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來,把衣服脫了
三個小時后，克勞狄烏斯一世站在臺階上，望著身后的私宅，恍如做夢。
事情解決了。
負責審案的正義女神明察秋毫，確認這場謀逆只是小阿格里皮娜的個人所為，他并不知情，也沒有參與其中。
但作為丈夫，作為君主，他有著失察的責任。
因此，他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羅馬帝國的皇帝，七天后將于萬神殿前，在諸神的見證下卸任，并為神子尼祿加冕。
而作為補償，他將獲賜一份神性，消除身體的隱疾，擁有一副健康的軀殼。
對于這個結果，克勞狄烏斯一世心中不僅沒有絲毫的抗拒，反而充滿了期待。
和王位相比，神性才更加珍貴。
何況，還有他夢寐以求的健康！
如果這就是懲罰，他寧愿這些懲罰來得更多一些。
當然，能夠如此輕易洗脫嫌疑，讓那位酒神大人對他寬容有加，他還要多多感謝自己的那位妻子。
克勞狄烏斯低頭看向手上沾著些許藥粉的紙包和一封寫滿情話的拉丁文書信，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該死的瘋女人！
居然暗中給他下毒，打算謀害他這個丈夫！
而且，還一直和自己的親哥哥卡利古拉私通，準備等他這個丈夫死后，兩人一同架空新君，把持政務和軍權！
蕩婦！
想到被擺在眼前的一個個鐵證，克勞狄烏斯氣得發抖。
由于形象不佳，以及老夫少妻的配置，他對這個嬌妻可謂是予取予求，幾乎什么苛刻的條件都盡力滿足。
然而，他的一片真心卻換來了差點讓自己送命的毒藥，以及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
要不是那位酒神大人在調查過程中，順帶著牽扯出了這些事，他這個做丈夫的，恐怕到死都會被蒙在鼓里。
克勞狄烏斯一世一邊慶幸，一邊罵罵咧咧地朝山下走去。
與此同時，院中。
阿斯特萊雅狐疑地看向洛恩：
“你怎么知道那女人私底下還做過這么多壞事？”
“神殿又不是擺設。”
洛恩眼也不眨地將鍋推給了萬神殿和自己的那些機神下屬們。
而實際上，小阿格里皮娜是什么德性，干過什么破事，歷史書中全都有所記載。
就算環境有所改變，命運有所偏差，但有些人稟性難移，還是會沿著既定的軌跡，走向相似的道路。
顯然，小阿格里皮娜就是這種人。
阿斯特萊雅問道：
“好了，這案子判也判了，那女人你打算怎么處置？”
“送給克勞狄烏斯一世吧，他會好好‘疼愛’這位小嬌妻的。”
洛恩壞笑著回答。
被綠加被毒，還因此受牽連丟了王位，克勞狄烏斯一世就算再大度，也一定不會讓小阿格里皮娜好過。
夫妻間的恩恩怨怨，就交給他們夫妻自行解決吧。
阿斯特萊雅點頭表示同意，隨即走向了門外。
再過兩天，她就要接受萬神殿的冊封，出任羅馬帝國的大法官，眼下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
目送阿斯特萊雅離開，洛恩也抱著課本，照常給尼祿和命運三子上課。
七天后，尼祿就要加冕了。
他沒太多時間耽擱，需要讓自己的這些學生們盡快成長起來。
一堂課過后，尼祿也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好奇地湊上來詢問：
“老師，我是不是快要成為皇帝了？”
“嗯。”
“成為皇帝有什么好處？”
“整個羅馬帝國都歸你管。”
“那你呢？”
洛恩眼眸一瞇，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的這位愛徒：
“您有什么命令？未來的皇帝陛下？”
聽到那和善的語氣，尼祿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對著洛恩一陣比劃，道：
“老師，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適合做模特？五官硬朗帥氣，肌肉屬于流線型而不顯得突兀，身上的膚質既有韌性又不缺細膩。整體看下來，簡直是男版的維納斯，臨摹和雕刻的最佳樣本！”
“所以？”
“不如，下節課我們探討一下藝術，你來做模特，我們來臨摹。”
尼祿仰頭望著自己的這位老師，滿臉期待。
作為美神維納斯的繼承人，她生來便具備不錯的美學基因，對富有美感的事物充斥著熱愛。
不得不說，她的這位老師很符合她的口味。
因此，她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讓自己的這位老師成為自己的模特，讓這份美在自己筆下永久留存。
原來只是想上藝術課？
洛恩放下心來，對自己的這位愛徒露出溫和的笑容。
傳說，尼祿曾在希臘的奧林匹亞和德爾斐競技賽會中獲得了多達1808個獎項，這是參加古代和現代奧運會的其他人所不能企及的一個“輝煌戰績”，同時她花費大量時間鉆研過詩歌、歌唱、戲劇等藝術領域。
其中水分有多少，暫且不提。
但至少可以證明，她對于藝術有著近乎癡迷的追求。
而作為老師，應該積極予以鼓勵。
隨著上課鈴聲響起，洛恩坐在椅子上，擺了個比較隨意的姿勢：
“這節，我們上藝術課。”
話音剛落，尼祿就興奮地撲了上來：
“好，我先幫你把衣服脫了！”
隨著身上的托加長袍被扯到腰際，洛恩反應了過來：
“你讓我做裸模？”
“對啊，除去贅余，回歸自然，才是最美的藝術！”
尼祿點頭回答，一邊繼續下拉著手中的那件托加長袍，一邊安慰道，
“老師，別害羞嘛，我保證會把你最美的一面留在畫稿上。”
眼見自己的衣服快要被扒到腰部以下，洛恩怒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抄起桌上的書本對著身前那顆無法無天的腦袋接連暴擊：
“裸模是吧？藝術是吧？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扒我衣服，反了你了！”
尼祿一邊抱頭防御，一邊不忘委屈抗議：
“我是羅馬未來的皇帝，你不是說帝國里的所有都歸我管嗎？”
“跟我論這個？看來作業布置的少了！”
洛恩將書本卷成筒狀，對著孽徒的手臂、腦袋、屁股不斷招呼。
其中不僅蘊含著劍術的變招，還夾雜著絲絲神力。
尼祿被抽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全然沒了所謂的皇帝尊嚴和神子威儀。
命運三子將一切看在眼里，腦內組合出了一條清晰的羅馬帝國食物鏈。
貴族可以欺負平民；
皇帝可以欺負貴族；
諸神可以欺負皇帝；
而老師，誰都可以欺負…
三個小家伙看向彼此，滿臉嚴肅：
“所以，我們長大以后，還是當老師吧！”
短短三天，羅馬城中接連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一，皇帝克勞狄烏斯一世以自己年老體衰為由，向萬神殿請辭，并推舉神子尼祿·克勞狄烏斯接任。萬神殿同意了他的請求，宣布加冕禮將在四天后舉行；
其二，酒神殿的大祭司卡珊德拉準備修訂《圣辭》，正從各大神殿招募學識淵博的神官；
其三，愷撒以尤里烏斯氏代理人的身份進入元老院，并向萬神殿提交了一份改革申請；
其四，神血禁衛軍被拆分重組，新任的指揮官名為“亞歷山大”，據說是位從希臘流亡而來的馬其頓王子；
其五，上一任大法官被免職，接替他的是一位名為“阿斯特萊雅”的神裔；
其六，雅典學院的著名哲學家，柏拉圖的高徒——亞里士多德，近日率領眾學生抵達羅馬，并在萬神殿的安排下，正式興辦一座名為呂克昂學園的教育機構…
面對頻繁的人事變動，即便是遲鈍的普通人也能嗅到空氣中躁動的氣息。
加上各種版本的流言，整個羅馬城中暗潮涌動。
而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洛恩此刻正坐在山頂的私宅中，雷打不動地給尼祿和命運三子上課。
四天時間，轉瞬即逝。
加冕禮如期而至，整個城市陷入歡慶的海洋。
太陽剛剛出來，城中的羅馬人就陸陸續續匯聚向位于七丘中央的帕拉蒂尼山，以近乎朝圣的姿態，虔誠地攀登著大理石鋪就的階梯。
沒等加冕禮正式開始，從山腳到山頂開辟的一個個看臺上，早已站滿了前來觀禮的男女老少。
從今天開始，帝國將迎來新的主人，羅馬將邁出不同的一步。
在萬眾矚目之下，萬神殿的側門被推開，兩隊身著白袍的祭祀和神官，手捧祭品入場，按照慣例，點燃圣火，跪拜俯首，吟誦禱文，共同祭祀眾神。
熙熙攘攘的帕拉蒂尼山，肅穆一片，眾多羅馬人臉上洋溢著強烈的自豪感和歸屬感，口中禱告，對諸神表達出極大的敬意。
禮畢之后，身為大祭司的卡珊德拉從鋪著紅綢，堆滿花瓣和瓜果的托盤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綴滿寶石的金色大杯，抬手將杯中滿溢的葡萄酒灑向地面，與眾祭司們合聲吟詠：
“我們所敬奉的王，
愿人都尊你的名為圣。
愿你的美惠彰顯，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食糧，
今日賜給我們。
我們歡樂的美酒，
今日饗宴我們；
不叫世人遇見試探，
救她們脫離兇惡。
愿光輝之阿格萊雅、歡樂之歐佛洛緒涅、宴饗之塔利亞，與你同行；
神智、神威、神愛，與你同在；
國度、權柄、榮耀，皆歸于你。
——從萬古以前，到現在，直至永永遠遠！”
隨著神言和酒液落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金色光紋漣漪，向四周擴散，空氣中凝聚的以太粒子，在波紋下形成溫暖的金色光點，洋洋灑落。
一旦金色光點沒入身體，受到恩賜的人們，紛紛感覺昨日的疲倦，一掃而空，腹中的饑餓感，逐漸消弭。
而沾染了這些金色光點的枯萎草木，也開始泛起蔭綠，枝葉瘋長，迅速開花結果，散發著濃郁的芬芳。
平和、安祥、愉悅的氣息，以帕拉蒂尼山上的萬神殿和皇宮為中心，向四周彌漫開來。
光紋擴散到羅馬城中，英雄浴場、大競技場、各處街道上的羅馬人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張開手臂，歡喜而虔誠地迎接著這來自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福恩。
這是位最親近人類、最無私、也最仁慈的神。
每當歡慶的日子來臨，他們都能平等得到這位神靈的祝福，這也是羅馬有如此多節日的原因。
金色的光雨由濃變淡，開幕祝圣宣告結束。
在祭司們回顧羅馬建國史和細數歷代羅馬皇帝杰出貢獻的冗長頌唱結束中，現任的老皇帝克勞狄烏斯一世牽著尼祿的手，跨過灑滿薔薇花瓣的一級級臺階，登上祭祀廣場。
而緊接著，便是要正式覲見諸神，完成權力交接了。
命運三子拍著小手，打開萬神殿的正門。
一位紅瞳褐膚的健美男性穩步走來，他的耳垂掛著金色耳環，身著紅色內襯，外套黃金鎧甲，身姿挺拔如標槍，面容棱角分明，極富銳利感，藍色長發披散肩頭。
而他步與步之間的距離，近乎一致，沿線筆直，腳步聲如同有節奏的鼓點般，帶來強烈的壓迫和肅穆感。
——神祖羅慕路斯！
有幸一睹這位羅馬締造者真容的羅馬人，歡呼沸騰。
他老人家居然從神界（極樂凈土）回來了！
不等現場的羅馬人過多反應，紫色的雷霆、藍色的海浪、粉色的花朵、赤色的火焰、金色的星光、褐色的泥土…等十二道漸變色的光暈依次從天空墜落，相繼在廣場上聚合為似人非人的偉岸存在。
在他們身后，數百個有著動物、植物、山石外形的虛影若隱若現 ——諸神！
現場的羅馬人眸中滿是激動，身軀因為過度的興奮，而止不住地顫抖。
沒想到，他們在短暫的生命中，也能有幸得見諸神降臨的圣跡。
但，這還沒完。
十二道漸變色的光暈交織為一，沸騰的以太粒子化作翻騰的海浪，有著紅色長發，后背熾紅羽翼的絕美女神，翩躚降臨。
——混沌與秩序女神，歐律諾墨！
現場的羅馬人幾乎窒息了，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這位秩序女神走上前，將一桿枯枝長槍插在大祭壇中央，周圍投射出虛影的萬神紛紛割破掌心，灑下神血。
斑斕的神性光暈交織擴散，四面八方仿佛又無數的聲音在發出神圣的歌詠。
頓時，插在祭壇上的枯枝長槍如同被雨水滋潤的幼苗，瘋狂吞四周的神性和魔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瘋長，幾乎只在瞬間便長成了一株覆蓋整個羅馬城的參天大樹。
熒熒閃爍的蔭綠，仿佛與整個城市的脈搏共同律動。
——造國之樹！
傳說中，綿延羅馬天命的命脈。
“尼祿，我心愛的孩子，新生的維納斯，羅馬榮耀與陰影的體現者，從此刻開始，你將貫徹諸神的意志，將榮耀帶給七丘，將偉大帶給羅馬！”
聽到那威嚴的囑咐，尼祿福至心靈，拿起咒刀劃破掌心，將手貼在樹干之上。
頓時，萬神之聲在她腦內回蕩，大地與她之間建立起玄之又玄的共鳴，無數金綠色的光點從造國之樹上飄落，化作一頂七棱十角的金質王冠。
而在她的意識海洋之中，一條長達千米，體紅如火，有著七頭十角的巨龍被萬神的意志捏塑成型。
那七個頭上戴著七個冠冕，尾巴拖拉著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地上，形成燦爛的光之河流，將羅馬所繼承的意志傳達向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將羅馬所行的大道無限拓延！
巨樹前的新君折下一節枯枝，化作燃火的利劍，高舉向天空：
“希臘已摘得榮光，偉大必將屬于羅馬！”
同時，那嬌小的身影也因為火光的洗禮，急劇拔高，化作頭生黑色龍種雙角，肌膚上流淌著熔巖般神性紋路，全身散發出灼熱與充滿侵略欲的高挑女王。
總算結束了…
私宅中的洛恩打了個哈欠，關閉投影，結束了遠程的觀禮。
經過這場秘儀，羅馬的神權與王權已經在尼祿身上完成統合。
接下來，宗教上的事交給卡珊德拉，軍事上的事交給亞歷山大，政務上的事交給愷撒，司法上的事交給阿斯特萊雅，教育上的事交給亞里士多德…
有這么多強人輔佐，一切只要按部就班就行。
既然，羅馬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那么接下來，他也該履行承諾，赴另一個約了。
洛恩伸著懶腰，起身走進自己的臥室，隨手布下結界后，躺在床上安然睡去。
夢幻般的粉色光暈在身上流轉，他的身軀在虛與實之間不斷變換。
與此同時，阿瓦隆島。
掛在銀枝圣樹上的一枚枚青銅風鈴共同發出清脆的鳴音，樹下的摩高斯、摩根、以及薇薇安三姐妹精神一震，肅然沉吟：
“揭開其表里，重構其真實——騎士，入席！”
銀枝圣樹抖落一道道神性光流，沉入湖底，凝結著一個又一個的星子，以圓環形狀將湖底的水晶棺槨拱衛在其中。
充滿夢幻感的星光從地脈中噴涌，如同高漲的河水不斷上溢，湖底承載著達努神族起源女神的水晶棺槨漸漸被淹沒。
“可以開始了。”
姐妹三人相視點頭。
隨即，她們共同邁步走進湖中，身體逐步消融在那片如夢如幻的星海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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