  石龍話斷此處,順手朝懷中一摸。

  眨眼間,長生寶書已出現在他手中。

  此書為玄金線織成,水火不侵,獨一無二,想偽造也不可能。

  “正是此書,叫我感受到什么叫做懷寶之孽。”

  “初得此書時我欣喜若狂,可上方都是甲骨文字,深奧難解,先賢曾閱此書者,多有智慧通天之輩,破譯三千字形,卻還有四千無解。”

  “不通其文,便只能按照上方七幅姿態不同的人形圖來練功。”

  “每每練之,氣血翻騰如煮沸之水,常年行走在走火入魔的邊緣,弄得石某精神不振,功力衰退。”

  “為此我找來一些朋友共同治書,武林朋友認為此書并非武功,乃是先賢拿后人取樂。”

  “而像田兄這般學識淵博的朋友,也解不開那樣多的甲骨文字。”

  田文聽到這話,二目飛怒:“就是把天下所有的學者都湊在一起,恐怕也研究不出其后四千字形。”

  “所以我早勸你放棄這白日之夢,可你置若罔聞。”

  “人生百年,已得上天恩賜,哪有什么長生久視之說。”

  “古來帝王服丹問藥,祖龍遣派徐福出海,哪個能活千年萬年?當真如此,豈非有不落之帝,耀照今古,那就不會有當下的煙塵反王了。”

  田文搖頭一笑,帶著幾分譏諷。

  事實當面,石龍只得苦笑一下,知他說的沒錯。

  推山手石龍盯著手中寶書,靜默良久,之后長嘆一口氣。

  “石某癡癡一夢,害人害己,懷寶之罪,禍亂江都,這一夢,也該醒來了。”

  “周道友,讓你見笑了,石某是不是很糊涂.”

  周奕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么誅心之言。

  朝長生訣瞥去一眼,開口安慰:

  “石道友不必如此。”

  “有道是天之偏氣,怒者為風。地之含氣,和者為雨.又言,孟春之月,招搖指寅。昏參中,旦尾中”

  “這些意象道理告誡我等,萬事萬物都存在一定的緣法規律,練武也是一樣的。”

  周奕想再加一句“強求不得,你不適合長生訣”。

  可看到這位揚州第一高手悲意大濃,蕭索掛眉,心軟之下也就把這句大實話吞入肚中。

哪里想到  愁緒滿懷的石龍道友聽了周奕的話后先是沉默,忽然心下大震。

  “周道友,此言何出?”

  周奕聲音稍低:“淮南鴻烈。”

  “淮南鴻烈,淮南鴻烈”

  石龍連續嘀咕幾聲,目中光芒愈發深邃,一旁的田文側目望來。

  “石龍,你又怎么了?”他皺眉詢問。

  石龍沒有說話,他給自己倒茶,一口喝下。

  再倒,再喝。

  接連倒過八盞,一次喝得比一次快。

  似乎將廣陵茶姥的仙氣全都喝下去一般,眼中的深邃逐漸消失,變得清澈明潔,那股子愁意也徹底沒了!

  一旁的天師與老儒生都不由一呆。

  一個人的氣質,怎能變得如此之快?

  老儒生受不了了,他很了解石龍,這個家伙怕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周小友只是在勸你,你又琢磨出了什么?”

  石龍長舒一口氣,對田文道:“略有所得。”

  他站起身來,朝周奕欠身拱手:“周道友,多謝。”

  周奕不知他要謝什么,卻順著他的話道:“不必。”

  石龍再度拱手:

  “地之含氣,和者為雨.長生訣確為寶書,但不宜推山勁。我練了推山勁,常以推山勁來看寶書,錯了,大錯特錯。”

  “道門講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長生訣乃是根源之一,推山勁只算萬物之一。”

  他在堂內踱步,感慨非常:

  “石某誤入歧途多年,今得周道友解惑,連飲八盞,想通前后,道友所話,于我而言如自天授,此恩如師,道友當是石龍的天師。”

  他的話中充滿敬意,絕不是開玩笑。

  能以淮南鴻烈解他多年困惑,可想而知,這是何等造詣。

  石龍誠心追問:“不知周道友在南陽高居何處。”

  周奕在這個氣氛上,心中翻江倒海,卻也不會多說什么。

  于是盯著石龍,淺聲而答:“臥龍山,五莊觀,正是貧道棲止之所。”

  “五莊觀”

  田文沒有聽過,問道:“那是什么樣的所在?”

  周奕斂色肅聲:“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

  石龍盯著手中的《長生訣》,腦海中響徹驚雷,這道驚雷將心中頑石炸裂。

  石中之龍從頑石而出,登時飛躍江都宏偉之墻,盤旋于臥龍山下。

  他向道之心甚烈,忍不住說道:

  “若石某從此處脫困,必然追逐武道,遨游江湖,以解這些年的閉塞心境。”

  “只不過”

  “出了江都,遨游過后,九州四海,難以再找一個安身之所。”

  周奕當即道:

  “這有何難?”

  “南陽清凈之地,石道友遍觀江湖之后,不如來我五莊觀,今日一品茶姥之泉,幾多甘味,一想到他年難復飲,心下凄凄焉.”

  “觀主。”

  “石道友”

  二人相視一笑,有種相逢恨晚之感。

  田文在他們身旁,獨自飲茶,有種生草的心情。

  長生不老?呵呵又瘋了一個。

  石龍再次坐下:“周道友,喝茶之時,也不影響觀這長生寶書。”

  從石龍手中接過玄金線冊,看到《長生訣》三個古字時。

  周奕的心瞬間靜了下來。

  雖說有些曲折,但這次江都之行總算不會留下太大遺憾。

  眼睛一掃,

  甲骨文,甲骨文,還是甲骨文.

  這些文字他沒法認得,看了一些先賢注釋,也感覺沒頭沒尾。

  只能去看那七幅人形圖,上方有箭頭紅點指引,似在述說某種修煉法門。

  廣成子留下長生訣,回到戰神殿破碎金剛,這寶書流傳下來,至雙龍前無人練成。

  因此有傳聞,四大奇書中的《長生訣》沒法修煉。

  雙龍各練一幅,還是結合了奕劍大師的九玄大法。

  周奕默默看圖,石龍又對田文進行安排:

  “我這里不久之后就有大戰,只怕高手甚多,我沒法顧得上你,老田你先去長街對頭的小宅暫住,那邊我備好了吃食。”

  “只消幾日,你便可以放心回家,各大勢力的人馬都不會再尋你們麻煩。”

  田文道:“你還能活著嗎?”

  “本來風險很大,現在有周道友在側,也許能兩全其美。”

  田文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我先去躲一躲,免得成了你們的累贅。”

  他深深看了石龍一眼,語氣漸轉溫和:“你若逃出升天,待一切風平浪靜,別忘了回來看看我們這些老朋友。”

  石龍嘆而應道:“會的。”

  田文從懷中掏出一冊詩書,翻開一頁,將其中夾著的一枝柳條放在石龍手中。

  而那一頁詩書中正寫著: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

  “保重。”

  田文老先生拍了拍石龍的肩膀,又與周奕告別,提一盞燈籠出了門。

  石龍注目而望,又看向夜幕下的天穹。

  他的心情,何其復雜。

  周奕追了出去,望著田老先生安然入了一棟小宅。

  潛回石龍大宅時,石龍站在堂屋外的井邊,正朝井中張望。

  若非今夜月色暗淡,周奕恐怕會以為石龍也在看“井中月”。

  “周道友,此乃逃生之路。”

  “難道此井能通城外?”

  石龍毫不猶豫地點頭:

  “這井連通地下暗河,四通八達,此地位于北郊,順水而走,只要找對路徑,可從江中漩渦而出,那時發勁掙脫,便能遁出江都。”

  他將一卷油紙遞給周奕:

  “這是井下水路圖,順著這條路,我已出城多次,不會有錯。你只要記住左右岔道,不入死穴,必能安然無恙。”

  周奕借著燈火去看井下水路,標記得非常清楚。

  “這豈不是說,石道友隨時可以離開。”

  “沒錯。”

  石龍握著手中柳枝:“但我一走了之,這些曾幫我解甲骨文字,與我關系要好的朋友們,可就一個都活不成了。”

  “石某雖無大德,但豈能為了茍活世間,而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周奕恍然:“你是打算把人都引來,讓他們看著你遁走。”

  “正是。”

  石龍有些愧疚:“裘兄來此看我,并無惡意,他自覺給我帶了大麻煩,先一步離開,引走了數位魔門高手。”

  “你之前殺了兩人,來江都的,卻有七位。”

  “他那邊危機更大。”

  “那位周宗主已知我有長生訣,他既要我的寶書,又要我做棺中客。裘兄說起這些,我也感覺悚然。”

  周奕大致明白了:“裘幫主會將人引到此處。”

  “嗯。”

  “他身上帶了我準備的竹簡,刻著長生訣圖譜,裘兄以此借勢,江都武林大亂在即。”

  周奕追問一句:“竹簡上的圖刻是假的還是真的?”

  “也能算真。”

  石龍道:“我沒改圖刻,但分圖而刻,又無寶書,不可能有人練成。”

  周奕點了點頭,“裘幫主什么時候動手?”

  “如果不出意外,會是明日傍晚,那時等人殺至,剛好入夜,我們順井而走,出到大江時可借夜色避開揚州水軍。”

  他已安排停妥,那就只能依計行事。

  周奕翻身躍入井中,兩手一撐,不必入水,細細聽著井下水流方向。

  與方才看到的水路圖,顯然是吻合的。

  等他返回井上時,石龍沉聲叮囑,叫他記好水路岔口。

  這也是躲避敵人追擊的手段。

  旁人沒有他們路熟,會在水下耽誤大量時間,功力差一點的,興許會被淹死。

  周奕又花去半個時辰,將長生訣七幅圖牢牢印在腦海中。

  反復比對,確定無誤。

  將寶書還給石龍,石龍見狀笑道:“周道友替我保管一夜吧。”

  “這些年此書從不離周身,石某試試沒有它,能否安眠。”

  選在中堂邊的一間屋舍,讓周奕住下,拿來干糧與一些點心,就著茶吃。

  二人聊了一陣,石龍便回隔壁房間休息。

  明日恐有大戰,須得養精蓄銳。

  周奕對著燈火,翻看《長生訣》。

  那些甲骨文字與注釋,怎么看都弄不明白。

  難怪石龍日日鉆研也無結果。

  閉上雙目,在腦海中回想長生訣七幅圖譜,同時,去溝通那神秘浮雕。

  可惜,浮雕并沒有理會他。

  那估計是沒戲了。

  周奕暗自搖頭,把長生訣合上。

  石龍把這東西當寶,周奕直接擱在桌上。

  回床坐下,自覺沒法修煉,但也想體驗一下石龍說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隨意挑了一幅長生圖譜,擺出圖譜上的怪異姿勢。

  練了一陣之后,

  周奕忽然停下。

  這些姿勢結合圖譜上的紅點、箭頭標記,總給人一種不暢快的感覺。

  與自己從浮雕上得來的練功姿勢,差距不小。

  他這時想到,

  玄真觀藏也是道家玄功,這一點與長生訣無差。

  于是又按照那七幅人形圖練功,越練越心煩,總感覺哪里不對。

周奕心念轉動  將長生訣圖譜上的幾處滯澀動作,模仿之前從浮雕所得的姿態,稍做調整。

  再以長生訣上的箭頭紅點指示練功。

  若是隔壁的石龍瞧見這一幕,一定會破墻過來,大喊住手。

  他練功多年也沒這么大膽子。

  周奕的武功基底乃是足少陰腎經,真氣從涌泉穴中涌出。

  按照稍作改變的長生訣圖譜,足少陰中的真氣竟然動了起來!

  心中一驚,卻沒做約束,任憑真氣移動。

  真氣慢慢匯聚到中注穴。

  連試幾次,都在中注穴上盤旋。

  周奕不是當初的練功小白,立刻沉心感應氣竅。

  果然!

  中注穴上的風隙越來越清晰,這是一種指引,讓他將凡穴打通成中注之竅。

  此穴蘊含脾土運化之力,有調解上下之能,是一處平和竅穴。

  連試幾次,心中得出一個結論。

  長生訣能練,但廣成子不一定對。

  老子想爾注一定是對的,因為老子這個沒有心魔。

  中注穴開啟竅穴需要一小段時日,雖然好奇后面會有怎樣的變化,周奕還是停了下來。

  這一點,他就比石龍的心態要好。

躺在床上一合眼,便沉沉睡去  黎明時分,東方才有一點魚肚白。

  一大隊人馬將田文老先生之前的居所包圍。

  七名高手翻身入院,檢巡四下。

  巴陵幫的幾具尸體,還有走廊處躺在一起的兩個人。

  仔細檢查兩人后,七人面色皆變。

  一名灰衣人指著地上的女劍客。

  “不錯了,就是這個家伙,之前殺了我們二十多名好手,天水明蝶,她竟然死了!”

  “看這個傷勢,是死于劍氣。”

  “這個老頭才是難纏角色。”

  另外一位穿著黑袍的高手說道:

  “此人叫錢崢嶸,乃是上洛外家拳腳第一人。練得是斷龍勁,筋骨如銅鐵一般,你們看這地磚,成圈而碎,可見他立在中心,把一身功力用至極限。”

  一人蹲下來摸他傷勢:“好硬的骨頭,這外功早已爐火純青,嗯?他是膻中穴受擊而死!”

  這一發現可了不得。

  也就是說,拳腳高手被人破了拳腳。

  “能破上洛外家第一人的拳腳,是哪里的武道宗師嗎?”

  “他娘的,這消息未免傳得太快了些。”

  “用劍的死于劍法,用拳掌的死在拳掌之下,至少有兩名頂尖高手,其中一位甚至是武道宗師,咱們這點人手,恐怕不夠啊。”

  “叫人,再叫人!”

  黑袍人道:“中原一地的太平鴻寶奇妙非常,咱們卻無緣得到,江都的這門寶書不會比太平鴻寶差,絕不可錯過。”

  “副幫主!”

  有人大喊一聲:“尉遲總管帶人去了寶華街,江都名宿,魔門高手,竹花幫、鐵騎會、長江聯等眾多勢力全都去搶奪長生訣了!”

  “什么!?”

  “走!”

  日頭高照,一艘艘戰船駛入江都碼頭,丹陽、海陵,江陰等地的宗派幫會或早或晚,齊齊而來。

  一些不太出名的幫派,卻也有一流人物坐鎮。

  故而高手匯聚,揚子津渡下隨便丟一塊石塊,可能就要砸中某地的出名人物。

  有關四大奇書、第五奇書的消息,迅速傳播。

  這道門奇書拿來不一定就要去練,可以吸引大批江湖人前來投奔。

  于是周圍的反王勢力也坐不住了。

  揚州總管尉遲勝從早間就開始調兵,上萬大軍聚攏。

  江都渡口人影雜沓,百舸流梭。

  兩個個頭不算小的少年人今日一早來到碼頭,正在往漕船上搬米,打算賺點錢。

  言老大這種認爺爺的人最懂規矩。

  昨日被教訓過后,瞬間禮貌許多,以后他們出力賺錢都不用上交。

  寇仲與徐子陵望著這忽然大變樣的碼頭,被夸張的場景所驚。

  他們也不知道江都發生了什么。

  碼頭邊,言老大擋了別人的路,與人發生口角。

  報竹花幫阿爺名頭的時候,聲音大了一點,被一名惡僧一腳踢飛入水。

  有著二十多名手下的恐怖言老大,一下變成了人人可欺的角色。

  “言老大,你沒事吧。”

  兩人劃著竹花幫的小船,將言老大從水里撈了上來。

  言寬望著遠去的惡僧,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們守著船,我去城內尋人。”

  說完直接溜走,不敢逗留渡口。

  寇仲和徐子陵按吩咐辦事,米也不搬了。

  但是,在數艘五牙大艦沖來后,掀起大浪直接將他們的小船帶出渡口。

  之后又給大批水軍讓開位置。

  渡口幾伙仇家突然廝殺,兩人劃著小舟匆忙躲避,迷失在江上。

  這一天,實在不平靜。

  “小陵,你快看,那是什么人?”

  徐子陵投目望去,瞧見一支非常古怪的隊伍。

  前方一個矮胖人,著一身僧衲。

  他旁邊有一名宮裝女子,身后跟著十幾名黑衣人,黑衣人中分出五個,扛著一口朱色大棺材。

  陽光一照,朱棺血紅。

  不知哪里跑來的古怪喪葬隊伍。

  忽然,

  那著僧衲的矮胖人扭過頭來,眼中的鬼火跳躍一下。

  看了他們一眼后,又轉過頭去。

  “好嚇人,這人比言老大恐怖多了,那棺材好陰森,里面是不是裝著僵尸哩。”

  “別說了,我們先別回城。”

  二人商量著,將船順江往下劃,有了竹花幫這條小船,他們可以到下一個渡口賺錢。

  不過,因為不懂怎么控船。

劃到江中,他們驚叫連連,越來越亂  江都城北。

  晌午時分,一隊腳步聲在大宅外響起。

  坐在中堂內的石龍睜開眼睛。

  周奕藏在暗處,立時收斂呼吸,他從腳步聲聽出是九個人。

  這應該不是石龍想要的大部隊,也不是他想要的時間。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裘幫主那里,想來是支撐不住了。

  石龍聽到了八個人的腳步聲,等人靠近宅院門口,他心生警兆,才聽出第九道腳步。

  此人相當了得,將自己的腳步隱藏在另外八人的腳步聲之中,且分毫不差。

  他現在所處位置與宅門不及六丈,可見.

  這第九人定然是一流人物。

  “貴客大駕光臨,請入門一敘。”

  大門門閂咔一聲崩開毛刺,下一瞬直接斷開,兩扇門砰砰兩聲砸在左右兩側土墻上。

  一名身材高大,眼神陰鷙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邊跟著一名青年,剩余七人的呼吸聲全都柔微細長,顯然都是內家好手。

  “足下破門而入,未免太不禮貌。”

  那男人道:“本人沒有立馬動手就已是最大的禮貌。”

  “石龍,把長生訣交給我,與我一同獻給陛下,我宇文無敵不僅可保你不死,還能讓你享受榮華富貴。”

  石龍搖頭:“那并非石某追求,恕難從命。”

  “皇帝昏庸,倘若真被他練成寶書,得享長生,豈不是我的罪過。”

  宇文無敵嘲諷一笑,倏而轉作厲色:“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是死,還是交出《長生訣》?”

  石龍面色平靜:“宇文家的冰玄勁名動江湖,石某癡武之人一直無緣得見,實在可惜。”

  “族叔,他在尋死。”宇文慶輝惡狠狠拔出長刀。

  “殺!”

  宇文無敵殺字一出,九名高手一齊出手。

  石龍所在消息已經散布出去,尉遲勝以江都大軍擋在后面,為他們爭取時間。

  那些高手轉眼就至,他們只是搶在人前,哪里敢耽擱。

  揚州第一高手聲名在外,所有出手之人,盡出全力。

  石龍此刻想活命,唯有遁入井中。

  但這消息只有宇文閥知道,散播不出去,他的老朋友們還是要倒霉。

  這是一個死局。

  可周奕在此,死局變活局。

  宇文無敵喊出“殺”字的那一刻,石龍自知,他已欠下一條命。

  宇文無敵隔空一拳擊出,整個中堂內的空氣變得奇寒無比,功力不精之人,立時便要牙關打戰。

  周奕在暗處仔細感受冰玄勁。

  這是一股回旋力道,空氣跟著這股寒冷勁力旋轉起來,極為奇妙。

  石龍不好受,他面對的乃是九人。

  推山掌一掌拍出,兩股勁道交擊,以石龍為中心,附近茶桌家具均風掃落葉般翻滾破裂,倒向四周。

  處于中心的石龍被九人勁力所壓,只得順力去卸,壓碎屏風,再點躍沖破屋頂瓦片,撞出一個大洞。

  下方九人以為他要跑,直接追擊。

  石龍移動到周奕房頂之上,宇文無敵腳下瓦片一層層裂開,他像是炮彈一般沖出,轟向石龍。

  右拳之上,冰玄勁成一股旋風,所過之處,屋瓦如落葉一般旋轉而飛。

  就在這時,

  作勢逃跑的石龍猛得回頭,他雙腳踩實,立根在屋頂上。

  兩掌朝身后一拉,合攏在一起,跟著扭動身體,將掌心真氣全力推出!

  這股推山之力,讓整個屋子都在搖晃。

  但宇文無敵毫無懼意,直接撞上石龍這股力道。

  屋頂炸出一個大洞,兩人被氣力所震,各都不好受。

  碎瓦木屑飛在一處,這時一道白影乍現,自下而上,沒有動劍聲響,并指如劍。

  天霜寒氣將下落的碎瓦木屑又頂了上來!

  宇文無敵滿臉駭然之色。

  他已有預警,可才與石龍拼斗,下一口真氣沒法提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伸手往后一抓。

  與他一道在南陽鹽倉大殺四方的宇文慶輝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他拽在身前。

  “啊!”

  一聲慘叫,下方那人指勁直接將宇文慶輝打透。

  氣勁帶著鮮血從宇文慶輝的后背噴出,又擊中宇文無敵右胸。

  他心中巨浪翻滾,這股真氣霸道兇悍,讓他的護體真氣瞬間崩潰,只這一下,便叫他氣血翻騰,身受內傷。

  心中駭然至極。

  石龍假寐,蓋以誘敵。此人后發,才是致命殺機所在。

  若非有一個墊背的,焉有命在?

  “慶輝!”

  宇文無敵大喊一聲:“快,殺了這個家伙!”

  他喊話時,身影朝后爆退。

  又聽到四周極度嘈雜,大批人手到場。

  尉遲勝終究是攔不住。

  一道道破風聲此起彼伏,高手全來了!

  成百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

  周奕感覺到巨大危機感,不敢追擊宇文無敵。

  這是個殺他的好機會,卻只能放棄。

  “諸位朋友!”

  石龍大吼一聲,傳震四方:“長生訣石某已用竹簡交給你們,此乃癡癡幻夢,難以言述,諸位朋友切勿迷失。”

  “石某就此告辭!”

  他話音一落,朝井口躍去。

  “想走?給本宗主留下!”

  說話之人著一身僧衲,他本就粗壯的手倏得脹大近半,呈現赤紅之色,魔煞溢射,隔空一掌朝井口劈去。

  周遭空氣像是被他赤紅巨手扯了過去,與魔道煞氣混合,直如一個吃人的骷髏頭!

  魔浪氣濤,排山倒海而去!

  正是周老嘆赤手教秘傳赤手掌,如今已變成赤邪神掌。

  此等兇悍魔功,叫一眾高手暗生忌憚。

  料想他是魔門宗師人物,也許就是八大高手中某一位。

  石龍,走不掉了!

  就在這時,忽有劍氣潑灑如幕,掃向石龍方向!

  “石龍,哪里走!”

  這劍氣,也是朝石龍去的。

  可不巧的是,那劍氣與周老嘆的赤邪神掌撞在了一起,石龍從夾縫中驚險墜入井中。

  周老嘆的骷髏魔手,被這道劍氣給斬得稀碎。

  江都一眾高手心下大駭!

  此人功力竟在魔門宗師之上,乃是一尊劍道宗師!

  空中白影一飄,像是踏風而走,速度快捷無倫。

  眾人沒看清他的長相,人就已經追著石龍入井。

  但是,井下卻傳來一道聲音。

  “宇文兄,你先將看到的長生訣記住,我來追石龍,等你傷養好,我再來尋你”

  這句話,所有人都聽到了。

  不少人認識宇文無敵,紛紛看向他。

  有十幾人追到井邊,卻有些猶豫。

  但還是有七八人跳了下去。

  撲通撲通水聲響起,又有五人跳下,但其中有兩人又從水下返回,不敢深追。

  周老嘆眉頭深皺,看著自己的手掌微微一怔。

  這人的劍氣,著實了得。

  他不認識宇文無敵,但把握到周圍人的視線,立刻找到了宇文無敵所在。

  周老嘆一動,旁人稍稍避讓。

  不愿招惹他們。

  他身邊跟著十幾名魔道高手,抬著一口詭異的朱紅色棺材,還有個氣勢不下于他的宮裝女人。

  搞到一些長生訣竹簡,可丟了裘千博!

  周老魔火氣本就大,現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用劍氣斬掉掌勁,心中惡氣更甚。

  “快把長生訣給本宗主,饒你不死。”

  周老嘆的話把周圍人驚住了,在江都動宇文閥的人,那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宇文無敵捂著胸口傷處,冷哼一聲。

  哪怕對方是魔門宗師,他也并不害怕:

  “那人說謊騙你,他與石龍是一伙的,本人根本沒看過長生訣。”

  如果是尋常勢力,宇文無敵不見得會搭理。

  但這幾位是魔門高手,他倒不吝嗇多說幾句。

  他朝屋頂破洞一指:

  “此人從暗中突然出手偷襲于我,否則我也不會受傷。”

  周老嘆本打算掉頭追人,聽了這句話,他和金環真一起停下腳步。

  宇文無敵說了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長生訣,拿出來。”周老嘆又道。

  宇文無敵皺眉:“本人方才已說過,沒見過長生訣,幾位不要太過分。”

  “尉遲總管上萬大軍眨眼就到。”

  周老嘆冷笑一聲:“不及兩丈,他偷襲你,你竟能不死?”

  “你的意思是,如果本宗主暗中對你下手,你也可以不死嘍?”

  一旁的金環真嬌笑幾聲,惑心邪錄中的幻音陡然傳出!

  宇文無敵受傷之下,又被周老嘆吸引,猝不及防,瞬間中招。

  等他憑借強悍功力從幻音中掙脫出來時,一道矮胖人影已挪至他身后。

  他反應極快,伸手后擋。

  二人拳掌交擊,只兩下碰撞,宇文無敵的手被巨力隔開,一根粗壯的手指已按在他的命門穴上。

  周老嘆無情宣判:“可見你說謊了,以你的本事,如何躲避那人偷襲呢?”

  “膽敢用如此幼稚的謊言欺騙本宗主,這是對我驚世智慧的一種侮辱.”

  “你,合該入棺。”

  宇文無敵一時難辨,總不能當眾說用賢侄身體當了肉盾。

  只在他思量的一瞬間,任督二脈已被魔氣封住。

  此乃精純無比的先天魔氣,他一時無法掙脫。

  這時一位魔門高手掀開棺蓋,周老嘆將他丟了進去。

  朱紅色棺材蓋又被蓋上。

  宇文無敵眼前一黑,才明白什么叫“入棺”。

  五位黑衣魔門高手將他抬在肩膀上,以大明尊教中《娑布羅干》儀式微微搖晃,口中小聲念著什么魔典。

  周圍各大派高手全都嘴角抽動,這魔門宗師,也太過猖狂。

  那不是宇文閥四大高手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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