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瑪麗,我一定會來看你的
“什么叫真理之神爆炸了？”
艾薇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頭頂上那一撮如同螺旋槳轉動的金毛也猛然間停了下來，和艾薇一起向伊森投來了懷疑的眼神。
她在同一時間用手中的羽毛筆釋放了一次簡易咒語。
還好，真理之神派系的法術并沒有因為他們信仰的神“爆炸了”而消失。
“據說是感染了病毒。”
“據說？”
艾薇挑了挑眉，“什么病毒？”
“哈基米病毒。”
“你家的黑貓呢？把她叫來。”
艾薇明察秋毫，一聽就找到了罪魁禍首，主要是這黑貓剛從避難所里回來的那幾天每天都這么唱個不停，導致周圍的許多人都被她給帶跑偏了。
“小暗她…”
“都是森子指使的！”
本應在家里休息的小暗忽然從陰影中探出腦袋，當即背叛了伊森，成為了艾薇的污點證人，她仍對于伊森炸掉真理之神信息庫的決定耿耿于懷，她看出了信息庫的潛力，只要稍稍加以調試，她要不了多久就能依照真理之神的模版，在帝國建立偉大的哈基米教派。
這次生悶氣至少要持續三天。
黑貓瞪了伊森一眼，朝著他扮了個鬼臉。
伊森愁容滿面，這小暗大抵是到了叛逆期，他本來想對凜冬隱瞞有關哈基米病毒一事，按照現在的勢頭，要不了多久他在與真理之神對峙時的所作所為恐怕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艾薇雙手交迭抵住下巴，身體前傾，微微瞇起的雙眼，湊近了伊森，等待著他的解釋。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伊森長嘆一聲，將時間拉回到了一天前。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聽了伊森完整的敘述，艾薇若有所思，他們一直以來信奉的正位神竟然是一個天外文明派往這個世界的探機，伊森還在真理之神的信息庫找到了關于他們這個“特殊位面”的真相。
“森子，你是怎么想的？”
在小暗的污染下，就連艾薇也改變了對于伊森的稱呼，用她的話來講，“森子”聽起來更親切，也更朗朗上口，更重要的是還能凸顯伊森的年輕，“有關真理之神在爆炸前向你透露的消息。”
說到“爆炸”時，還能多少聽出艾薇的咬牙切齒。
伊森故事里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真理之神羅列出了舊神與諸多惠民文明之間的關系，而根據信息庫的知識顯示，他們所處的神國擁有著能人為制造出“正位神”的技術，放在他們這個連圣者的晉升途徑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地方無疑是難以想象的。
艾薇不得不承認從文明等級上而言，神國要超出如今的帝國好幾個層次。
在伊森等人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她的父親與工匠協會展開了合作，啟動了對于黃金艦隊所包含的古代科技進行了研究，可進度并不喜人，以他們目前的能力，還遠遠做不到星系級的折躍與航行。
避難所的幸存者們也只能提供一些理論支持，實際上他們也并不具備建造宇宙飛船的技術。
“假設這個宇宙深處誕生了某個存在，祂能夠一瞬間宇宙中每一個粒子的確切位置和動量，并且完全掌握所有的自然法則，就能計算出這些粒子在過去或未來任一時間的狀態，從而完全確定宇宙的過去和未來。”
艾薇對這句話劃了下劃線。
雖然真理之神是他們的敵人，但祂透露的情報可信度極高，這應該是神國諸多研究員在長達數個紀元中研究的結果，那個神秘國度的統治者便是最有可能在真正意義上實現“全知全能”的存在。
她又把這本名為《帝國真理》的羊皮書翻到了前面的許多頁。
“還記得你在三重夢境里遇到惡魔之主辛卡洛的事么？你難道不覺得祂所處的空間和真理之神的信息庫有些類似么？”
艾薇仔細比對了伊森對于兩者的描述，在她看來，辛卡洛的圖書館就像是黑化與神秘學化的真理之神圖書館。
而從辛卡洛的只言片語中不難推斷出祂與其他舊神所知道的先祖并不是伊森，祂們都是聆聽到了先祖的召喚而降臨于這個位面。
真理之神則對于那場召喚儀式進行了額外的解釋。
他們利用卡尼婭文明基因與血脈創造出了生命女神巴扎莉安，其完整的名字為巴扎莉安7。
生命女神的信徒也有過許多對于正位神、中位神來歷的討論，如今最主流的觀點認為祂們是從天而降，拯救人類驅散黑暗的神靈，這個觀點竟然和真理之神的敘述相吻合。
“從天而降”與“從營養艙中誕生”。
這是神秘學與科學對于同一件事的闡述。
“說不定惡魔之主在圖書館里提到的先祖，指的其實就是神國的統治者。”
神國利用在實驗室里誕生的產物，引起了舊神們的注意，而好消息是，伊森恰恰認識幾位舊神，可以從他們那里打聽到一些消息。
“我們可以從生命女神巴扎莉安開始調查。”
艾薇提出了建議。
在諸多舊神中，伊森和老巴、老安和老凱之間的關系尤為親近，而帝國又是建立在生命神教之上的國度，雖然教皇尤里烏斯和他的導師圖爾贊都被消滅了，但他們在臨死前倒也為帝國做出了貢獻。
“還記得么？他們召喚出了圣徒瑪麗，那是生命神教圣典中最接近生命女神的圣者。”
圣徒瑪麗終結了席卷第三紀元的猩紅瘟疫，那時的人們是這樣描述瑪麗的：
“她的存在，就如同生命女神行走于人間”。
“而且吧，她在消失前還告訴你了她的遺跡所在，讓你去找她。”
說到此處，艾薇的眼神有些微妙，“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七個月。”
這也就是森子了。
其他人誰敢放圣徒瑪麗一年多的鴿子？
這行為無異于那句重量級的“比雕，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艾薇頭頂上的金毛也分出了兩條細芽，呈攤手狀，還搖了搖腦袋。
她還能說些什么？
森子也干了。
“吔？”
經艾薇這么一提醒，伊森大驚。
他想起來的確有這么回事來著，瑪麗消失前那熱切的眼神在此刻涌上心頭。
艾薇扶額。
她是《帝國真理》的撰寫者，也一直都堅信伊森有一個偉大的計劃，他的每一個決定都自有深意在其中，只是礙于眼界，包括她在內的許多人都沒法一眼看穿其中的深意。
但現在看來，至少在圣徒瑪麗這件事上，伊森遲遲沒有去遺跡找她并不是別有深意，純粹只是給忙忘了。
“森子是這樣的。”
小暗的腦袋又一次從陰影中鉆了出來，她不遺余力地控訴著伊森的行徑，“他當時也一轉眼就把我給忘了，放了我鴿子，你說森子是不是上了年紀，患上老年癡呆癥了？”
“可以安排一次細致的體檢。”
艾薇順著小暗的話說道，“森子，你今天下午有時間么？去帝都皇家醫院一趟，我去給你安排預約。”
“我晚上約了老巴。”
伊森婉言拒絕，很顯然，他還年輕，不可能得老年癡呆癥，不過在動身前去拜訪老巴之前，他還有些事得確認一下，“艾薇。”
“嗯？”
“我只是打個比方，你不要多想。”
“嗯。”
“我們比方說有個和你不是很熟的人，約定好要去拜訪你，但卻放了你一年零七個月的鴿子，在這種情況下，他帶上什么伴手禮才能讓你消氣？”
“想聽實話？”
“實話。”
“我應該會當他死了。”
艾薇認真地答道，畢竟按照帝國的風俗，約定好三天還不出現，基本已經可以判定為的遇害了——這是她的導師瓦萊麗在失蹤案中提出的“黃金時間”。
至于一年零七個月都沒有音訊，基本可以認定是被毀尸滅跡了。
“那如果他沒死呢？”
“我希望他不要來見我，這樣我就可以繼續當他已經死了。”
艾薇朝著伊森眨巴了幾下眼睛，“希望瑪麗小姐的脾氣比我好，畢竟她是生命女神的信徒，沒準是個溫柔體貼大度的女性。”
走出新內閣，伊森心情沉重萬分，這次就連他都覺得自己都有點過分了，更糟糕的是他這次去見瑪麗還不只是單純的拜訪，而是有事要向她請教，這肯定會給瑪麗留下“有事找她才會想起她”的惡劣印象。
這情況，一個果籃指定是沒法解決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進了傳送陣列之中，目的地是學院，他希望能從朋友老巴那里得到一些啟發，畢竟瑪麗也曾是老巴看中的女人，在“野史”中成為過血腥祭司的存在，在邪神信徒中也擁有著極為崇高的地位，老巴應該很了解瑪麗的脾性。
夜幕降臨，學院里依舊熱鬧非凡。
學期過半，各種學院活動層出不窮，尤其在魔術師學徒并入學院后，神秘學交流的變得愈加頻繁，伊森從傳送陣列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瓦波爾教授在點綴彩色照明水晶的圣誕樹旁發表講話。
如今學院里沒有了凜冬之后，瓦波爾教授的生發事業進行得十分順利。
巴扎托斯也沒閑著，作為學院最受歡迎的教授之一，祂的辦公室里常年擠滿了醉心于藝術的學生，除此之外時不時還會有富商與貴族為了投資巴扎托斯傳奇影業，希望成為老巴的合伙人而來。
在三公主索菲亞的帶領下，帝國的電影事業風生水起，其中《海森堡系列》已經開始了第三部的籌備。
伊森一直在門口等到最后一個訪客離開才敲門而入。
見老朋友登門，七眼女性熱情地拿出了她準備的果糖——萬圣節軟糖（肢團風味）。
看起來像是橘子軟糖，卻散發著不詳的氣息，讓伊森想起了調查局出品的阻斷劑。
那玩意可不能隨便喝，只要一小瓶就差點把他的好朋友銀行家馬紹爾先生送去見他的太奶。
“你想知道有關巴扎莉安的事？”
巴扎托斯有些意外。
祂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了，信徒們都知道生命女神與其他正位神的所作所為，便沒人敢在祂面前提起這個晦氣的名字，生怕他們的天父一怒之下把他們扔進瘟疫之鍋里燉湯。
但實際上，祂并不痛恨巴扎莉安，甚至在見到巴扎莉安的成長之后，還隱隱有些欣慰。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對我來說，巴扎莉安就和我的女兒一樣。”
巴扎托斯給自己開了一瓶蜂窩蟲原液，向伊森講述了那時奇妙的邂逅，“從聆聽到她呼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注定要成為我的信徒，能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的只有過兩個。”
說到此處，巴扎托斯看向伊森，眼神中多了一些熾熱，“另一個就是你，老森…不過你和她不同，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事實上祂也無法解釋這種感覺來源于何處，自巴扎莉安的靈魂消散后，祂又擁有過無數的信徒，甚至一度建立了國教，但直至今天也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像巴扎莉安一樣特殊的個體。
伊森覺得這并不奇怪，畢竟巴扎莉安是神國的產物，融合了卡尼婭人的因子。
她從長相、性格再到氣場，都是為了迎合巴扎托斯而改造的。
“那瑪麗呢？”
“你這就沒意思了。”
七眼女性罕見地朝著伊森皺起了眉頭，還未等伊森開口解釋，一瓶蜂窩蟲原液就遞到了伊森面前。
罰一杯。
七只眼睛表達出了同一個意思。
瑪麗曾經是祂中意的人類，有著堅韌的靈魂，氣息又與巴扎莉安有幾分相似。
原本成為祂的信徒水到渠成，卻被伊森橫插一腳。
此時此刻，伊森竟體驗到了當初被他騙著喝下一瓶阻斷劑的馬紹爾先生的心情，但老巴看起來心意已決，這杯蜂窩蟲原液不喝，祂是斷然不會再講下去了。
伊森心一橫，屏住呼吸，將這杯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濃稠液體一飲而盡。
見狀，七眼女性終于舒展開了眉頭，“我第一次注意到瑪麗，是她處刑城市里的軍官，那名軍官因為醉酒放了她鴿子。”
伊森的眼前一黑，短短幾秒之內他遭遇了雙重打擊。
巴扎托斯卻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沒想到那個人類小姑娘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脾氣卻暴躁得像凱薩洛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