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真是愛死你了,老師
影之國，王宮。
斯卡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推開石門，踉踉蹌蹌走向王座。
她傷得很重，劃傷她的那柄魔劍似乎還蘊含著壓制不死性的權能，讓她的傷口難以愈合。
加上混沌之潮的沖擊和空間風暴的干擾，她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意志都快到了極限，需要盡快登上王座，利用影之國的大權來進行自我的療愈。
一步步走上臺階，神靈的金血滴滴答答落在腳下。
斯卡哈眼前的景物愈發模糊，身體搖晃得也更加厲害。
在她即將跌倒之際，一只從陰影中伸出的手將她扶起：
“沒想到你也有這么狼狽的一天…”
伴隨著清冷低沉的聲音，一道曼妙高挑的身影在黑暗中由虛化實。
她頭戴黑曜石與秘銀鑄造的荊棘王冠，耳墜為冰晶凝結的淚滴形寶石。一頭蒼銀色的長發如冰霜般流瀉在香肩，末端漸變如星屑，雙眼為極寒海域般的鈷藍色，瞳孔深處隱含金色魔法刻印。
她那冷白如月光釉色的肌膚散發著無形的寒意與高傲，面部線條兼具妖精族的精致與非人感，顴骨與下頜線條凜冽如刀鋒。一身黑絲禮裙鑲嵌著紋有妖精文字的銀線刺繡，裙擺鋪展如極光的帷幕。
氣質如女神，如女王，如女巫，如幽靈…
“莫瑞甘？你怎么來了？”
斯卡哈靠著神秘女人的攙扶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面露驚訝。
女人抬起冰藍色的眸子瞥了斯卡哈一眼，淡淡提醒道：
“不要隨意泄露我的神名，叫我摩根…”
“又換？莫瑞甘、茉莉安、莫甘娜、摩根勒菲…我都數不清你改過多少名字了。”
（注：摩根勒菲的來源，還是真是凱爾特的幻影、死亡、戰爭女神莫瑞甘，兩者詞源是相同的。）
斯卡哈掰著指頭吐槽，頓感一陣頭疼。
——莫瑞甘，達努神話中的幻影三女神之一，主掌幻影、預言、死亡與戰爭，算是和她一個體系的死亡系女神。
說起來，自己能統領影之國，晉升為主神，還要多虧了這位“朋友”的指引。
之所以要加引號，是因為眼前的女人和她神職一樣，從頭到尾仿佛都是一團模糊不清的“幻影”，由無數的“謊言”和“虛名”編織，連斯卡哈本人都不清楚這位“朋友”真正的身份。
至少，一個幻影之神（莫瑞甘）可沒能力輕松指導另一個陰影之神（斯卡哈）晉升為主神。
算了，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多問，雙方或許還可以做個朋友。
斯卡哈搖頭驅散了腦內的雜念，詢問道：
“所以，你這次來找我什么事？莫…哦…摩根…”
“太陽神魯格的兒子庫丘林剛剛成年，目前缺少一位名師，我很看好他，打算讓他來影之國拜你為師，跟隨你學習槍術和魔法。”
“我剛受了重傷，需要時間恢復，沒精力收徒，讓那位第三王座自己教吧。”
“倒是忘了問，誰把你打成了這樣？”
摩根看向這位“好友”，冰藍色的眸子中閃過濃濃的疑惑。
斯卡哈是計劃中相當重要的一環，按照她們三姐妹所給的加護，整個凱爾特應該沒什么神靈會找這位英雄導師的麻煩，更不用說將這位戰斗專精的主神打成重傷。
“一個叫‘洛基’的北歐神靈，他很強，而且他所在的神代，似乎在打我們的主意！”
斯卡哈沉聲回答，認真提醒道，
“弄不好，新的大入侵就要來了，你們最好告訴天空島上的四位，小心防范些。”
達努神族是經過一場場殘酷的神戰淘汰賽，才得以在凱爾特和愛爾蘭這片神代立足。
而最高烈度的神戰，也被稱為大入侵，往往伴隨著大量神靈和生命的死亡。
在達努神族的歷史中，神祖達格達、河流女神柏安妮、戰神尼特等諸多神靈就是死在一場場大入侵之中。
甚至，連幻影三女神中的長姐瑪查也都有過數次戰死的經歷，不過她通過秘法一次次完成了轉生，繼續領導著幻影三女神。
然而，聽到斯卡哈的示警，摩根卻不以為意：
“原來你去了北歐神代。”
“你知道這個地方？”
“還記得一支叫華納的神族嗎？她們被我們擊敗后，也逃到了那個名為北歐的神代。我根據她們留下的線索，追過去查看一番，還不小心和當地的土著人類起了沖突。由于是孤身前往，我不敢太過深入，給那些土著人類一點教訓之后，就謹慎地離開了。”
摩根頓了頓，傲然道，
“不過據我觀察，那個神代的發育很不完整，論實力，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萬一他們打過來呢？”
“那樣豈不是更好？這片土地也很久沒有被鮮血澆灌了。”
看著摩根臉上的冷笑，斯卡哈恍然醒悟。
混沌之海如同一片黑暗森林，每個神代都是全副武裝的獵人，小心翼翼地潛行，避免被其他神代發現，因為一旦被發現，暴露存在的神代很可能被侵略、征服和吞噬。
畢竟，資源和權柄是有限的，神代在發展的過程中會不斷地消耗自身的魔力，不斷走向衰落和凋亡。
要想緩解這一進程，其它神代就是可以獵食的獵物。
北歐神代想要征服凱爾特，凱爾特又何嘗不想吞并北歐呢？
而且，如果北歐諸神敢孤軍深入，這對本土作戰的凱爾特諸神來說，恰恰更為有利。
這么大的優勢，斯卡哈都不知道自己一方怎么輸。
意識到這一點，斯卡哈反倒莫名地擔心起某個人。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混沌之海上怎么樣了，但愿別一頭扎進來。
“阿嚏！”
集市上，正站在攤前采買魔法材料的洛恩，重重打了個噴嚏。
一只耳朵尖尖的混血夢魔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調侃道：
“老師，你從幾百米高的地方掉下來都沒事，現在居然會感冒？是不是最近有點虛？”
“也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想我。”
洛恩白了薇薇安一眼，沒好氣地回答。
不料，薇薇安聞言，當即俏臉漲紅，做出一副嬌羞的表情：
“哎呀，被發現了。”
洛恩看著眼前姿態扭捏，露出懷春少女模樣的“弟子”，嘴角微抽。
這個戲精，詩人握持…
等等，混血夢魔好像還真不算人。
而且，幾百米的高空想摔死這玩意可不容易。
洛恩眼眸微瞇，心中暗暗低語。
所以，你大費周章地跟著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湖仙女——薇薇安？
“老師，這個怎么樣？是不是和我很配？”
薇薇安從攤上拿起一只粉色發卡，戴在頭上，笑瞇瞇地詢問。
“你喜歡就好。”洛恩一臉溫和地回答，像極了一位寵溺學生的老師。
隨即，他從魔法陣圖中拿出一小塊看不出來路的金子，丟給攤主結賬，并向身邊的薇薇安溫聲提醒道：
“我們該走了。”
“去哪？”
“我家傳的藏寶圖上記載著一個位于不列顛北境的靈墓，如果能找到的話，我就發財了。到時候，捐一筆錢買塊地，我就可以混個領主當當，甚至成為國王也說不定。”
聽到這話，薇薇安頓時來了興致，連忙拉起老師的手臂催促：
“那還等什么？咱們快去！”
“好，等我成了領主，也封你做個貴族。”
“真的嗎？我真是愛你死了，老師！”
薇薇安似乎是被這張畫餅沖昏了頭腦，吧唧一口親在了洛恩的臉上，亮晶晶閃爍的眸子甚至開始憧憬那美好的未來，
“以后，我興許就是薇薇安爵士了，老師你…等等，聊了這么久，我還不知道老師你的名字呢。”
“梅林，叫我梅林就好。”
洛恩微笑開口，意味深長地看向了自己的這位“愛徒”。
雖然不知道這位傳說中的湖仙女在打什么主意，但不妨礙他利用這條凱爾特地頭蛇，達成自己的某個目的。
——找到并打開阿爾比恩之墓！
反正已經來到了凱爾特神代，他剛好借這個機會，找到并打開華納神族留下的阿爾比恩之墓，激活其中的祭壇，建立北歐進軍凱爾特的前哨。
而一旁的薇薇安，臉上同樣露出了純真而燦爛的笑容。
人類真好騙，怎么玩都不會膩。
作為短生種的他們擁有著無比復雜而細膩的情感，比天空島那些活到麻木的木頭和迷霧之森里那些動不動就犯病的妖精要有趣多了。
所以，這次的主題是師生冒險和尋寶游戲嗎？
還沒體驗過的內容呢，一定要好好試試。
“梅林老師，東西都買好了，我都快等不及了，咱們快走吧！”
“好的，薇薇安。”
各懷鬼胎的兩人親切地手挽手，大步走向城外，朝著不列顛北境出發。
宛如一對真心相待的模范師徒。
與此同時，理想鄉阿瓦隆。
這里是懸浮于凱爾特神代外側的星之內海，時間在此凝固成琥珀。
七重迷霧織就認知濾網，唯有無垢之人才能叩響青銅鈴音。
琉璃花潮吞沒來者的足印，手持魔杖的摩根穿過如真如幻的光紋，來到了島嶼中央。
“摩根，你來了？”
站在草地上的紅發身影回頭看向身后的摩根，臉上露出溫和而沉靜的笑容，宛如一位散發著慈愛的圣母。
——幻影三女神之首，掌管生育和勝利之女神瑪查。
當然，也可以叫她現在的名字——魔女摩高斯，或者湖仙女之首。
“這么急著召我回來干嘛？”
摩根走上前，疑惑地看向自己的這位長姐。
“出了點意外。”摩高斯嘆了口氣，解釋道，“薇薇安從迷霧之森跑了出去，失去管束的六大妖精氏族又在鬧騰，我想讓你接替她的職責，管理好六大妖精氏族。”
摩根皺眉，面露不悅。
湖仙女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目前，以摩高斯、摩根勒菲、伊萊恩三姐妹，也就是幻影三女神為主導，吸收廣大女巫，分化出不同身份，行走于世間，完成某種神圣的使命。
對外，她們統稱為“薇薇安”、“妮妙”、“妮妮安妮”等眾。
也就是說，薇薇安是幻影三女神某種意義上的公用身份。
而眼下，能讓長姐摩高斯都頭疼的“薇薇安”，自然只能是她們的那位好妹妹伊萊恩了，其真身則是幻影三女神中的芭德布。
在幻影三女神中，長姐瑪查最先誕生，代表孕育生命的開端，她其次從生命的陰影中分化而來，代表死亡的結束，最后則是芭德布填補了中央的空白，代表著變化和繁榮。
她們三位一體，決定著王朝的更替，負責君主的甄選，共同承擔著引導凱爾特神代走向繁榮的天命。
——也就是其它神代世界通俗意義上的命運三女神。
按照職能和先前的約定，外面的湖仙女薇薇安，會管理并引導六大妖精氏族鑄造王者之劍，并為凱爾特神代培育出一位永恒之王，讓整個神代因此不朽，王國永久綿延。
但那女人居然不聲不響地跑出了迷霧之森，拋棄了自己的使命。
摩根思索片刻，皺眉冷哼：
“她又跑去捉弄人了？”
摩高斯點了點頭，有些無奈。
作為從生與死之間誕生的變化，薇薇安最討厭按部就班的事情，向來都不安分。
她平常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變化成不同的身份，從一個個俗世生命的身上找樂子。
為此，她和摩根沒少數落這位不老實的妹妹。
但薇薇安始終我行我素，根本不服管，讓她和摩根的工作進境極其艱難。
此刻，摩根沉默片刻，開口道：
“算了，既然她靠不住，那就不指望她了。督促六大妖精氏族鑄劍的工作我來負責，但那些妖精性格惡劣，我一個人恐怕管不好他們。”
“這個簡單，我已經通過占卜，為你選定了三位妖精騎士，輔佐你管理六大妖精氏族，盡快完成鑄劍工作。”
摩高斯從魔法陣圖中拿出一張畫著三個鮮紅“X”號的羊皮地圖，遞給了妹妹摩根。
摩根點頭收下，繼續詢問道：
“我有個疑問，這件事非得是妖精來做嗎？為什么不去找天空島上的那些達努諸神？如果有他們幫忙，事情的進展應該更快才對。”
“未必。”
摩高斯搖了搖頭，道，
“權力是種沾上了，就再難放棄的東西。天空島上的四位已經體驗到了王者的特權，又豈會輕易撒手？相反，如果他們知道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反過來針對我們也說不定。”
說著，摩高斯略一抬手，周圍的景物瞬間變得夢幻而瑰麗。
天空群星如織，皎潔的月色正以液態滲透十二座刻滿秘文的玄武巖石柱。
石柱忍受著歲月的沖刷，如同十二位盡忠職守的騎士，靜靜拱衛著阿瓦隆島中央一塊不起眼的灰白色巖石。
——命運之石。
這便是從第一王座努阿達手上遺失的達努神族秘寶，以此進行推演，可以挑選出真正的永恒之王。
而此刻，這塊灰白色巖石之上，一株黃金巨樹參天而起，根系刺穿虛空，無數的星光從天際流瀉。
如鏡的湖面將其收納，化作永恒的胎動。
摩高斯和摩根站在水面垂目下望，赫然看到湖水中，一只黃金色的繭膜，在星光的倒映下逐漸凝練，其中孕育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看到湖水中那遲遲沒有穩固的人形，兩位湖仙女不由嘆了口氣。
太慢了。
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預言中的大災變，讓凱爾特脫離動蕩和衰敗，走向真正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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