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梅林從不騙人
次日清晨，裊裊的青煙從城中升起。
康沃爾公爵哥羅亞斯站在深坑邊緣，望著眼前宛如被隕石雨撞擊過的城主府廢墟，心中欲哭無淚。
他剛擴建的宅子！
為了修的氣派點，還專門用康沃爾郡的來年稅收做抵押向隔壁的領主借了貸。
怎么貸款還沒還完，一覺醒來，家就沒了？
悲憤交加的公爵當即攥緊拳頭，瞪大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一旁在昨夜力挽狂瀾的傳奇大法師：
“梅林大師，這是怎么回事？”
“好像和這些蟲子有關。它們昨晚突然出現，黑壓壓的一片，身上還附著著奇怪的氣息。”
洛恩言之鑿鑿地說明，還拿出了幾只焦黑扭曲的蟲尸作為證據，向眾人展示。
嗯，是死亡的氣息，很濃！
至于氣息怎么來的，別問。
就算問了，洛恩也不打算說。
而此時，一旁的公爵夫人，似乎看穿了事情的真相，深吸了一口涼氣，驚懼地呢喃道：
“該不會是奧伯龍之蟲吧？”
“什么？”
“這是一種傳說的魔蟲，我好像在妖精族的秘典里讀到過。它們來自地底，從死亡的污穢中誕生。一旦它們集結成群，醞釀成災厄，就可以殺死人畜，污染水源，甚至連諸神加護的城市都會被蛀空…”
聽到妻子的描述，公爵不由咽了咽口水，篤定地點頭道：
“絕對是！”
只有這種傳說里的怪物才能躲開神靈的感知，出現在城主府上空。
而且，康沃爾郡剛鬧過狂獵，死了不少人，濃郁的死亡氣息無疑造就了奧伯龍之蟲滋生的環境。
與此同時，周圍一眾劫后余生的仆人們，也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難怪我睡覺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了奇怪的震動聲。”
“我也是，那聲音聽著就讓人害怕！”
“我不止聽到，還看到了，好多！黑壓壓的一大片！”
聽到知情者們不斷補充細節，公爵夫婦越想越是后怕。
幸虧有這位大法師和兩位女神在，及時消滅了那些突然出現的魔蟲，并用魔法將他們保護了起來。不然的話，他們今早恐怕就會成為一地被蛀空的殘渣了。
至于城主府的損失…
這些身外之物，自然無法和他們的小命相提并論。
不過…
康沃爾公爵環顧一周，臉上流露出一抹不解：
“摩根大人和那兩位隨行的妖精騎士小姐呢？”
“這些闖進城主府的蟲子雖然被消滅，但源頭還沒找到。二姐懷疑這可能又是一場災厄的前兆，所以就帶著身邊的兩個妖精騎士，出城調查去了。”
洛恩半真半假地回答，順勢感慨道，
“為了能提早把災難的誘因扼殺在搖籃中，她是連夜出的城。”
眾人聞言，無不動容。
真是位仁慈善良的女神啊，康沃爾郡能攤上這么一位城市守護神簡直是種榮幸。
一旁的薇薇安感知到城市上空的信仰之力，在洛恩的一通操作之下，不降反增，不由對這位便宜老師敬佩得五體投地。
和他的咒術相比，他的騙術才真的是更加高明。
明明好像什么都是真的，卻將結果導向了完全偏離真相的內容。
身為苦主的康沃爾人在某個老騙子的引導下，只是自己腦補，就腦補出了女神摩根大戰奧伯龍魔蟲，再一次挽救康沃爾郡的史詩劇情。
并且，由于所有的線索都是根據實情提供，所有的推導都是當事人們自己完成，他們幾乎不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就算日后就算起了疑心，也追究不到他們師徒身上。
而隨著當事人們陸續離場，薇薇安轉頭看向洛恩，偷偷問道：
“老師，她們都走了，我們也跑吧？”
“急什么，先把這里的死氣凈化掉。”
洛恩白了薇薇安一眼，順手將這位便宜徒弟推到了城主府廢墟中，
“這件事你也有份，剩下的工作你來。”
說著，他一邊喝著蜜酒，一邊坐在樹蔭下充當監工。
昨夜，摩根在發動禁咒滅蟲后，才意識到差點釀成大禍。
幸好他和薇薇安及時出手，一個引導眾人入夢，一個抗下攻擊，將損失降到最低，這才將消弭了一場康沃爾郡的無妄之災。
事后，摩根來不及細想，便同意將善后工作全權交給他和薇薇安處理，自己帶著兩位妖精騎士，以調查蟲災源頭為名，連夜出城。
至于為什么不留下來，親自向信眾們解釋。
第一，摩根不擅長撒謊；
第二，她丟不起這個人。
一位堂堂的死亡女神，康沃爾的守護者，因為怕蟲子，手一抖，差點用禁咒把自己的圣地給鏟平了，這事想想就覺得臉紅。
如果還要當眾遮掩，替自己挽尊，摩根實在難以啟齒。
于是乎，在丟完圣槍之后，摩根就留下一堆爛攤子，火速逃離了作案現場。
算算時間，她現在應該在去往迷霧之森，調查“蟲災源頭”的路上。
日暮西沉，忙碌了一天的薇薇安望著死氣被完全驅除，地形和建筑也恢復了大致輪廓的城主府，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洛恩驗收完工程之后，帶著薇薇安和公爵夫婦簡單道了個別。
夫妻倆有感于師徒二人在狂獵和蟲災兩次危機事件中的幫助，送上了代步的馬車和豐厚的盤纏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行。
馬車行過顛簸的路面，并在夜色的掩護下變道向北。
避開了摩根的糾纏，他們師徒二人總算可以前往不列顛北境，尋找傳說中的阿比恩之墓了。
十天之后，北境。
師徒二人駕馭著馬車穿過迷霧的阻礙，來到了森林中一座號稱止境之地的邊境城市——奧克尼。
說是城市，但其實更像是個大型的寨子，充滿著自然韻味的森系原木風。
這里的建筑工和原住民也并非人類，而是一群生活在北境的妖精。
它們名為雨之氏族，擁有著操縱氣象的天賦，并掌握著部分預言的能力。
但由于性格較為溫和，喜愛安靜的環境，不想與其它妖精競爭，它們便搬離了南方的迷霧之森，來到了偏遠的北境，建立了這座邊境城市——奧克尼。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說法。
實際上，雨之氏族是通過自身的預言能力，感知到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變將會在北境爆發。
到那時，白堊之城的災鐘會長鳴六聲，整個不列顛都有可能迎來命運的終末。
因此，它們脫離了南方主體的六大妖精氏族，自成一派，來北境筑城，以監測大災變的動向。
只是這么多年來，魔女摩根一直鎮壓各地爆發的災厄，讓不列顛日趨穩固，有關命運的預言一直沒有應驗，生活在這里的妖精們幾乎快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以上，就是薇薇安告知洛恩的秘辛。
而她之所以了解這些，是因為這道命令，就是來自于阿瓦隆島的湖仙女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根據薇薇安講述的內容，洛恩不由聯想到了一種可能 ——阿爾比恩之墓！
華納神族在墓地留下的后手，以及北歐神代的入侵計劃并非天衣無縫，凱爾特神代的諸神們已經通過命運的啟示，隱隱有所感知。
但由于凱爾特神代歷經多次大入侵，加上各地又陸續鬧起了不同程度的災厄，凱爾特諸神們疲于應付，對危險的感知日益遲鈍，因此無法確定真正的危險來自何方。
果然還是不能大意…
洛恩暗暗給自己提了個醒，隨即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議道：
“能被你們委以重任，想來你們三姐妹和雨之氏族的妖精關系應該很熟，來都來了，不如我們上門拜訪一下？剛好，車上還有不少康沃爾郡送的土特產。”
“也行，我也很久沒和她們見過了。”
薇薇安欣然應允，隨即帶著洛恩，將馬車駛入了一處臨湖的木制小屋前。
茂密的植物爬滿外圍的籬笆和墻壁，形成一道綠色的瀑布，交織的藤蔓勾勒出一個個類似問號的輪廓，充滿著神秘與未知的氣息。
而馬車剛一進門，下車的洛恩和薇薇安便不由愣住：
“你們不是回迷霧之森了嗎？”
“你們不是要去倫蒂尼恩和卡美洛嗎？”
同樣的問話從對面傳來，院子中的摩根也是一臉錯愕。
片刻之后，三人不由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搞了半天，分別的時候誰也沒說真話。
而且好巧不巧地是，他們的目的地居然是一致的，居然又在奧克尼碰上了。
洛恩干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
“你們這是？”
“來北境尋找預言中即將誕生的第三位妖精騎士。”
事已至此，不擅長說謊的摩根也只好坦白。
南方迷霧之森的六大妖精氏族生性頑劣難馴，而且遵循比較古老的叢林法則，只愿意聽從強者的支配，且有著十分強烈的排外意向。
本來擁有預言能力的雨之氏族、鏡之氏族和性格溫順的翅之氏族，算是比較親近阿瓦隆島，愿意聽從三女神的支配。
但由于大災變的預言，雨之氏族被秘密派遣到了北境筑城，迷霧之森原本的平衡被打破。
加上薇薇安一直以來的消極怠工，妖精們內部分化出了王之氏族，推舉出了新的支配者——女王麥布（莎士比亞劇作《羅密歐與朱麗葉》中被提及的妖精女王），漸漸開始對湖仙女們的命令陽奉陰違了起來。
如果新女王麥布比較識趣，愿意帶著手下老老實實聽話，摩根也并非一定要走上臺前，和一個小小的妖精女王爭權奪位。
她大可以隱藏在幕后，安心執行自己的計劃。
不過，鑒于妖精們那種畏威而不畏德的惡劣德性。
摩根覺得在動手或威懾之前，必須掌握絕對的主動權。
于是乎，為了整合六大妖精氏族，讓她們老老實實聽話，摩根不得不抗起薇薇安留下的爛攤子，走馬上任，并根據先前得到的預言，秘密尋找三位妖精騎士，充當奪權的幫手。
在這之中，從黑犬中孕育的第一位妖精騎士巴格斯特屬于牙之氏族，從吸血女妖中孕育而出的第二位妖精騎士芭萬希屬于風之氏族，如果將這兩位親信扶持上位，摩根就相當于間接掌握了風、牙兩大妖精氏族。
加上原本親近阿瓦隆島的鏡之氏族和翅之氏族，摩根相當于掌握了妖精氏族的絕對話語權。
新上任的妖精女王麥布和她麾下的王之氏族愿不愿意聽話，都無所謂，不會輕易影響大局。
對于摩根的計劃，旁聽的洛恩很是認同。
因為，根據后世各種傳說的描述，凱爾特文化中的妖精不僅種類復雜，還是一種很“純粹”的生物。
它們無所謂善惡和是非，會心血來潮地幫助凡人，也會因一時的愛好去作惡。
比如著名的花仙子可以選擇為凡人賜福，也可以引誘孩子迷失…
生活在湖泊中的凱爾派可以選擇保護和凈化水域，也會化身為黑馬、白馬或俊男，吸引旅人騎上它們，然后迅速跳入湖中，淹死旅人以保護地方…
帶來死亡的黑犬可以清除邪惡的亡靈，也可以將利爪刺向活人…
總之，妖精們所有的行動都是在情感的催動下直接進行，缺乏思考和理性，很難被秩序規范，也講不通道理，只有強權才會讓他們屈服。
如果摩根想要和那些妖精講道理，用什么善心去勸服她們合作，恐怕只會那些妖精們視作軟弱，反過來被背刺。
只有掌握絕對的話語權，那些傳說中的小東西，才會躺平任擼，展示出自己溫柔善良的一面。
遠的不說，現在老老實實進屋端茶送水的夢魔薇薇安和其它兩位妖精騎士就是個例子。
洛恩端起“乖學生”薇薇安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問道：
“所以，你要找的第三位妖精騎士就在雨之氏族？”
“確切地說，應該是雨之氏族駐地內，一個名叫阿爾比恩的靈墓中。”
摩根同樣接過身后兩位“善良”妖精騎士遞來的茶水，沉聲回答。
聽到那熟悉的名字，洛恩心中不由暗暗一沉。
又撞上了？
這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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