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手半劍精準地挑飛了晾衣桿,噗的一聲,扎入市民的胸口。
那高大的蒙面甲士抬腿一腳,便要踹在了那市民的肚子上。
他腿抬起,卻沒有踹出,一支鉤矛已然卡在了鎖骨上,將蒙面甲士拽的仰面倒地。
操起包鐵棍,那守夜人一棍戳在甲士面門,眼球頓時如爆漿般爆開。
另一邊的憲兵抽出軍刀,掀起他的鎖子甲,便要給他開膛破肚。
只是軍刀還未揮下,一支弩箭射來,正中小腿。
“啊,狗娘養的。”
那憲兵吃痛大叫一聲,卻是咬著牙刺穿了眼前蒙面甲士的心臟。
“沒事吧。”咨政院的憲兵隊長推開奔逃的人群小跑而來。
這位憲兵直接用小刀割開皮肉,取出箭矢:“…沒事,我包扎一下就好。”
從倒下的圓桌后,憲兵隊長抿著嘴,探出腦袋左右查看,此時的廣場上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萊亞人殺來了!”
“救世軍回來了,要殺咱們呢。”
“快跑啊,快跑啊。”
洶涌尖叫的人流,擁擠碰撞,街邊的草棚被拽倒,人們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飛。
在這人流之中,起碼有近百名蒙面的鎖子甲壯漢在胡亂殺人,掀起混亂與堵塞。
空氣中傳來的焦燒味,更是加大了恐懼。
原先的街角,卻是又涌出了近百名雄壯的蒙面鎖子甲壯漢。
如果把視角放到整個碼頭區,就會發現,起碼有五六百這樣的超凡甲士在進行破壞。
如果帶上趁火打劫的混混無賴,以及提前雇傭好的打手地痞,有近一千五百人在肆虐。
這一次,千河谷的殘留的貴族們可是下了血本,把壓箱底的力量都掏了出來。
卻不是拿來對付前線的侵略者,而是用來攪亂后方。
他們看似混亂的行動,在主打了多次鎮暴行動的憲兵隊長眼里,卻是分外清晰。
那是指向了三個方向,一個是碼頭區卸貨載貨區,一個是圣女銀行與交易所。
最后一個方向,就是如今超凡甲士最多的一個方向,便是廣場中的諸多代表。
“我早就說,該把所有貴族通通吊死,這群魔鬼走狗!”咬著牙,那憲兵隊長朝著臺上大吼,“人流差不多了,掩護代表與修士們離開!”
不用憲兵隊長說,代表們早就開始逃跑了。
在米特涅與一些普通代表們的保護下,數十名憲兵與守夜人拿著圣銃與鉤矛,與那些蒙面甲士廝殺。
鉛子和弩箭時不時射出,在噗噗聲中就有人慘叫著倒下。
圍成了一個小圓陣,代表們手持盾牌,環繞在哥昂齊周圍,像是洶涌海潮中的小舟,起起伏伏。
盡管反應足夠迅速了,可他們還是被人流阻隔,只能龜速在街道上移動。
“他們是從哪兒來的?米特涅,卡爾,這就是你們的維穩嗎?”哥昂齊狼狽地縮著腦袋,話語間的焦急與憤怒卻是掩藏不住。
米特涅舉著圓盾,絲毫不讓地回懟道:“我早告訴您了,憲兵與守夜人人數不夠,無法完全控制整個急流市。”
“沒有護教軍嗎?”外地來的代表,手拿圓盾,滿臉的狼狽。
“先前說是要編練的,但不是被行會抵制,最后咨政院給否了嗎?”
哥昂齊頓時不說話了。
當時他就是害怕撕破臉,顧忌行會,才先做出了妥協的政策。
“這群忘恩負義的鼠輩!”他已然知道了行會在背后搗鬼,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過去。
“契卡呢?”又有人問道。
“先前我本來邀請葛瑞茲專員入駐的,不是有人反對,說害怕契卡胡亂抓人嗎?”
更多的人冷汗都下來了。
那些外地代表聽來聽去,算是聽明白了:“你們這群急流市代表,平日里都在搞什么?原來急流市空虛,是你們在搗鬼啊。”
“別不是收了萊亞人五十萬第納爾了吧?”
“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啊。”
外面的外戰還沒結束,圓陣就隱隱有內戰的趨勢了。
此時卻是又一名守夜人氣喘吁吁地到來。
米特涅搶先問道:“炮臺控制住了嗎?”
“卡爾閣下控制住炮臺了。”
話音未落,像是要佐證這傳信人的話,碼頭方向先是交替兩聲悶響,隨后便是響徹天空的哭爹喊娘聲。
“現在外面情況如何?”哥昂齊跟著追問道。
“暴民們數量大約有上千,其中很多都會騎馬,應該是先前的貴族們,或者莊園管家與武裝農出身的百戶長們…”
“貴族們能動員那么多人嗎?”哥昂齊不敢置信地問道。
“其中有不少是本地的流氓地痞,不過我看到…”傳信兵看了一眼哥昂齊難看的臉色,沒有繼續說。
“看到什么?”
“我看到,有不少參與的暴民都是行會的打手,甚至很多都是印染印刷行會的成…”
未能報信的人說完,旁邊便有人打斷。
正當眾人不悅之時,順著那人指向的方向,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頓了。
在他們離開的街面,就在他們的前方,數十名騎士正騎著戰馬奔騰而來。
他們沒有絲毫掩飾,旗幟鮮明地亮出了自己的家徽。
“砰!”
哥昂齊終于大發雷霆地將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露出了其中的刺劍。
“跟我玩這一套是吧?”撿起刺劍,哥昂齊氣的眼睛都紅了,“好啊,好啊。
發令,參與的暴民,憲兵可隨機立斷,當場格殺!
每個暴民懸賞3金鎊,如果是參與暴民帶暴民腦袋來的,不僅抵罪,獎金,照付,我照付!!!”
在哥昂齊大發雷霆之時,提前發動了暴亂的德諾索夫臉色卻不好看。
仍舊藏在民房的閣樓內,他還在從窗戶的縫隙中朝外張望。
窗外如今的場景,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德諾索夫此次來到千河谷,最主要的目標就是為熊堡領軍隊的到來打前站。
本土反對勢力,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引發混亂換個主子,誰都好,別再是霍恩了。
本來雙方結合之后,是想著先靠重選專制公和公示合約書引發混亂。
然后借著混亂,奪取軍糧與武器,運給貴族們在鄉間起事,切斷后勤運輸通道后奪取城鎮。
此刻圣聯主力戰團被牽制在瑙安河防線,北線戰場隱隱聽說打了勝仗,不知真假。
可就算他們擊退了邊境騎士團,還有熊堡領的一萬多軍隊呢。
如此一來,便可隔絕道路,徹底打亂圣聯內部的運輸通道。
只是德諾索夫卻沒想到,就讓邦這一段話語,居然真的讓哥昂齊以及諸多代表回心轉意。
你們不是民主體制嗎?你們咨政院姓加拉爾啊?有必要這么忠誠嗎?
別忘了,他們手中可沒有多少武裝力量啊。
像“圣聯愛人”這種片湯話,德諾索夫他們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教皇愛世人”“國王天生就具有愛人的能力”“大君每天都要愛一個人”云云。
你們怎么還真信啊?
不過德諾索夫卻是管不了了。
此時哥昂齊一下定決心,岸防炮再轟上兩炮,城市暴動就沒戲了。
沒有城市暴動,怎么趁亂奪取圣女銀行的金鎊,怎么奪取軍糧和武器?
只能使用備選方案,將咨政院與市政廳等一眾高層圍殺在這里。
該死的,急流市畢竟是一個水陸中樞城市,而且戰爭狀態,大規模調動諾恩人會引起警覺。
德諾索夫真正能用的人,其實并不多,所以他才要裹挾民眾,進行暴動。
如果此時叫這些代表們跑了,那就全完了。
不過好在,代表們此刻是被死死蹲在了擁擠的街道上。
他們面前還有數十名騎士組成的隊伍,這群代表們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以目前的進度,等后續的貴族騎士們從外圍趕來,就足以控制住他們了。
“利波羅勒,真是個廢物。”德諾索夫只能將原計劃失敗的怒氣全部撒到利波羅勒身上。
“還有那個讓邦,告訴朗姆德斯與范德維恩,別讓他跑了!”
德諾索夫是恨極了那個讓邦,如果不是他,本該沒有這些風險的。
我軍勝了!
范德維恩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代表們已經完全被包圍,只要抓住這群代表與高級僧侶,威逼利誘之下,就能打開圣女銀行的金庫。
要知道,那可都是他們的財產啊。
范德維恩卻知道,這筆財產只是過一過手,還是要準備完全投入士兵與武器中。
倒不是他們高尚了,懂得珍惜士兵了,只因霍恩他們來過。
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墨莉雅提殿下心灰意冷。
相對于陌生的諾恩人,盡管他們可能比墨莉雅提更溫和,可范德維恩還是更希望是墨莉雅提。
說到底,他為了墨莉雅提的復出東奔西走,這種投資與支持,在墨莉雅提殿下那邊必定能換來足夠的回報。
然而在諾恩人那邊,自己不過是見風使舵的小人罷了。
可惜啊,可惜。
范德維恩搖著頭,卻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到了眼前。
在眾多騎士們的兩面圍堵下,不少代表已經被抓住,更多修士則被報復的騎士用戰馬活活拖死。
下了馬,站在一名絕望的僧侶面前,范德維恩大笑起來:“還記得我嗎?”
那血肉模糊的僧侶睜開眼:“你是?”
范德維恩摘下頭盔,讓他看清自己的臉:“當初,你帶兵過來,分了我的家產,現在呢?嗯,現在你…”
“砰。”
一支瀝青船槳重重砸在范德維恩腦袋上,登時鮮血就從頭頂流了下來。
“啊!”吃痛地捂住腦門,范德維恩反手回頭,就是一劍。
一名船工呆呆地,倒在了地上。
“你們瘋了?”范德維恩腦袋挨了一船槳,卻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平民打中。
可他的身后,卻是成群地勞工與搬運工。
來支援的,居然是一群勞工。
長戟刺來,赤膊船工橫過浸過瀝青的船槳,懟了回去。
兩側的屋頂上,婦女們用圍裙兜住石頭,像是投石兵一樣將沉重地石塊砸向殺來的貴族們。
“議長,你們走!”領頭的卻是卡爾,他披上舊日的四分之三甲,揮舞著大劍,一件便斬下了眼前騎士的頭顱。
“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這些都是附近城郊的農夫、勞工與短工。”
“議長,你們走,這群貴族當初沒能贏,現在更不可能贏!”
“我們來維護憲政了。”
有了這群勞工以及城郊護教軍的幫忙,貴族甲士們居然一時失措,真的打開了一條道路。
就像是大壩潰堤一般,人潮順著缺口涌出,裹著代表圓陣一道涌出。
一劍將一名船工劈倒,范德維恩不敢相信地大吼起來:“你們知道什么是憲政嗎?”
“憲政,就是我的孩子不用被榨成汁,我的家人可以住上溫暖的大房子,沒有人騷擾。”
這些來自城郊甚至是偏遠鄉村的勞工卻是拿起了晾衣桿與船槳,怒吼著朝著他們殺過去。
雖然不能夠擊退這些超凡甲士,但卻能為憲兵與守夜人爭取足夠的空間。
該死的,范德維恩牽來馬匹,便準備繼續圍堵。
畢竟這是一群平民,騎士們還有馬,一時失察被突出,再想要重新圍住并不難。
“咚咚咚!”
怎么又有馬蹄聲?范德維恩側過腦袋,卻看到街角一騎黑甲沖了過來。
等等…
這身形,這姿態,這熟悉的盔甲,錯不了的,是墨莉雅提殿下!
不僅僅如此,在墨莉雅提殿下身后,還跟著成群的騎士!
“太好了。”范德維恩甚至有落淚的沖動。
雖然不明白墨莉雅提殿下,但她既然到來,就說明她終于愿意出山了。
“墨莉雅提殿下來了,千河谷安穩了!”
“墨莉雅提殿下來了,榮耀就回來了。”
范德維恩甚至連眼前的奄奄一息的僧侶們都來不及料理,便大步流星朝著黑甲女騎士的方向沖去。
更多的貴族與騎士們,甚至是原地熱淚盈眶,高呼起來。
“墨莉雅提殿下萬歲!”
“萬歲!我們的殿下回來了!”
范德維恩摘掉頭盔,熱情地朝著來人揮手:“墨莉雅提殿下…”
“噌——”
原先的歡呼聲停滯,貴族與騎士們像是被無形大手掐住了喉嚨,登時就說不出話來。
馬蹄毫不停止地從范德維恩無頭的尸體便掠過。
至于范德維恩的腦袋,卻還在半空中飛行。
直到戰馬停止,他的腦袋才落地,滾了好幾圈才在一棵樹下停止。
那張臉上,還凝固著狂喜與愕然。
女騎士抬起面罩,露出了鬢邊白金色的長發,卻引起了一陣低呼。
那女騎士的臉上沒有戴面具,身形動作與發行甚至是下顎的弧度都與墨莉雅提一模一樣。
只是這張臉,為什么會如此年輕?
咽了口口水,一名管家出身的百戶長試探性地問道:“墨莉雅提殿下?”
“我是凈化庭凈化長嘉莉·加拉爾,你們已涉嫌大不敬罪與叛國罪。”名為嘉莉的女人拉下了頭盔面罩,“一刻鐘后,但凡站立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