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龍性本x

　　妖精都市外。

　　阿爾托莉雅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隱于霧氣中的城市，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某個沖動，調轉馬頭，帶著貝狄威爾前往奧克尼。

　　隨著兩人漸行漸遠，洛恩回過頭，看向了身邊的美露莘：

　　“說說吧，怎么只有你在，摩根她們呢？”

　　按照原計劃，他負責教導女神達努的化身——亞瑟王阿爾托莉雅，使其結出靈魂，擁有完整的感性和理性；摩根三姐妹負責維系儀式的運行，并找尋達努諸神的轉世，引導其加入圓桌騎士團，為女神達努奠基出完整的神業。

　　然而，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對阿爾托莉雅的培養算是初見成效，卻遲遲沒有看到摩根三姐妹現身，并推動計劃。

　　甚至，整個不列顛的狀況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糟了，頗有種末日將近的趨勢。

　　“出了些問題了…”

　　美露莘走上前，如實交代了原委。

　　計劃最初很順利。

　　達努諸神存檔的靈性在儀式的運轉下，被重新捏塑為人，以新的身份投入這場精心設計的神業之中。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達努諸神脫離星之內海，重獲新生，作為核心的阿瓦隆島卻出了問題：

　　不列顛地下淤積的災厄之力失去了達努諸神的神性壓制，正在加速復蘇，并且變得越來越強。

　　甚至，到了需要湖仙女三姐妹共同出手，才能勉強控制的地步。

　　為此，摩根三人不得不暫且擱置原本的計劃，率領六大妖精氏族和剩余的兩位妖精騎士，進入理想鄉阿瓦隆，全力壓制地脈深處蠢蠢欲動的災厄之力。

　　而為了保證儀式的順利進行，三大妖精騎士中最強的美露莘接受了委派，從連接理想鄉的湖中走了出來，以“蘭斯洛特”的身份來到北境，接替摩根三姐妹，尋找新生的達努諸神，并將其招募到麾下，以此協助亞瑟王阿爾托莉雅完成這場神業試煉。

　　而洛恩聽完，不由皺眉：

　　“不列顛的災厄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了嗎？”

　　“很強，恐怕只有讓大母神回歸才能對付！”

　　美露莘認真回答，小臉上流露出一絲濃濃的忌憚。

　　和眾人設想的不太一樣，伏提庚并不只是阿爾比恩的殘渣，而是不列顛島上所有災厄力量共同孕育出的末日怪物。

　　而作為眾多神代豪杰共襄盛舉的“圣地”，不列顛經歷了四次以上的大入侵。

　　也就是說，這片土地之下埋藏著至少四個神代文明的神性殘渣，說一句“神代墳場”也不為過。

　　之前的奧爾勞格討伐戰和卡巴拉生命樹的再創世，的確幫凱爾特神代度過了難關，使其順利延續了下去。

　　但那股災厄力量早已和整個凱爾特神代糾纏在了一起，并沒有被完全凈化掉。

　　隨著達努諸神和女神達努的轉生，整個凱爾特神代的自凈能力被削弱到了極點，那股深藏在地脈之中的災厄也隨之爆發，并孕育出了伏提庚這只象征著末日和毀滅的怪物。

　　“這下，有點麻煩了。”

　　洛恩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惱。

　　以他的能力，倒是能解決伏提庚。

　　但前提是，他需要打破這里的桎梏，回歸現實。

　　而這也就意味著，阿爾托莉雅的神業試煉將到此終止。

　　他和摩根三姐妹先前的所有努力，都將白費。

　　弄不好，還有可能給達努諸神和阿爾托莉雅造成不可逆的靈魂損傷。

　　或許，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摩根三姐妹才沒有將這些異變告知他，而是選擇留在阿瓦隆島上，鎮壓地脈中的災厄之力，延緩伏提庚的發育，希望阿爾托莉雅能趕在災難變得不可控之前，先一步成長起來。

　　但從結果來看，摩根三姐妹和六大妖精氏族的力量已經明顯快要壓制不住地脈中的伏提庚了。

　　“別擔心，四王座都已經現身，只要將他們集結起來，我們很快就能為母神重鑄神業！”

　　美露莘開口安慰。

　　洛恩聽著，若有所思：

　　“所以，高文就是第三王座？”

　　在這場秘儀中，圓桌騎士大多有著對應的達努神靈身份。

　　其中，獨臂的貝狄威爾對應的是第一王座——銀手努阿達；

　　第四獸凱西帕魯格繼承了獸神科爾努諾斯的力量，對應第四王座；

　　而第三王座的太陽神魯格，自然應驗在了太陽騎士高文身上。

　　根據傳說，高文的力量會跟隨太陽的升落變化。中午時刻他的力量會變為3倍，夕陽西下時則會變弱。實際上，這些凱爾特元素并非源于威爾士和英格蘭，而是深深扎根于愛爾蘭的文化土壤中。

　　高文對應的，恰好是太陽神魯格的形象。

　　因此，部分人認為太陽神魯格正是太陽騎士高文的原型。

　　美露莘點了點頭，道：

　　“沒錯，他就是我們要找的第三人。但那家伙是個死腦筋，又和妖精天生不對付，老是和我作對。”

　　“你能贏他？”

　　洛恩有些驚訝。

　　美露莘昂起腦袋，自信滿滿地回答：

　　“至少我沒那么容易輸！為了讓我上岸之后，能壓過那些驕悍的神靈，順利執行計劃，母親她們將海神瑪納諾的神位賜給了我。”

　　海神瑪納諾——天空島四王座中的第二位。

　　在北歐和凱爾特的神戰中隕落，神格破碎，靈性泯滅，幾乎失去了轉生的可能。

　　也因此，摩根三姐妹讓美露莘填補了這份空白。

　　從湖中而來，和萬水親近——這也是美露莘將自己稱之為湖之騎士的原因。

　　洛恩理清了來龍去脈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海神瑪納諾不僅僅是第二王座，更是太陽神魯格的養父，雙方感情甚篤。

　　而美露莘雖說不是有意，但的確奪走了瑪納諾的神位，抹除了這位海神復生的可能，自然招來了高文本能的仇視。

　　此外，美露莘還擁有妖精血統，是摩根最為倚重的妖精騎士，代表湖仙女三姐妹和仙靈一族的意志；

　　太陽神魯格是軍神努阿達斷臂后，達努神族中的最強者。因此，高文代表著達努舊神的利益；

　　雙方天然有著不同的陣營，

　　加上美露莘身上還有華納圣獸——阿爾比恩之龍的底子，以及和太陽相克的海洋屬性，簡直buff拉滿。

　　難怪你們倆未來誰看誰都不順眼，會是對活冤家來著…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他不是想找我麻煩嗎？讓他來好了。”

　　美露莘傲然開口，豎瞳中泛起濃烈的戰意。

　　龍種是一種好戰且慕強的生物。

　　要不是摩根等人要求她團結和招攬圓桌騎士，盡快幫助大母神達努鑄造神業，她早就要想和高文分出個勝負了。

　　眼下，她沒去找高文的麻煩，對方反而先來討伐她。

　　剛好借這個機會，雙方過過招！

　　洛恩點了點頭，道：

　　“那行，我們回去等消息吧。”

　　無論是天空島四王座和湖仙女三姐妹，還是達努諸神所屬的神靈一族和六大妖精氏族組成的仙靈一族，雙方都早有齟齬，沒少互撕過。

　　只要不影響為阿爾托莉雅重鑄神業的大局，隨便他們明爭暗斗。

　　畢竟，如果手下太團結了，就該君主害怕了。

　　然而，洛恩剛打著哈欠回到自己的臥室，卻見美露莘如影隨形般擠了進來。

　　“你來做什么？”

　　“一起睡！”

　　美露莘一本正經地提出要求，豎瞳中滿是期待。

　　洛恩哭笑不得：

　　“這就是你讓我留下的原因？”

　　“嗯，你好久都沒抱過我了。”

　　美露莘皺了皺瓊鼻，有些不滿地控訴。

　　眾所周知，龍種除了慕強好戰之外，還有極強的領地意識和占有欲。

　　而在美露莘的概念里，阿爾比恩是她的領地，外人未經允許，不得輕易踏足；

　　摩根和洛恩共同賜予了她新生，是她最親近的人，外人未經允許，不得輕易染指。

　　但如今，摩根三姐妹為了幫阿爾托莉雅重鑄神業整日忙碌，洛恩也跟著阿爾托莉雅四處奔走，幾乎將其當做了半個女兒看待。

　　明明，我才是先來的…

　　美露莘磨了磨銀牙，直接跳上了床，雙手抱緊洛恩的一條手臂，身體匍匐在床榻內側，牢牢霸占住被窩的一角。

　　洛恩哭笑不得，只能撿起養育者的職責，安撫身邊的美露莘入眠。

　　舊夢重溫，美露莘臉上寫滿愜意，蜷縮在養育者的懷里沉沉睡去。

　　如同一頭巨龍，在看護自己珍視的財寶。

　　此時此刻，正在月色下趕路的阿爾托莉雅沒來由地感覺胸口一陣煩悶。

　　仿佛自己有什么寶貴的東西，被憑空奪走了一般。

　　好在，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他們撞上了奧克尼的大軍。

　　傳說中的太陽騎士高文，正騎在一匹棕黑色的戰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他身形高大挺拔，金色短發如熔化的黃金般耀眼，碧綠雙瞳中燃燒著太陽般的熾熱光芒，面龐俊美卻透出不可褻瀆的凜然。銀白鎧甲上鐫刻著繁復的太陽紋路，猩紅披風如流淌的晚霞垂落身后，腰間懸掛的圣劍卡文汀流轉著熔巖般的赤金光暈，昭示其與太陽神性的深刻聯結。

　　即便身處于夜色之下，眼前的男人依舊如同太陽般耀眼。

　　阿爾托莉雅通報了姓名，在兩名奧克尼騎士的引領下，走到高文面前，主動說明來意：

　　“我們是南境的騎士，此行是想奉勸您和蘭斯洛特閣下不要掀起無意義的沖突，一起握手言和，共同對抗卑王伏提庚掀起的災厄。”

　　“讓我和那些妖精合作？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北境有多少人死在了那些東西手里？”

　　“大概有三個城市和十幾個村子被屠戮一空，我聽逃難的南境的難民們說過。原住民人心惶惶，要么外逃，要么搬進奧克尼，局勢很嚴峻。”

　　高文聞言，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

　　看得出來，這并不是什么腦子一熱，就沖過來勸他罷兵的貴族小姐，而是真正了解北境現狀的人。

　　同時，他也更加好奇：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么要來阻止我？”

　　“因為，那位湖之騎士并不是您的敵人。她在和您做一樣的事情，都在盡力挽救生命，遏制這場災厄！”

　　阿爾托莉雅頓了頓，補充道，

　　“阿爾比恩除了為妖精提供庇護，還收容了大量的人類，這是我親眼所見。我不認為一個有如此善行的騎士，一群愿意接納外族的妖精，會和卑王伏提庚同流合污。”

　　高文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不可能僅憑你的幾句話，將屬民的生命和北境的未來壓在那些小東西的品德上。”

　　雖然的確有傳言說，阿爾比恩的妖精并不吃人，對人類很友好。

　　但他骨子里很排斥這種反復無常的生物，也無法對他們輕易生出信任。

　　相比之下，還是將其全部掃除更簡單。

　　解決了這些潛在的威脅，自己就可以專心對付伏提庚。

　　阿爾托莉雅見高文沒有改變主意，再次勸說道：

　　“如果你對這些妖精抱有懷疑，我可以帶你去阿爾比恩看看。那里生活著很多逃難過去的人類，他們的話，你總該信吧？”

　　“那又如何？妖精和人類的善惡觀不同，它們雖然會做點善事，但那只是心血來潮。他們骨子里的本性不會變，留下它們，早晚是個禍害。”

　　高文搖了搖頭，不為所動。

　　真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固執。

　　阿爾托莉雅深深皺眉，凝視著這位太陽騎士，再一次問道：

　　“所以，你真的要不分青紅皂白，殺死所有北境的妖精才肯罷休？”

　　“是又如何？”

　　“那我將不得不和蘭斯洛特站在一起，與您為敵。”

　　“你在威脅我？”

　　高文挑起眉梢，聲音驟冷，右手攀上了腰間鑲嵌了寶石的劍柄，將圣劍從鞘中一寸寸抽出。

　　濃烈的殺意彌漫開來，形成猶如實質的黃金焚風。

　　面對這神性的威壓，阿爾托莉雅毫無懼色地糾正道：

　　“不是威脅，是決定！

　　任何族群之中都有好有壞，只有其言行才能界定他們的善惡。如果您僅僅憑借個人的好惡，就要挑起奧克尼和阿爾比恩的紛爭，覆滅所有的妖精，那我將不得不想盡辦法阻止這一切。向你拔劍，自然也包括在內！”

　　她緩緩拔出腰間的精鋼長劍，劍鋒在萬軍之中遙遙指向馬背上的高文。

　　一時間，眾人色變，現場的氣氛變得壓抑而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