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雅很忙。
這是洛恩入住莊園幾個月以來,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
每天天還沒亮,她便會起床前往馬廄,為幾十匹戰馬準備草料,確認馬兒們的健康狀況;
忙到上午,就是老艾克托負責的馬術課,以及騎兵作戰方面的理論;
下午時分,則是洛恩自己負責的劍術訓練和魔法對抗,順便還要學些宮廷禮節;
而等到了傍晚,她就要打開馬廄,騎著戰馬和領地內的騎士們巡邏附近的村莊…
這個時代的夜晚非常危險。
除了兇惡的野獸之外,還有更可怕的魔獸和神怪,以及不安分的妖精們。
一旦它們越過警戒線,闖入村子,往往會釀成一場慘烈的血案。
因此,騎士們往往會徹夜巡邏,保護領地內屬民的安全。
當然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不可能由一伙人勝任。所以,一晚上的巡邏基本會被分成兩到三班。
阿爾托莉雅的排班基本是前半夜,她的義兄,老艾克托的親兒子——凱會負責后半夜。
等雙方換崗之后,阿爾托莉雅就會被趕回家里睡覺。
但這個時候,距離天亮也只有四到五個小時。
這是她一天中難得的休息時間。
可即便如此,阿爾托莉雅還覺得自己太閑,甚至向洛恩請求,讓她在夢中上課,填補夢境的空白,順便多學些知識。
對于這個請求,洛恩當然毫不猶豫地拒絕。
雖然他很想讓阿爾托莉雅盡快積累認知,喚醒情感,但卷也不是這么個卷法。
然而,洛恩的拒絕并沒能打消這位學生的卷王精神,她每晚都會從少得可憐的睡眠中再抽出一部分時間,偷偷溜到莊園外的空地上,獨自練劍。
在連續發現了幾次之后,洛恩終于忍無可忍,跟了上去叫停了這位學生的自虐行為: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應當張弛有度,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
阿爾托莉雅放下手中的木劍,看向草地上迎面走來的老師:
“老師,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是我睡不著,總是要找些事做才覺得踏實。”
洛恩略一思索,很快便想明白了癥結所在。
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就相當于待機的機器,只有輸入指令才能正常運轉。
阿爾托莉雅也一樣,只有被命令和不斷的忙碌中,才能感覺到一絲充實。
洛恩想了想,道:
“這樣啊,既然你睡不著,那我們就坐下來說點開心的事吧。”
“開心的事情?”
阿爾托莉雅皺了皺眉,有些疑惑,似乎是很難理解“快樂”和“開心”之類的情緒。
洛恩無奈,只能退而求其次:
“問問題也行。對你而言騎士精神是什么,阿爾托莉雅?”
“我還想說您突然在說什么。遵守道德、以身護民、使主君存活、戰場中不顯畏懼、不為己欲,而是為守護國家與信念揮劍———爵士是這么教導我的。”
阿爾托莉雅松了口氣,流暢地說出了答案。
“很有深度的回答,艾克托作為一名老師稍微有點優秀過頭了呢。”
洛恩點評了一句之后,話鋒一轉,
“不過,這是別人的答案,我想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
阿爾托莉雅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即便用力思索,腦袋里卻依舊一片空白。
這是個她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呢。
洛恩揉了揉眉心,教導道:
“騎士精神是個很寬泛的概念,落實到每個人身上有所差別,也有所側重。比如,有的人認為禮節和謙遜是首要條件。有的人認為懲惡優于一切,有的人守護領地和屬民可以用盡所有卑劣的手段…所以,你如果打算日后不辜負艾克托的期望,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就要思考自己應該走怎么樣的路。”
阿爾托莉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多少變化。
洛恩又問:“那你認為,什么是王?”
阿爾托莉雅認真思索片刻,給出了答案:“…為了守護人民,而殺害最多人民的存在?”
這次有明顯的進步,算是加入了她的想法。
但在洛恩看來,這結果依舊比較人機。
誰家好人會給這么抽象的定義?
果然,要想讓一塊石頭開竅,變得情感豐富而復雜,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無奈之下,他只能轉變方式,繼續啟發:
“算了,你來提問吧,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我。”
“我聽說妖精離開地上到妖精鄉去了。留在島上的只有討厭、憎恨人類的巨人和魔獸而已。”
“不全對,雖然大部分妖精都進入了各地的仙境,但并不代表她們就將與世隔絕,還是可以特殊的通道出入的。只因為妖精女王的命令,她們不敢輕易干涉人類的生活,所以比較少見。巨人們憎恨人類是偏見。他們無法從物理上的枷鎖中解脫,沒辦法像妖精一樣成為靈體,難免和人類有沖突。但只要撞上了,不主動招惹,還是能相安無事的。魔獸和神怪方面,要看看具體是否具有靈智,是否有利害沖突,是否能夠交流。會不會敵對,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那么龍呢?守護不列顛的龍究竟在何方?”
阿爾托莉雅臉上泛起罕見的一絲好奇。
一方面,她被稱為紅龍之子,自然對這種代表著自己起源的生物很感興趣,另一方面,她很想見見這種傳說中強大而偉岸的存在。
“阿爾比恩之龍嗎?”
洛恩組織了一下語言,道,
“這玩意很早就在北境的奧克尼隕落了,現在連尸骨都快變成石頭了,不久后將會和地層完全融合,成為礦石之類的東西。不過,阿爾比恩之龍的靈魂已經完成轉生,目前在為妖精女王效命,是妖精女王麾下的三大妖精騎士之一,名為美露莘,現在應該和妖精女王一起,隱居在妖精鄉(迷霧之森)。”
“另外兩個妖精騎士呢?”
“一個叫巴格斯特,是只犬魔,食量比較大,另一個叫芭萬希,是個吸血妖女,性格比較惡劣。”
“———原來是這樣。不愧是老師,果然見多識廣!”
“那當然。我在魔法還有神秘方面可是行家。還有跟山一樣多的事情想要告訴你的,以后跟我慢慢學吧。”
阿爾托莉雅點了點頭,忍不住問出了壓在自己心頭已久的疑惑:
“老師,你是怎么出生的?有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想聽故事?”
“嗯!”
“坐下來說。”
洛恩彎腰坐在草地上,同時指了指身邊的空地。
阿爾托莉雅乖乖靠著自己的這位老師坐下,托起下巴,做聆聽狀。
洛恩清了清嗓子,半真半假地講述起自己的身世:
“我的父母很厲害,母親(塞墨勒)是一個國王的女兒,傳說身上擁有神靈的血脈。父親(宙斯)就更特殊了,不是魔鬼就是某種邪惡的幽靈,殘忍冷酷,而且無比好色,每天是在播種,就是在去播種的路上。我母親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語勾引的。”
“聽起來有點像是凱爾特傳說中的‘夢淫妖’?”
“嗯,差不多吧。”
“所以,老師你也是‘夢淫妖’?也喜歡勾引女孩子?”
“…你還想不想聽了?”
“想。”
“那就閉嘴!”
洛恩黑著臉瞪了一眼這個不太會說話的學生,確認對方老實下來之后,這才繼續講述:
父親突然間下殺手,母親死亡,自己墜入大海卻又僥幸存活…
拜師艾尤島的大魔女,結識女神和神怪們,一同挫敗了父親的陰謀…
為了修補戰爭中損壞的某樣東西,去外地(北歐)搜集材料,結交了更多的朋友,經歷了更多的冒險,完成了更多的奇跡…
故事很長,但卻并不枯燥。
那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吟游詩人在篝火前彈唱一首古老而壯麗的史詩。
阿爾托莉雅被深深吸引,不知不覺中聽得癡了,意識仿佛跟隨著故事的展開一同沉入那瑰麗雄奇的世界,見證過往的一幕幕。
殘夜漸褪,曉星西沉。
洛恩低頭看向身下:
自己的愛徒正躺在他的膝蓋上,酣然睡去。
那平穩的呼吸和臉上淡淡的笑容,證明她正在做一場美麗而香甜的夢。
總算老實了…
洛恩松了口氣。
但想到阿爾托莉雅之前的話,他不禁又有些氣惱:
“什么叫我也是‘夢淫妖’?也喜歡勾引女孩子?”
“老登是老登,我是我!那能一樣嗎!”
少女沒有回答,依舊保持著愜意的姿勢酣睡。
看著那張全然沒有防備的臉,洛恩目光一閃,眸中泛起濃濃的惡意。
清晨。
阿爾托莉雅打著哈欠,從草叢中爬起,慵懶地伸展四肢,全身骨骼隨之發出一陣輕鳴,臉上的表情顯得無比愜意。
沒想到,睡覺會是這么舒服的事情。
少女嘀咕了一句,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老師不在?提前回家了?
算了,不管他。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干活了。
阿爾托莉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快步走向莊園。
養父艾克托的住處是在鎮外,遠離人們的生活圈。
那位爵士的性格雖喜好孤獨,但不討厭人類。他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地方,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這個赤龍之子的身份和安全。
不過,遠離人們的生活圈,并不代表真的沒人。
在回去的路上,阿爾托莉雅雖然沒碰上鎮民,卻遇到了巡夜結束的騎士們。
而剛一照面,騎士們的目光就變得怪異,面部肌肉劇烈抽搐,有種忍俊不禁的沖動。
為首那位騎著戰馬,穿著一身高質量板甲的騎士領隊,更是放肆地笑出了聲:
“呦呦,這是誰家的花貓跑了出來?怎么還是綠的?”
阿爾托莉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隨著騎士領隊指了指旁邊的水洼,她走過去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這才明白了原因。
只見,她左右兩側的臉頰上,被分別畫出了三撇貓科動物的胡須,額頭正中央則多了個“王”字的紋路。
上面的顏料一片濃綠,散發著青草的氣息,似乎是一種青草擠壓出的汁液。
被如此多怪異的目光盯著,阿爾托莉雅頭一次感受到了名為“窘迫”的情緒,俏臉不由漲紅,腦內也瞬間鎖定了某個有作案時間的嫌疑人。
一定是老師干的!
阿爾托莉雅磨了磨牙,心中生出了一種咬人的沖動。
“趁現在路上人少,還不快回去洗洗。”
聽到那騎士領隊的提醒,阿爾托莉雅回過神來,連忙低著頭避開眾人的視線,快步沖向莊園。
打來清水,一番費勁的洗刷之后,臉上那些涂鴉總算被清理掉。
阿爾托莉雅松了口氣,隨即放眼四顧,從廚房門口找到了某個罪魁禍首:
“老師,你為什么要趁我睡著的時候作弄我?”
“哈哈,開個小小的玩笑。誰讓你平常這么正經,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我的學生。”
洛恩笑嘻嘻地回答。
而阿爾托莉雅則不禁又是一陣磨牙:
“就因為這個?太過分了…”
“別生氣別生氣,我提前回來,可是為了給你準備了大餐賠罪的。”
“你還會下廚?”
阿爾托莉雅有些懷疑。
洛恩仿佛受到了侮辱,拍著胸脯,大聲擔保:
“開玩笑,這是野外生存的必備課!我廚藝超好的,保證比你以往吃過的飯都要香!”
入住莊園已經有幾個月了,他也算淺嘗了一下小貴族級的凱爾特伙食。
用“一言難盡”來形容,都是他嘴下留情。
莊園靠近森林,想要獲取肉食并不困難,鵝、兔子、乳豬、云雀、斑鳩、水鴨等等食材,都能被端上桌。
但由于香料是堪比黃金的存在,上面撒點本土的歐芹葉和鹽巴就不錯了,指望還原后世的味道,簡直就是做夢。
而為了保護阿爾托莉雅的身份,莊園內不允許陌生人進出,烹飪的事情基本都是艾克托麾下的騎士和扈從們負責。
這些行軍打仗的糙漢準備的食物,基本具備統一的特點,方便食用和儲存,量大管飽,能吃就行。
因此,劃拉幾刀下去,有的出現酷似鱷魚皮的碳化分層,有的半生不熟,還帶著血絲。
更過分是,這里流傳著黑布丁一類的硬菜。
注意,這個可不是那種甜點的布丁,主要成分是動物的血,做法是把動物血跟燕麥、鹽、香料混在一起之后,外面用一些材料,比如布啦、腸衣什么的包起來,然后扔水里煮。
揭開包裝,那種未散的腥味,以及黑乎乎的色彩,讓洛恩直接生理性干嘔。
所謂行軍中簡單方便的燉肉,味道也好不了多少。
以野兔為例,取野兔剝皮,把肉從骨頭上剃干凈。肉切塊與血同放入鍋中煮沸,然后取出放入冷水中。湯中可加入洋蔥末、歐芹等其它香料,再次煮沸。把洗過的肉連同骨頭放入湯中,再次煮沸。上菜。
水產雖然也有提供,可舉辦大規模的宴會,準備的食材,自然不可能是現捕現撈的鮮魚,往往都是煙熏,鹽漬處理過的東西,口感肯定大打折扣。
有的還存在腌制時特有的臭味,這對感知敏銳的洛恩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至于蔬菜…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反正就那么幾樣,豌豆、卷心菜、萵苣、洋蔥等等,然后做法就是用水煮,所有綠色的東西都要充分的煮…
因為此時的看法是,綠色蔬菜不好,生吃的話對身體有害。
順帶一提,生吃水果是貧民的習慣,正統的做法,還是水煮,或者熬成果醬,制成果酒…
幾個月以來,他唯一能夠入口的東西,也就是新鮮烘烤出爐的白面包,加點葡萄干、培根、果醬,口味上勉強合格,但受限于并不發達的谷物研磨技術,則面包咀嚼中還是有些粗糙。
但這已經算不錯的待遇了,起碼沒啃上黑面包,并且從中吃到什么石子,沙子、布條、木屑、草莖之類的玩意。
面對這災難級的飲食水平,洛恩只需稍稍出手,就會形成碾壓式的降維打擊。
不過,口說無憑。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到了,他領著滿臉狐疑的阿爾托莉雅進屋,抬手揭開鍋蓋,拿起鏟子,翻動粘稠的糖色,濃郁的香味向四周彌漫開來。
此刻,鍋內的汁水已經收的差不多,肉塊的顏色紅中透亮,香味撲鼻而來。
阿爾托莉雅蠕動了下喉嚨,口中瘋狂分泌出渴望進食的唾液,忍不住問:
“這是什么?”
“紅燒肉,最后一道菜。”
洛恩拿起叉子,見鍋里的肉塊都被輕而易舉地貫穿,當即熄滅柴火,將一盤新出鍋的紅燒肉盛入碗碟中,并端到客廳的餐桌上。
阿爾托莉雅下意識跟了上去,一進屋就聞到了濃郁的飯菜香氣。
菌湯、雞湯、魚湯成品形排列;燉肉、烤肉、蒸肉等高熱量主食應有盡有;菜蔬、水果、乳酪等配餐點綴其間…整個餐桌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填滿,宛如一座被美味裝點的宮殿。
“可以吃了嗎?”
阿爾托莉雅忍不住張口詢問,臉上顯現出幾分迫不及待來。
嗯,有反應就好。
至少證明不是真的木頭。
洛恩拉開椅子,笑道:
“吃吧,這些可都是專門為你做的。”
然而,沒等阿爾托莉雅入席,院子中傳來陣陣甲片摩擦的聲音。
“這么香?吃什么好吃的?居然都不叫我!”
先前阿爾托莉雅在路上遇到的騎士領隊走進門,不滿地抱怨。
摘下頭盔,一頭金色的短發和俊秀的面容顯露了出來,那時常掛在嘴角的淡淡微笑,散發著無形的親和力。
然而,正當對方想入座之際,洛恩卻毫不客氣地抽走了椅子:
“我可沒請你,食材都是我花錢買的,你這混蛋別想在我這兒蹭吃蹭喝!”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啊我啊的。”
“那你還收我房費?”
洛恩說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眼前這位騎士領隊,自然就是老艾克托的好兒子,阿爾托莉雅的義兄,圓桌騎士中臭名昭著的內庫守財奴——凱,
雖然阿爾托莉雅所要建立的卡美洛王朝目前還只是空中樓閣,凱也還沒有正式成為圓桌騎士的一員,但他卻早早展現了自己在財政和后勤方面的天賦,不僅將莊園和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能短時間內扭虧為盈。
只不過作為代價,莊園的各項開支被大大削減,尤其是食物方面的支出更是被嚴格控制。
搞得洛恩想自己開點小灶,翻遍廚房都沒能找出幾粒多余的米來。
更過分的是,他作為阿爾托莉雅的老師,每天辛辛苦苦上課,不僅沒拿到一分工錢,還要給這只人形吸血鬼定期繳納房租。
順便一提,房租的價格比鎮上的旅館都高出三分之一…
為此,雙方沒少因為這件事互噴口水。
讓洛恩郁悶的是,這傳說中的凱爵士,不僅是個摳門的守財奴,還是個一等一的毒舌。
身為親屬的阿爾托莉雅曾如此評價道:
“兄長之舌燦蓮花,甚至被歌頌為、被凱爵士纏上,連火龍都會招架不了而飛走。”
因此,他和凱互損了幾個月,最終誰也奈何不了誰,反倒是把老艾克托給攪得神經衰弱,使得這位爵士連夜打包鋪蓋,以走訪舊友為名,火速逃出了莊園。
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菜肴,凱揉了揉因為巡夜而餓得咕咕亂叫的肚子,無奈問道:
“這都到點了,總得先讓我吃飯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買食材的錢?”
“一人一半,我的那份走公賬報銷。”
“那我的人工費呢?”
“服了你了,我馬鞍上還有兩瓶好酒,本來是要留著款待那些守夜的騎士們,算我的飯錢行不行?”
“勉勉強強吧。”
洛恩輕哼著點頭,伸手從滿臉肉疼的凱懷中拿走其中一瓶好酒。
然而打開封泥剛喝一口,他就立刻變了臉色,將嘴里的東西全都噴出來:
“屁的好酒!這分明是村頭最廉價的便宜貨。更可恥的是,你居然還在里面兌了水,一瓶分裝成了兩瓶!難怪那些騎士沒人愿意喝,連下屬的犒賞都這么摳門,你還是不是人啊!”
“能喝不就行了?別要求那么多。”
凱絲毫不以為恥,同時將剛出鍋的一塊紅燒肉塞進了嘴里,滿足地咀嚼著,
“唔,這肉味道不錯,我要多來幾塊。”
“混蛋,把盤子放下!”
“食材的錢我都答應出一半了,憑什么不能吃?”
“我還沒吃呢!另外,用兩瓶兌了水的麥酒換我的菜,你能不能要點臉?”
“你的水平也就值這點。”
兩個嘴強王者圍著餐桌開始了日常的對罵,客廳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而在一片吵嚷聲中,阿爾托莉雅拿起桌上的餐具。
——事到如今,先吃飯吧。
一陣默不作聲的進食,阿爾托莉雅身邊一大桶蒸好的米飯和桌上的菜肴以光速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