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就是你拐帶我妹妹?

　　“砰！”

　　銀白與暗鐵相互碰撞的鋒芒撕裂沉沉的夜色，獨臂騎士手中的殘槍迸濺青藍色火花，身體伴隨著敵方戰馬的沖鋒，不斷向后滑退。

　　開闊地帶是具裝騎兵的主場，一旦這些武裝到牙齒的人形坦克發起沖鋒，往往就會形成勢不可擋的鋒芒。

　　而且，眼前的這些黑騎士并非人類之軀，而是卑王伏提庚利用秘術從地下召喚而來的狂獵，每一個都是以一當百的精銳戰士。

　　面對百十名黑騎士的輪番進攻，獨臂騎士一時間也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拖延，難民們已經成功逃出了黑騎士們的追殺范圍。

　　差不多了，想辦法沖出去！

　　獨臂騎士目光一閃，全力催動體內的魔力，向前突刺的長槍牽引著地脈青銅結晶的輝光。

　　沖鋒的黑騎士們本能地揮動重劍，裹挾著詛咒的黑炎劈落，劍鋒掠過之處沙礫熔化成猩紅色的琉璃，但卻被突然提升威力的星砂騎槍精準挑入戰陣的薄弱點。

　　殘槍與重劍相撞的瞬間，道道歐甘樹文在沖擊波中浮現，鐘塔的虛影與深淵的咆哮化作音浪撕碎濃郁的夜色。

　　在強烈的魔力潮汐中，貝狄威爾抓住機會，再次催動魔力回擊。

　　他身上的騎士鎧流淌起水銀狀的波紋，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殘缺的騎槍隨之迸發六棱光簇。

　　但槍尖刺穿黑騎士肩甲時，噴涌而出的并非血液，而是無數嘶吼的怨靈灰燼。

　　“吼！”

　　伴隨著對生者怨毒的嘶吼，幾名受傷黑騎士的面甲中滲出紫黑色雷光，紅黑色重劍竟幻化為百條荊棘，鋪天蓋地纏繞向獨臂騎士的脖頸。

　　眼見獨臂騎士要陷于絕境，數道螺旋紋路在夜幕下亮起，化作璀璨的黃金劍光，從外部鑿穿黑騎士們的陣型，順帶著撕碎了半空中蔓延的道道紅黑色荊棘網絡。

　　“這邊！”

　　阿爾托莉雅騎乘著黑色戰馬，手提一柄精鋼長劍，在不遠處吶喊。

　　獨臂騎士心領神會，手中殘槍橫掃，進一步打開缺口，沖出黑騎士們混亂的陣型。

　　與趕來的幫手成功匯合后，他主動報上了姓名：

　　“多謝了，我叫貝狄威爾，北境人。”

　　“亞瑟，康沃爾的見習騎士。”

　　阿爾托莉雅則是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意思的是“像熊一樣強壯的男人”或“高貴的戰士”，陽剛之氣十足，是她在外行走時的男性稱呼，也是她隱藏自己赤龍之子身份的另一層保護色。

　　貝狄威爾不疑有他，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也是康沃爾來的？”

　　“也？”

　　“卑王伏提庚麾下可不止這群鬣狗，還有些被腐化的巨人和妖精。之前的路上，我碰到了位自稱是‘凱’的爵士，他和自己的騎士同伴引開了那些怪物，讓我帶著難民走另一條路。”

　　“兄長？！”

　　阿爾托莉雅下意識叫出了聲，眸中泛起一抹擔憂。

　　沒想到，她的那位義兄也從鎮子里跑出來了，而且似乎和卑王伏提庚的部下交上了手。

　　“你們認識？”

　　貝狄威爾更加驚訝，心中不由振奮了起來，

　　“那正好，我們先合力解決這些家伙，然后快點去支援凱爵士他們！”

　　“好！”

　　阿爾托莉雅肅然點頭，當即將手中的精鋼長劍舉過頭頂。

　　貝狄威爾同樣緩緩揚起手中殘槍，體內的魔力瘋狂涌動。

　　“——光輝，至此！”

　　“——轟擊，五星！”

　　黃金色的劍光和銀白色的槍芒在夜幕下向前激射，形成實質化的魔力洪流，將一個個沖鋒而來的黑騎士撕碎。

　　成功解決了對手，貝狄威爾和阿爾托莉雅不由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地上那些散落的黑色甲片發出詭異的鳴顫，濃郁的死氣如潮水般從地下噴涌，瘋狂灌入那些黑色甲片之中。

　　很快，地上的黑色甲片仿佛有生命的活物，在阿爾托莉雅和貝狄威爾的注視下，重新拼合為一位完整的具裝黑騎士。

　　甚至，原本化作青煙消散的黑色戰馬也死氣的滋養下，再度孕育。

　　殺不死？

　　阿爾托莉雅和貝狄威爾見狀，只覺頭皮發麻。

　　眼見黑騎士們就要徹底復蘇，如詩如歌的聲音在荒野上回蕩：

　　“你們本是塵土，也終將歸于塵土…”

　　一片粉色的花海在地面飛速蔓延，瞬間吞沒了地上即將起身的黑騎士，隨后與之一同化作了漫天飄飛的花瓣。

　　“老師！”

　　阿爾托莉雅穿過空地，驚喜地迎上了洛恩，一顆懸著的心安穩落下。

　　洛恩微笑點頭，從腳下的空地上撿起一枚失去光澤的黑色甲片，仔細端詳。

　　傳說，一位無名的黑騎士曾前往圣城卡美洛，挑戰宮廷里的所有騎士，要求他們和他進行道義決斗。亞瑟王聽說了這個消息，于是在幾位圓桌騎士接連敗北后，獨自前往挑戰黑騎士。

　　最終，亞瑟王在這場決斗中戰勝了黑騎士，卻沒有將其殺死。

　　現在看來，或許故事中的亞瑟王不是不想殺死黑騎士，而是物理層面上做不到。

　　因為黑騎士并不是活人，而是被用秘術創造的戰斗傀儡。

　　幸好在他這個法師的凈化下，甲片上為其提供動力的歐甘樹文已經徹底破碎，存儲在其中的死亡之力也不復存在，這些伏提庚的“小玩具”算是徹底沒了重組的可能。

　　隨手將失去威脅的黑色甲片仍在地上，洛恩看向貝狄威爾：

　　“你剛才說，凱也在？”

　　“嗯，他們走了另一條路，我這就帶你們去！”

　　貝狄威爾連忙點頭回答，隨即將殘槍插回背后，縱身朝向遠處奔跑。

　　沒了難民的拖累，他的速度極快，宛如一顆銀色的流星。

　　在威爾士傳說《庫爾奇與奧爾溫》中，貝狄威爾被譽為圓桌騎士中除亞瑟王外最敏捷的騎士。同時，他也是位用槍的名手，曾獨臂持槍以一敵三，長槍一擊與其他騎士九倍威力相當。

　　而有趣的是，凱爾特神話原典中也有一位被誤解的用槍名手——達努神族之王努阿達。

　　傳說，光之神魯格的槍術，以及神槍布里歐納克都是努阿達傳授。

　　順便一提，

　　布里歐納克還有個別名——轟擊五星。

　　洛恩目光瞟過貝狄威爾空缺的左臂，以及背上的那柄殘槍，眸中泛起絲絲笑意。

　　第一王座，已就位。

　　歡迎加入圓桌騎士大家庭。

　　“前面有動靜！”

　　前方的提醒打斷了洛恩的思緒。

　　他順著貝狄威爾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遠處的密林。

　　只見，數十個和樹梢齊高的巨人，正在胡來揮舞著手中的木棒，試圖逼出躲入林中的獵物。

　　而率領他們的，則是一位有著紅色絡腮胡，高達二十米的巨人酋長。

　　“他叫伊斯巴達登，已經帶領自己的部族，歸順了卑王伏提庚，平常以食人為樂。”

　　貝狄威爾小聲解釋，并不忘提醒身后的洛恩和阿爾托莉雅，

　　“小心點，這家伙很強，體內似乎流淌著神血，有不少被冊封的騎士都折在了他手里。”

　　而說話間，巨人們已經發現了騎士們的行蹤，獰笑著圍了上去。

　　“左右分散，兩翼穿插！”

　　密林中傳來了凱的暴喝。

　　幾十位具裝騎士迅速分成兩隊，從灌木后策馬沖出。

　　他們憑借精湛的騎術和周圍的障礙物，避開巨人們伸出的手掌和落下的木棍，并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劈砍向巨人們的腳踝。

　　雖然巨人天生擁有大地的加護，皮膚和肌肉宛如巖石一般堅硬。

　　但這些騎士也并非庸手，他們的劍刃精準地砍在了同一位置上。

　　在一次次的協力作戰下，劍刃成功穿透巨人們的防御，斬斷他們的肌腱。

　　最前排的幾個巨人猝不及防下，抱著血如泉涌的小腿，哀嚎著栽倒向地面。

　　“迂回，攻擊要害！”

　　騎士們聽從命令便陣，將手中的長劍替換成攻擊距離更遠的騎槍，同時策馬迂回，對著倒地巨人們的眼睛、喉嚨、大腦和心臟等要害部位一陣亂戳。

　　幾輪迂回之下，倒下的幾個巨人身上被戳出了百十個血洞，血液大量流失，很快就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眼見同族身死，巨人酋長伊斯巴達登勃然大怒，掄起手中的石杵砸向地面。

　　伴隨著大地的轟鳴，一排排尖銳的地刺破土而出，將十多位人類騎士連人帶馬串成臘肉。

　　“弄死這些臭蟲！”

　　伊斯巴達登獰笑著命令，身后的巨人們掃開攔路的樹木，如錘地鼠般不斷砸向地面的人類騎士。

　　而失去了樹木的遮擋，加上巨人酋長的介入，人類騎士方壓力陡增。

　　更糟糕的是，他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巨人，還有一群在樹林中神出鬼沒的小妖精們。

　　這些小東西名為“戈柏林”，又被稱作“紅帽子”，長得矮小而結實，容貌類似老人，有著長長的白須和一雙紅眼睛。腳上穿著一雙鐵靴，奔跑速度很快。通常居住在蘇格蘭和英格蘭交界處的城堡和了望塔里，有時也會搬遷到無人察覺的地方。

　　一般來說，這種小妖精雖然以作弄人為樂，但卻不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他們通常只是搞一些令人生氣或難受的惡作劇，如制造噩夢，嚇人一跳；或驅使蒼蠅，胡蜂，蚊子及大黃蜂，讓這些昆蟲攻擊人類，馬匹，然后在一邊看好戲。

　　但樹林中的戈柏林明顯被腐化，眼睛中布滿惡意，雙手變成了鋒利的鷹爪，頭上標志性的紅帽子，被受害者的鮮血染紅，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

　　而伴隨著他們刺耳的笑聲，疾馳的戰馬紛紛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從戰馬上摔下來的人類騎士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隨著一陣樹林沙沙的響動，被撲上來的戈柏林拖進黑暗中扒下盔甲，開膛破肚。

　　慘叫聲此起彼伏，人類騎士們在巨人和小妖精的圍攻下，傷亡迅速飆升，很快就折損了近半。

　　意識到彼此實力上的懸殊，凱連忙大聲呼喊：

　　“向我靠攏，一起沖出去！”

　　僅剩的幾名騎士掙脫開小妖精們的糾纏，火速集結在凱周圍，準備放手一搏。

　　然而，巨人酋長伊斯巴達登也注意到了他們，再度獰笑著砸下手中的石杵。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銀色的殘槍如流星般射出，徑直貫穿伊斯巴達登的一只眼睛。

　　怪物吃痛悲鳴，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眼眶，一手胡亂揮動石杵。

　　而看到那柄殘槍的外形，凱的心中大為振奮：

　　“貝狄威爾，好樣的！”

　　但樂極生悲，幾十只戈柏林趁其不備，一擁而上，將眾人身下的戰馬撕碎。

　　失去了坐騎，騎士們當即被沖上來的巨人和小妖精團團圍住，再一次陷入絕境。

　　然而，一道璀璨的金色劍光貫穿夜幕，瞬間將幾頭巨人斬成兩段。

　　同時，一枚枚歐甘樹文形成的咒彈呼嘯著墜落，將百十個戈柏林轟成滿地的碎肉。

　　“阿爾托莉雅？梅林？你們都在？”

　　看到林中出現的生力軍，凱徹底放下心來，

　　“那正好！一起上，解決這頭大的！”

　　說著，凱架起騎槍，和身邊的騎士們一起發動沖鋒，展開了對巨人酋長伊斯巴達登和巨人殘兵的圍毆。

　　半個小時后，傷痕累累的伊斯巴達登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轟然倒地。

　　周圍則躺滿了一地的巨人和小妖精尸體。

　　這場遭遇戰，最終以人類方全勝而告終。

　　但他們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過半的人類騎士戰死。有的甚至連尸體都沒能找到，只有地上斑駁的血跡、零散的碎肉、以及幾塊破布證明他們存在過。

　　凱懷著沉重的心情埋葬了同伴，并將死難者的遺物和財產挨個收好，準備回頭傳信時，將東西送還給他們的家人。

　　“兄長，你怎么在這兒？”

　　“當然是為了找你！”

　　凱瞪了阿爾托莉雅和某個拐帶犯一眼，沒好氣地解釋道，

　　“你們不聲不響地跑了，也不提前說一聲。老頭子不放心，就使喚我出來看看。剛巧鎮上的集會結束，我就和返鄉的一群騎士朋友結伴同行。結果沒想到路上碰到了卑王伏提庚麾下的鬣狗，還有這些怪物。”

　　看著林中的一座座墳堆，凱不由嘆了口氣：

　　“是我連累了他們。”

　　“你們一起下的決定，沒什么連累不連累的。”

　　洛恩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

　　“而且，他們既然在伏提庚的統治下，敢離開自己的家鄉，前往鎮上參與選王之劍的試煉，想必都已經做好了和那位卑王抗爭的準備。”

　　“說的沒錯！那混蛋和他的那些手下屠光了一個又一個城市，根本就沒打算給我們留活路！”

　　幾個幸存的騎士走了過來，灑然笑道，

　　“碰上了這些雜碎行兇，咱們這些騎士都不敢上，難道讓那些女人、孩子和老人上嗎？”

　　阿爾托莉雅聞言，心中頗為觸動。

　　和自己這個赤龍之子相比，他們沒有特殊的血脈，沒有強大的力量，卻有著同樣高貴的靈魂和信念。

　　而支撐他們的，正是騎士之道本身。

　　阿爾托莉雅思考片刻，開口詢問：

　　“你們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先把死難者的消息傳遞給他們的家人，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兄弟和父親是為了救助無辜者而死，不是孬種！”

　　“本以為南境能安全點，沒想到伏提庚的鬣狗這么快就追來了，看來我們需要早點做準備。我打算回封地招募人手，清掃那些滲透進來的亂軍。”

　　幾個騎士你一言我一語說出自己的計劃。

　　阿爾托莉雅認真聽完，隨后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準備先去北境看看。”

　　“那里到處都是伏提庚的亂軍，很危險！”

　　幾名騎士好心提醒。

　　阿爾托莉雅點了點頭，眸中滿是坦然與堅定：

　　“我明白，但正是因為危險，我才要去！如果能將在北境組織起一道防線，就能將危險遏制在最小的范圍內，救下更多人！”

　　幾名騎士聞言，頓時肅然起敬。

　　眾人簡單交換了下聯絡方式和信息后，互相道別，奔赴各自的戰場。

　　“北境那里我比較熟，我可以為你們帶路。”

　　貝狄威爾走上前主動請纓，順便補充道，

　　“而且，我聽說有位騎士和你們有一樣的打算，正在奧克尼組織隊伍，對抗卑王的亂軍，我們或許可以聯合。”

　　“他叫什么名字？”

　　“太陽騎士——高文！”

　　貝狄威爾沉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