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討一個人情

　　晚上6點出頭，狄國鋒一臉興沖沖地來到包廂時，寧畢書的巔峰賽已經打到了1500多分。

　　好幾天沒上號，系統果然給了回歸優待。

　　寧總感到很滿意。

　　但老寧明顯就沒那么開心了。

　　“老寧，怎么個情況？”狄國鋒坐下來，見寧國榮愁眉不展，笑呵呵問道，“最近今天是操勞過度了，還是沒睡好覺啊，這么一聲不吭的？”

　　“唉…”寧國榮看看寧畢書，嘆氣道，“狄隊長，你是不懂什么叫套牢啊。我四十一塊四毛六進去，1800萬全部套牢，媽的今天那個股價還半死不活，上上不去，下下不來，我是抄底不敢抄，補倉沒錢補，做T不好做…”

　　“行行行，有錢有錢，大老板牛逼，被套了1800萬還跟我講補倉。”

　　狄國鋒風趣地笑道，“我要是現在有1800萬套在里面，我馬上就割肉跑。這個班我也不上了，我提前退休，回家釣魚。以后就每天早上睡到10點起床，晚上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畢書你說是吧？”

　　“我不知道，人各有志，不過我堅決尊重他人命運。”寧畢書放下手機，揉了揉脖子。

　　狄國鋒哈哈笑道：“有道理，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哈，這種事不能強求。”

　　寧畢書淡淡一笑，轉頭對趙虎道：“阿虎，去叫服務員上菜吧。”

　　“好。”趙虎馬上起身出去。

　　狄國鋒奇怪地看看趙虎，看看寧畢書，又看了看寧國榮。

　　印象中…

　　就上個星期在滬上，趙虎好像是寧國榮的保鏢吧？

　　什么情況？轉會了？

　　狄國鋒心里不解，不過也沒問。

　　寧畢書家里的內部矛盾，他根本不想管。

　　他今天過來，是有更要緊的事情的。

　　“畢書啊…”狄國鋒單刀直入，笑臉微微一收，認真道，“你明天要是有時間，就去我那邊報個案吧。這個事情，也拖了將近快20天了，網上我看都快沒什么聲音了。再這么拖下去，事情真不好弄了啊。說點實在的，你三叔現在，還等著訂單救廠子呢。”

　　“哦？”寧畢書看向寧國榮，“是嗎？三叔你怎么不跟我說？”

　　寧國榮的嘴角往下一垮，滿眼不快地想：誰踏馬不跟你說了？那不是老子還沒開口，你個小王八蛋就急著要把我沉進馬里亞納，我這才沒提的嗎？！

　　“別說了，現在就算有訂單，今年時間也不知道還趕不趕得及了。”寧國榮皺眉長嘆，“銀行那邊還有幾千萬的貸款沒還，再這么弄下去，這廠子干脆還是關門算了。”

　　“怎么又說關門啊！”狄國鋒就很煩躁。

　　你這工廠關門了，我們上頭還拿什么理由去搞事情？要的不就是你這一兩千號工人的生計，來“可控地”影響社會穩定，這才好有下一步動作嗎？

　　“你不要急啊！這不是…還有畢書嗎？”狄國鋒把話題又扯到寧畢書身上，勸寧國榮別急，自己卻很著急道，“畢書，你這邊，什么事都不需要弄，只要去我那邊報個案，再配合我們發幾條X博，剩下的事，全都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向你保證，絕對絕對，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響。另外你在網上哪些事，除了其中一個人之外，其他的，我們順帶手，一兩天內就能給你解決了。”

　　寧畢書不由得眨眨眼，好奇問道：“其中一個人，是哪一個？郭晨啊？”

　　“不是！郭晨就是個小人物！”

　　狄國鋒一臉的不屑，說道，“是那個叫什么巴音山的，我們這邊看了下，都是自己系統的，還是外地的，這個就放過了，你看行不行？剩下的那315個，你這邊前腳報了案，我們這邊呢，就給法院打招呼，傳票第二天就發過去。全都給他告到位，一個都不放過！怎么樣？”

　　寧畢書想了想，說道：“那個巴音山，這么牛逼嗎？”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我這邊也和她溝通過了，一個小姑娘，在網上看到一點虛假消息，就不小心被人騙了。說到底也是好心，就是有點熱血上頭。她說你要是不追究，她可以在X博上給你道個歉…”狄國鋒循循善誘，滿臉求給個面子。

　　寧畢書忽然笑道：“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嘛？”

　　“她本人就是警察啊！”狄國鋒也是一臉笑，略微激動外加無語。

　　“什么玩意兒？”寧國榮聽得忘了煩惱，打斷問道。

　　包廂里安靜兩秒。

　　狄國鋒無奈，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寧畢書道：“畢書，你看，315個人，身份資料全在這里了。我們全都給你準備妥了，你不用做什么，上網打打字就行了。運氣好，還能把你三叔的訂單也搞回來。

　　我還都跟我上面說了，說你要給我們捐300萬，這錢我告訴你，就到我們手里過一圈，轉頭就還給你。不光還給你，我們還給你發個良好市民的錦旗，明年再想點辦法，給你弄個區里的政協或者別的什么的這個頭銜。你別看這東西虛啊，真要用到，那是很管用的。”

　　狄國鋒見對寧畢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沒用，又開始上好處。

　　寧畢書倒也不排斥，不過也沒馬上答應。

　　他低著頭，把那個原本不該讓他看的牛皮紙袋打開來，拿出里頭厚厚的一沓材料。東西太多，這會兒要全部看完，一張張的肯定看不過來。不過有關部門辦事很精細，除了具體的資料，還有簡化版的兩張目錄。

　　于是寧畢書只拿出那兩張字體打得很小的目錄，快速地從上往下，一路瞥下去。

　　目錄上的那些名字，他當然一個都不認識。

　　他只是有意地找了一下郭晨。

　　沒一會兒，還真就在第一頁的中間段，找到了郭晨，后面還有他的X博昵稱，“相逢帝國大廈之巔”，以及身份證號、注冊帳號的手機號碼，全部一應俱全。

　　“牛逼啊…”寧畢書點頭贊道。

　　狄國鋒笑道：“夠清楚吧，我們不可能騙你的。”

　　“信譽這方面，我當然是百分百相信各位領導的。”寧畢書隨手又翻開第二頁，只是一瞥，忽然就奇怪地“咦”了一聲。

　　狄國鋒問道：“怎么了？”

　　寧畢書看著第二頁上面，一個本名叫“宋仙仙”的網友，再看看身份證號，也是X州本地，前六位和寧畢書的一毛一樣，不由笑道：“這么巧嗎？”

　　“哪個？”狄國鋒探過頭。

　　寧畢書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狄國鋒立馬道：“哦，這個啊！這個罪名比較重。巴音山是第一個把你個人信息泄露出去的，這個宋仙仙，好像是你以前的同事，你家里爸媽的情況，你爸生病的那個事，就是她第一個說的。然后才有另外幾個，吶，這幾個…”

　　狄國鋒給寧畢書指了幾個陌生的名字，“就是這幾個人，根據你家里的情況，又摸到你三叔頭上，然后你三叔的工廠，就被人潑大糞了。連帶著還有你三叔他家的老大，被人把電話打到單位里去，搞得雞飛狗跳的。

　　這幾個人我們已經收押了好幾次了，一直不松口。我估計啊，就是你三叔那個對頭花錢雇來的。不過要是沒有這個宋仙仙，你三叔這回也不會出事，我們也抓不到這個辦事的機會。”

　　寧畢書越聽越覺得水好深，干脆不往下想，然后一笑：“那這個宋仙仙，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處境嗎？”

　　“肯定不知道啊。”狄國鋒道，“不是就等著你開這第一槍嗎？”

　　“嘶”

　　寧畢書稍稍吸了口氣，思索片刻，問道，“那你們這么弄，我覺得這事兒也鬧不大啊。”

　　狄國鋒不解道：“怎么說？”

　　寧畢書剛要張口，包廂外面，服務員推著推車，把菜送了上來。

　　許建軍這個老板親自過來傳菜。

　　狄國鋒卻沒工夫跟他寒暄，拉著寧畢書，馬上進了隔壁那個沒人的空包廂。

　　然后把門一關，忙追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么弄？”

　　寧畢書從容淡定，拉過一張靠椅坐下來，不急不緩地慢慢道：“狄隊長，你看啊，我要是沒理解錯，你就是想讓我去報案，告這315個人，然后再在網上搞輿論。等搞大了呢，你們就介入調查，順藤摸瓜，搞你們上面想搞的人，是不是這么個意思？”

　　狄國鋒頓了頓，微微點頭：“差不多。”

　　寧畢書道：“不行。這樣是搞不大的，流量是起不來的。”

　　“怎么會呢？”狄國鋒將信將疑。

　　寧畢書解釋道：“你看啊，我要是告這315個人，以我現在在網上的名聲，這件事，正常不正常？”

　　狄國鋒道：“正常啊。”

　　“對啊！”

　　寧畢書笑著說，“太正常了，誰會看啊？再說了，有錢人欺負窮逼，天經地義，別說我占理，就是我不占理，打個平手，老百姓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頂多就口頭譴責我幾句為富不仁。

　　到頭來，是不是輿論攻擊的焦點全在我身上？就算真鬧大了，你們的最優解決辦法也是把我槍斃了，我一沒，輿論不就沒了？那到時候死的是我，問題也沒了，你們還順藤摸瓜個屁啊？”

　　狄國鋒仔細想了一會兒，不由點頭道：“有道理…”

　　寧畢書見他說有道理，這才繼續往下說：“所以這個事情，矛頭一定得指向你們內部，輿論一定要譴責你們，這樣一搞，你們才能不得不，全面啟動自查自糾的程序。

　　才能順著蘿卜帶出泥…后面的我就不說了。

　　反正關鍵就是一點，我最多只能是那個點打火機的，我要告的這些人，他們是引線，最后碰一下爆炸的，那玩意兒炸開了，火星子落到你們身上，您們哎呀哎呀叫救火，救著救著，就把捎帶手把內部負責防火安全的那個人揪出來，這才對路子啊！”

　　“我操？！”狄國鋒聽得眼珠子發亮，“小寧，你有點東西啊！”

　　寧畢書道：“還行吧，我上班干的就是這種活。看似出謀劃策，其實就是煽動領導情緒，讓他覺得我說什么都對，趕緊把方案過了。”

　　“屈才了，屈才了啊…”狄國鋒直拍寧畢書的肩膀，不住感嘆，嘆了兩句，又繼續白嫖追問，“那這個方案，具體要怎么實施呢？你有具體想法嗎？”

　　寧畢書嘴角一揚，“狄隊長，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狄國鋒頓時一愣，看寧畢書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對了。

　　膽子不小，坐地起價啊？

　　“你說。”狄國鋒道。

　　寧畢書卻道：“我現在還沒想好，但是咱們只做一個君子約定。兩年之內，我要有什么需要您幫忙的，當然前提一定是合理合法合規，您就當今天欠我一個人情，到時候幫我個忙。”

　　狄國鋒聽完，眼神更加不對了。

　　這要求，傻逼不傻逼？離譜不離譜？

　　翻譯過來，是不是兩年之內，幫你做一件不犯規的事？

　　當我是謝煙客還是楊過啊？

　　“好！”狄國鋒胸膛一挺，“我楊過答應你了！”

　　寧畢書比他還瘋，正色道：“神雕大俠，你聽我說，這個事情呢，我們可以分成這么幾步來…balabala…”跟狄國鋒密謀半天，最后又補充一句，“還有剛才您說的，那個什么區里的、市里的頭銜，我也要。”

　　狄國鋒此時已經熱血沸騰，當即想都不想就答應道：“沒問題，我一定讓我們上面幫你爭取！”

　　“還有。”寧畢書道，“那三百萬，你們就放心收下。我作為一個生在X州、長在X州的互聯網知名人士，有錢了建設家鄉是我的義務和責任。這錢你們不收，我過意不去。咱們就當交個朋友，警民一心，共建和諧美好新時代。”

　　狄國鋒聽得沒話說了，“我會跟我們局里轉達你的心意的。小寧啊，有你這樣的熱心群眾，是我們地方上的運氣啊。你放心，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我絕對義不容辭！這個人情，我代表我們單位和部門，我記下了！”

　　重重拍了拍寧畢書的肩膀，推開了房門。

　　兩人昂首并肩，神色鄭重地從房內邁步而出。

　　這一幕落在對門包廂內的許建軍眼里，寧國榮的侄子，簡直黑白通吃…

　　老許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