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愿一切歸于黃金之王
在上一次的選擇中，辛西婭選擇背上她的弓箭，獨自面對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統治者。
這并非毫無意義的努力，剛剛經歷過舊神戰爭的人們已經無法再承受一場相同規格的戰爭了，直到麥卡德林和她昔日的戰友們相繼隕落，都不曾知曉黃金之王曾經來過，在他們看來辛西婭只是踏上了一場旅行——就如她在最后一次餞別會議上所說的，她對成神毫無興趣，只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遺憾的是，他們最終都沒能過上想要的生活。
伊森看見辛西婭又一次拿起了弓箭，將這屬于狩獵女神的圖騰握在了手中，銀色的光輝被變成了金色，微笑的黃金面具代表著她此時此刻是黃金之王的子民。
在千年之后，她抗爭的意志幾乎被消磨殆盡，作為黃金之王的使者降臨于這個位面。
但在那副面具之下，伊森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熾熱的情感，也是在會面后電元素第一次聆聽到她的內心。
事情正朝著辛西婭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著，伊森是一個固執的人，和當初的她如出一轍。
因此早在回到這個位面之前，她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如果能勸說伊森放棄對于魔網的研究，與她一起返回黃金王座那自然便是最好的結果；但倘若伊森拒絕…
她便只剩下最后一個解決手段。
遵循黃金之王的意志，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位面的歷史遺留性問題。
親手為麥卡德林創造的遺留之物送葬，然后便再也不需要回到這個位面，盡管人類會付出巨大的犧牲，但是和長遠的未來相比，這一切都處于接受范圍之內。
“麥卡德林先生已經死去上千年了。”
伊森驚訝于那熾熱的情感。
對于辛西婭來說，這里已經什么都不剩下了，不止是麥卡德林，那些曾經與她并肩作戰的同伴們也都在各異的遺跡中耗盡了最后的生命，學院亦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她對崛起的帝國以及亨利王室一無所知。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想讓這個世界延續下去，避免它淪為被黃金之王統治的另一個領地。
黃金之王享受征服的過程，那是他漫長生命中的樂趣所在，而一旦完成了征服，戰利品就成了無聊的玩具，便要被他隨意地丟棄到一邊，作為可能再也不會關注第二次的藏品放進角落里吃灰。
而那些藏品將會淪為提線木偶度過自己的余生，這樣的過程在千年里周而復始。
“即便如此，你仍然打算這么做？”
辛西婭沒有開口，那熾熱的情感已然表達了她的決心。
毀滅島嶼的地表，便能徹底摧毀殘留的魔道網絡，這也同時意味著她將親手抹去麥卡德林留在這個位面最后的痕跡。
那場戰爭因魔網的預言而起，時隔千年之后，便由她親自來為這一切畫上句號。
辛西婭忽然明白了，這便是黃金之王為她書寫的命運。
與此同時，遙遠的黃金國里，大殿里的每一個人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白色球體里的影像。
戴著黃金面具的人們心情復雜。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他們看著辛西婭與伊森之間的交涉，內心不免涌現出一絲復雜的情感，時間的概念對于他們而言早已變得極為模糊，當初這個背著弓箭的姑娘單槍匹馬地殺進黃金國仿佛還在昨日，作為過來者，他們都知道辛西婭的選擇意味著什么。
徹底切斷所有與過去的聯系，徹底接受作為黃金之王臣民的命運。
他們看見辛西婭的身影高高躍起，拉動的弓弦迸發出刺眼的金色光輝，那是黃金之王對于每一個臣民的恩賜，即便隔著水晶球，以位面的壁壘相隔，他們依舊能感受到弓箭恐怖的能量。
接下來的一支箭矢將破壞島嶼的地表。
王座上的身影已經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他聚精會神，白色圓球中倒映的影像便是這場戲劇的高潮。
金色的光輝吸引了島嶼上的元素塑能師們，他們仰著頭，卻看不清光輝中心的景象。
高階元素塑能師們感受到箭矢的威脅，他們揮動法杖，將他們所知道的元素魔法向高空施展著，這也是黃金國居民所熟悉的景象，不論凡人如何掙扎反抗，都無法改寫既定的命運，他們都知道這場演出的另一個主角并不是學院的元素塑能師。
那個作為箭矢目標與辛西婭對峙的男人便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也是這場演出唯一的變數。
伊森仰頭注視著頭頂上方越來越強的能量。
面對電車難題，辛西婭決定用學院沉沒，換取島嶼以外世界的安寧。
如果麥卡德林還活著，或許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辛西婭蓄力的很慢，留給了他足夠的反悔時間，只要他蓄力完成之前表達了反悔的意愿，接受黃金之王為他安排的命運，懸在學院頭頂上方的災難便會結束，在離開位面之前，他還要和辛西婭一起完成了卻一些善后工作。
其實他們還有別的選擇。
然而這一次，伊森沒有采取談判交涉的方式。
他只能隱約猜到辛西婭這千年以來的遭遇，黃金之王早已將她的意志消磨殆盡，根深蒂固的不安烙印于她的心頭，讓她無法違抗“命運”，只能在屈服之余，盡可能減少犧牲，這已然成為了她最后的反抗。
這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陰影。
漸漸地，將天空染成五彩斑斕的元素魔法消失不見了。
學院的教授們停下了行動，比起懸在所有人頭頂上方的災難，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更讓他們膽寒。
他們再也無法與自然元素取得聯系，所有的咒語都失去了其功能，就連初學者都能輕易掌握的火球術與寒冰箭都變得遙不可及。
然而元素行動并未就此停止，它們正朝著同一個方向聚攏著。
聚攏的變成了同一個顏色。
頭頂上方災難的源頭覺察到了異常，那一支蓄力已久的箭矢終于朝著地面墜落而下。
支離破碎的聲音無處不在，他們的視線也被越來越近的金色光輝所填滿。
他們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直到那無處不在金色光輝出現了一條裂縫。
有什么東西被切開了。
同樣見證此刻還有003號位面中轉站的公會成員們。
這是第二次位面異常波動，要比幾天前的那一次強烈得多。
當時調查員扎克和祖爾加在匯報了異常能量波動之后便失去了聯絡，他們所處的位面也從“宜居”評級緊急加上了“不可預知”，“可能有致命污染源”游蕩的標簽，站點的負責人杵著拐杖，死死盯著辛西婭消逝的位面裂隙。
他仍不知道調查員們在裂隙中遭遇了什么，但那毫無疑問就是能量波動的源頭。
手心不由自主地冒汗，他從未見過任何與之類似的景象，讓他不禁擔心黃金之王的使者能否完成她的使命。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
散發著白色微光的粉塵劃過了他們的臉頰，隨風飄向大殿之外。
微風所及之處遍布斑駁的劃痕，火辣辣的疼痛遍布他們的全身。
空氣中彌漫著白色球體的殘骸，那是他們從未見過，也無法理解的法術，剎那之間掐滅了圓球里的影像，魔法的余波甚至跨越了魔網來到了此處。
與辛西婭之間的通訊被切斷了。
他們不禁把自己帶入到辛西婭處境，如果換做他們，直面這種規格的咒語，又能否存活下來？
內心浮現出的答案讓他們不寒而栗。
這死一般的寂靜勾起了他們每個人相同的記憶，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想了那場他們都曾經歷過的戰爭，以及…那個早就死了的叛徒。
梅林。
也只有那個叛徒的魔法才能威脅到他們的國王。
因為在更早之前，那個叛徒也曾是和他們的國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興奮的自言自語響徹大殿，王座上的身影挺直了身子，右手緊扶著黃金面具，隨著男人情緒的波動，黃金國的每一個居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他們也跟隨著國王一起興奮了起來。
無論他們身處何地，又在做些什么，都在同一時間被相同的情緒所占據。
通過激昂的情緒，他們感知到了國王的渴望。
對于一場戰爭的渴望。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沒想到那里竟然還隱藏了這樣的秘密！”
黃金國也隨著男人興奮的語調行動了起來，它發出了如同鐘聲般的轟鳴。
他們應該把這個發現立刻通知其他幾位“王者”，然而在任何人提出意見之前，擴散的鐘聲又一次在云端撕開了一條裂隙，由黃金鑄造的船身全然沒入了裂隙之中。
而在另一邊，辛西婭正平躺在草地上。
她沒能完成自己計劃，沒能再次從黃金之王的手中挽救這個位面。
但與此同時，千百年來，她的臉又一次有了被微風吹拂的感覺，遮蔽住她面容的黃金面具在她墜落時破碎成了無數粉塵，不知被風卷向了何處。
她是被風元素魔法打敗的。
超越認知，無法理解的風元素魔法。
“這樣一來，你應該就能正常說話了。”
她的身側傳來了腳步聲，頭頂上方傳來了伊森的聲音。
辛西婭只是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連你都戰勝不了，那便根本不可能直面黃金之王…如何？對于現在的結果，你還滿意么？”
伊森當然知道這樣的結果，他已感受到了萬米高空之的變化，有什么東西就要來了。
一輛高速行駛的電車，就要筆直地撞向這里。
但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比起犧牲自己，或者和大家一起死，他會想辦法停下電車。
“已經沒法回頭了。”
辛西婭怔怔地望著天空，她已經看見了云層之中的裂縫，由黃金鑄成的巨物正在其中若隱若現。
她并不打算夸獎伊森，雖然他的確攪渾了命運，讓未來朝著所有人都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著。
她還聽見了熟悉的鐘聲，由高空降下，成為了天地間唯一的存在。
神圣、威嚴，而又不容拒絕。
一批學生最先發現了他們身上的變化，他們忽然覺得腦袋變得很沉，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當他們疑惑地將手探向自己的臉龐，隨之而來的卻是溫暖而堅硬的觸感，緊接著他們便能從其他人身上理解自己的變化。
那是一副神情木然的黃金面具，長在了他們臉上，緊密地黏在了上面。
除了仍在回響的鐘聲之外，學院里便再也不存在任何的“噪音”，他們便如在教堂里聆聽圣歌的教徒，等待著洗禮與眷顧的降臨。
他們發現嘴巴再也發不出聲音了，黃金面具將他們的嘴巴粘在一起，卻也賦予了他們更多的能力。
他們的溝通變得更順暢了，透過那一幅幅相同的面具，他們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緒與想法。
也許這并不糟。
他們被相同的情緒與想法所感染，平靜充盈著他們的內心。
“你選擇了最艱難的道路。”
辛西婭輕聲說道。
但她也沒有立場指責伊森，當她背著自己的弓，單槍匹馬地登上黃金國之時，心中的想法與伊森如出一轍。
只是伊森也許能比當初的她更進一步，至于他能到達何處，辛西婭不得而知。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伊森說道，“辛西婭女士，你早就該退休了。”
鐘聲并未就此結束，在學生們全軍覆沒后，它并沒有留給長者們更多的準備時間，魔力構筑的屏障被神圣的鐘聲輕易瓦解，他們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抵抗，便也被相同的面具遮蔽了視線。
蒼穹之上的造物展現出了它真正的輪廓，更多的信息涌入了他們空白的大腦。
對于所有人來說，這都會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每個人都能理解彼此，所有的負面情感都將離他們遠去。
在黃金之王的統治之下，從此世間再無紛爭。
愿一切歸于黃金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