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團里來了一只新同伴,起初所有人都覺得它是老巴撿來的流浪蛇,畢竟極西之地的邊境城市處于沙漠地帶,常年風沙環繞,再加上城市化建設相對落后,遭遇野生小動物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直到,這只看似小巧粘人的三頭蛇在巴扎托斯指揮下爬到地上,那三只腦袋并在一起搖頭晃腦了片刻,當著伊森的面吐出了一個比它大了好幾倍的礦工。
無需解釋,事實勝于雄辯,這就是巴扎托斯證明三頭蛇是礦洞變的最好方式。
這一回,就連見多識廣的凜冬和小暗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真不愧是老巴,輕易就變出了大伙從來沒見過的新物種。
只是那手執鏟子,看起來還有些發懵的礦工讓伊森產生了強烈的既視感——你這是分明是打了mod的奴隸礦場啊!
這三頭蛇往那停上個一小會兒,就會有礦工從它嘴里爬出來挖礦再帶回去。
“請大家不要誤會,是天父在礦洞里拯救了我們,還為我們提供了住處!”
礦工代表連忙向伊森等人解釋道。
他們在見證過了天父力量的同時,也見證了祂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幾乎在所有人的認知里,召喚邪神都是自取滅亡的行為,哪怕是他們找到那一份邪神信徒留下的舊宣傳海報,也在諸多儀式步驟之后,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標注出他們也無法保證儀式成功后天父究竟會做些什么。
那全憑天父當時的心情來決定。
從布置儀式的那一刻起,礦工們就做好了付出生命的覺悟。
然而真實情況是,在巴扎托斯應獻祭儀式到來后,不但從監工與守衛們手上拯救了他們,還沒有收割那兩個用于獻祭的靈魂,在轉化了整個礦坑之后,祂還勸說其他人離開這里。
“可是我們無論去了什么地方,都會成為被通緝的對象,所以我們請求天父讓我們暫住在礦坑里。”
礦工代表繼續解釋著。
更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邪神巴扎托斯竟然這么好說話。
雖然祂的權能看起來實在可怕,只是輕輕撫摸了監工的臉,就連帶著將整個礦坑轉化成了血肉造物,但除此之外,天父并沒有像教廷所宣講的那樣,肆意將無辜的靈魂卷入其中,抑或是在完成了契約后,毀滅祂所看見的一切。
于是,懷疑的種子開始在每一個礦工內心蔓延。
如果巴扎托斯不是一個充滿了憎恨,隨時都將毀滅一切的禍端…那不斷抹黑,在人們內心強化這一印象的生命神教,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不論如何,我們已經改變了信仰,愿天父指引著我們所有人。”
礦工代表雙手合十,在一番解釋后,他主動走到了三頭蛇面前,被那剎那間脹大的嘴巴給吞了下去。
這一幕雖然看著可怕,但實際上他是趕回去和其他工友們進行未完成的牌局。
眼見不一定為實。
這個道理對于老巴來說尤其適用。
伊森不得不為之感嘆,在聽完了礦工代表的敘事,他才明白這只三頭蛇雖然看起來酷似奴隸礦場,但本質上卻恰恰相反,是老巴打爆了圣人遺骸礦洞后,這群高呼著“我們自由了”的礦工加入了祂。
不過這句話對于礦工們而言同樣如此,他們幸運地遇見了轉變后的老巴。
要伊森說,在學院擔任教授的時間讓老巴轉變了許多,讓祂重新認識了人類這一族群,知道他們究竟是多么的脆弱易碎,這讓巴扎托斯在與人類的相處中變得溫柔謹慎了許多。
教廷曾經對于巴扎托斯的宣傳并非全然的誣陷,他們唯獨扭曲了老巴的動機。
事實上老巴從來都沒想過要毀滅這個世界,包括祂對于已經成為了死星的卡尼婭文明也是如此,可是人類與邪神之間相差的層級過于懸殊,在過去,哪怕是邪神一次不經意的瞥視,都會瞬間讓那些處于祂視線中的個體陷入癲狂。
這些礦工們足夠幸運,他們遇到的是學會了控制自身力量版本的巴扎托斯。
“以后就叫它礦洞小姐吧。”
巴扎托斯依照著柯洛伊小姐的取名方式,為自己的新寵物制定好了稱呼,這也是祂第一次正式為自己的造物賦予名字。
這種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行為卻給祂帶來了奇妙的感覺,仿佛這只新生的小蛇不再只是一個貫徹巴扎托斯式藝術的展覽品,而成為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七眼女神把三頭蛇捧在掌心,仔細端詳著。
盡管十分微弱,但祂的確從三頭蛇身上感受到了靈魂的存在。
這意味著如今祂的藝術造詣也更進一步,回顧祂在過去無數個歲月中的作品,哪怕是祂最滿意的“會后空翻的肢團”,也遠遠不具備獨立存在的靈魂。
這就是與伊森相處所帶來的變化。
“老巴,礦洞小姐的身體里能容納多少人?”
伊森左手支著下巴,他注意到了礦洞小姐的便捷程度。
他們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完全可以邀請那些遭到生命神教不公對待,那些被教皇卡洛視作炮灰的人住進礦洞小姐的身體,在未來某個必要的時刻,再把這些人民群眾代表一股腦地“吐”出來,在極西之地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集體訴訟。
伊森覺得在未來瑪麗、索拉里斯與教皇卡洛的對峙中,他們會用得上這來自廣大群眾的聲援。
“理論上是無限的。”
巴扎托斯當著幾人的面開始了演示,祂拿起屬于自己的行囊,遞到了礦洞小姐面前,這一次脹大的是右邊的腦袋,就如此前對待礦工代表一樣,一口就把塞得鼓鼓囊囊的行囊吞進了肚子。
“右邊的腦袋是專門用來存放行李的。”
“那左邊的腦袋呢?”
“用來吃飯和攻擊。”
這是巴扎托斯藝術必不可少的底層邏輯,在戰斗中,礦洞小姐可以采取“血霧”、“血水”兩種噴吐攻擊的模式,所有沾染到這兩者的目標,都會在數秒內完成轉化。
就在巴扎托斯與伊森等人談論有關礦洞小姐的“設定”時,邊境管理局的局長與王國軍的總督正在趕往圣人遺骸礦坑的路上。
當他們聽到手下的匯報時,都和伊森一樣幾乎脫口而出,問出了同一個問題,“什么叫礦洞不見了?”
他們可以理解暴亂、塌方等事故,可“整個礦洞突然消失”這種話聽起來怎么都有悖常理。
而這也如一瓢冷水澆在了邊境管理局長的腦袋上。
這本來是值得慶祝的一天,他出色地完成了教皇卡洛布置的任務,以邊境城市為核心,索拉里斯遇刺的報導正源源不斷朝著極西之地內外蔓延發酵著,從現場發現的來自瑪格麗特家族的徽記成為了關鍵。
他不知道卡洛是從哪搞到的這一枚徽記,但它卻足以讓遠在帝國中心的艾薇瑪格麗特焦頭爛額,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天,這位年輕的首相也沒法公開解釋家族的徽記為什么會出現在索拉里斯主教遇害的現場。
這就是教皇卡洛希望的效果,局長整個下午都躺在管理局辦公室的沙發上,他控不住不斷上揚的嘴角,他能想象到教皇這一次對他們究竟有多么滿意。
索拉里斯的死亡對他們來說也有著直接的好處,從此之后,他再也不必擔心這個苦修者不知又在哪一天突然發了神經,跑來找他們的麻煩。
撈取更多的油水,更多的利潤。
無論教皇卡洛未來還有著怎樣的計劃,他都能在那之前得到足夠的財富,多到讓他隨時都能離開極西之地,前往任何一個他想去的地方,過上無憂無慮的后半生。
局長沉浸在對于后半生美妙的規劃中,直到一位慌張的下屬闖進他的辦公室,對他說起了怪話。
——“局長,礦洞不見了!”
而現在,他已經抵達了圣人遺骸礦坑。
這種有悖常理,無法用語言的詭異正在他們眼前上演,被他拎在手中的提燈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空蕩蕩的遠方讓局長汗毛倒豎,對于未知的恐懼爬滿了他的脊背。
礦洞的確不見了。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只剩了一處光禿禿的深坑,就連教廷布置在礦坑附近的建筑也一并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留下任何人影,沒有人知道這里究竟發生過什么,就連礦工消失這件事也是他們的人在例行去收取有關他們的酬金時,才發現了這里的異常。
這讓局長手腳冰涼。
礦洞這邊的人向他許諾,只要他能搞定那個襲擊邊檢站的傻子,礦洞這邊就會向他支付一筆不菲的酬金。
而現在,就連與他交接過的監工也和礦洞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噩耗接踵而至。
在他抵達消失的礦洞不久,又是一位慌慌張張的下屬跑來了這里,告訴了他另一則詭異無比的消息。
——“局長,不好了,那個襲擊了邊檢站的傻子被蛇給吃了!”
什么叫被蛇給吃了?
這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超出他范圍之外的事。
下屬匯報他們目擊到有一只長了三只腦袋的怪蛇混進了關押傻子的牢房,誰曾想到那條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小,人畜無害的三頭蛇在接近了傻子之后,中間的腦袋突然間脹大到了能將他整個人吞下去的地步。
而在衛兵沖上來之前,那條三頭蛇就鉆進了的管道里消失不見了。
“必須向教皇匯報這件事…”
局長臉色鐵青地說道,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圍,尤其是對于教廷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礦坑消失一事!
傍晚,教皇卡洛度過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當索拉里斯主教遇害的消息登上了報紙后,他便開始了自己新一輪的演講。
面對不同的群體,帶有不同的意圖。
戰前動員進行得十分順利,尤其是那些義憤填膺的民眾,他們自然無法容忍代表著霸權的帝國屢次冒犯他們的信仰,紛紛做好了與帝國人同歸于盡的準備。
而中立派的苦修者們在失去了他們的領袖后,立場也變得有所動搖。
一切都在按照他計劃的方向發展。
除了…
回到晨曦之冠大教堂的卡洛停下腳步,視線停留在教堂門前那個用黑布蒙著眼,身材矮小的女人身上。
她的身后跟著兩個赤裸著上半身,胸口畫滿了黑色紋身的青年。
“雅尤瑪。”
卡洛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虛偽的笑容,迎了上去。
當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戰爭。
“卡洛,你背棄了我們的誓言,蒙騙了所有人。”
老者卻沒有給卡洛好臉色看,卡洛剛一靠近便采取了針鋒相對的態度,“我們從未支持過你向帝國發起圣戰!”
不論這場戰爭的結局如何,她的教眾,還有那些追隨他的民眾,都將付出血的代價,即使他們真的能贏下這場戰爭,又有多少人能從戰爭中幸存下來?
要知道帝國的黃金艦隊配載了諸多具有大規模破壞性的魔導武器,一旦帝國的黃金艦隊降臨于極西之地上空,將會有無數城市被魔導武器夷為平地!
然而卡洛卻在面向極西之地民眾的演講中,謊稱他們已經進行了會議,聲稱通靈教派也加入了聯軍。
“請隨我來一趟。”
卡洛應答如流,他主動為雅尤瑪引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對方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
就在不久前,他一直以來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
他打開了暗門,沿著陳舊的螺旋階梯一路向下——這是由他和摯友尤里烏斯一起修建的暗室,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們就開始了關于生命神教的研究。
充斥于暗室的猩紅光線,以及那熟悉卻又扭曲的能量波動。
雅尤瑪眼不能見,對于環境的感知力卻遠超常人。
那無處不在的扭曲能量朝著暗室深處匯聚著,她隱約感知到在那污染的源頭,放置著酷似人類大腦的物件。
“雅尤瑪,你幫過我許多次,因此我愿意讓你成為第一個分享這份成果的人。”
卡洛的聲音充滿了狂熱。
他的確一直都將雅尤瑪視作自己的手足,在尤里烏斯死后,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位在極西之地擁有著極高名望的“靈母”響應了他的號召。
她公開稱自己為“白袍兄弟”,承認生命神教為“世俗靈力權威的象征”。
而現在,該輪到他反饋對方了。
“那…究竟是什么!?”
雅尤瑪沒有再繼續向前,那大腦之中散發出來的污穢氣息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生命女神。”
卡洛的回答印證了雅尤瑪內心最可怕的猜測。
這是褻瀆!
褻瀆一位正位神!
“雅尤瑪,我已經參透了有關祂們的秘密。”
卡洛繼續說著,“有關教廷,有關生命女神,有關…巴扎莉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