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年輕人不講武德
能到這個級別。
有能力的人可以看到很多，但大部分都不可能有機遇發達。
這是個必然的金字塔結構。
眼前的年輕人，抓住時代的機遇能乘風破浪，這已經是鳳毛麟角。
多少改革開放涌現出來的鳳毛麟角，已經迷失在經濟狂潮中。
就像池世明跟讓衛東探討過的，這時代能賺錢，就是因為內地比歐美、港臺落后太多，這種巨大落差就像水電站蘊藏的巨大能量財富。
身處這種到處都是空白起步的天地，能找到還沒被監管的生財之道，就能輕易暴富。
籌碼少，就賣臘肉、賣電子表，能上大桌子了，當然就是地產、金融。
可眼前的少年，明明已經覓得屠龍刀，卻沒有揮刀收割，反而提出警醒。
確實有點那句俠之小者，為友為鄰，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感覺了。
還是經委那位開口：“那你覺得要怎么處理這種局面呢。”
讓衛東干凈利落的搖頭：“不知道，這只是我們在商州、江州的工作中的感受和反饋，要怎么處理這就是戰略層面的做法，我們也就打點局部小戰役。”
不強行拔高自己，硬著頭皮指手畫腳，現在都成了優點。
大家頗有些笑呵呵：“那還有什么感受反饋呢？”
讓衛東挨著描述：“譬如商州的老領導，他說是跟建委、金融視察的各位探討過，這個階段我們最需要的是生產性投資，建工廠產商品，但各種商品有暢銷滯銷，我們江州在工業品銷售上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可如果把房屋也看成商品，這就是產出來一定會好賣的商品，集中城鎮住房建設，用住房建設帶動大量的建材、勞動力規模，恐怕是這個階段最穩定的商品生產。”
對啊，有識之士的專家和領導都點頭：“福利分房制度同樣也是在大量建房，但建得越多，沒有進入市場流通就只會進一步消耗占用工業收入，反而成了有損生產性投資的建設，商品房銷售恰恰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
“小讓你們已經在商州、江州都試行了商品房銷售，有把握嗎，有什么弊端？”
弊端，那就太多了。
讓衛東把自己的案例拿出來仔細分析，揉碎了一步步講。
房屋質量肯定是大家關心的，所以必須要有建設資質的施工單位，但“聽說”已經有掛靠的形式出現，原本沒有資質的單位交點掛靠費就能帶病上崗施工，這得相關部門嚴查監督；
一旦商品房，設計、施工、監理、驗收這些步驟，每個環節都可能有貓膩；
預售房賣樓花的方式，還沒建起來，甚至都沒動工只是圍起來就敢賣，是不是會助長房地產風險；
房屋是不是按照合同約定，交房日期是不是能如期達成，扯皮以后又要歸哪里仲裁；
房地產銷售要做，是不是又涉及到虛假、一房兩賣等各種亂象叢生；
如果說讓衛東之前對房地產的印象，全都是坐在保安亭看報紙，看手機上的消息，看外面敲鑼打鼓的歌舞隊沿街宣傳。
一直都是個旁觀者。
這一年多，他已經落成兩座半大樓，投入四座城市幾十棟建筑的施工。
絕對能把腦海中無數信息，從實踐中串聯起來得到認知。
大半個行家了。
講得自然頭頭是道，毫無保留。
池世明巴不得抓住這個沒有監管的階段跑馬圈地，讓衛東卻近乎本能的希望早點完善規章制度，讓更多老百姓能買到又好又便宜的住房。
只想這個時代能更好。
也許就是這點心胸上的差別，決定誰才是主公，誰注定只能是個商人。
這工作會時間就開得長了。
看似來匯報電腦工作，結果成了匯報房地產工作進度。
參會的人越來越多，無不聽得聚精會神。
實際工作中有遇見的就是商州、江州甚至滬海的經驗可查，“道聽途說”的就是HK、東瀛甚至花旗地產商的“段子”。
譬如什么萬億爆雷，小開發商跑路，擊鼓傳花的地產炒作，問就是不管真假我們當做經驗教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他本來是好心，竭盡所能的提供信息。
但所有人都有種感覺，你特么是走到哪里都把重心放在地產上，工作重心做了很大的產業積累。
所以會議到最后，經委那位和平京市里面的探討幾句：“今天確實收獲滿滿，我想由讓衛東同志來協助平京汽車制造廠探索這個商業中心的項目，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讓衛東愣半秒連忙舉手：“我，我我我有意見，我真的只是趕鴨子上架，我的主要工作是工商業銷售，開發新產品做好銷售工作，不是搞房地產…”
這下所有人都看著他笑。
有的叫道：“小讓，剛剛你才說房屋是商品，是工業產品！”
讓衛東噎住：“是是是，話沒錯，我說的是我現在主要搞衛生巾廠、照相機廠、電腦工廠，我參與房地產的目的是幫員工改善住房。”
有人故意高聲嚷道：“那你在江州市房地產總公司當顧問，又成立了第一家民營地產公司！”
讓衛東欲哭無淚：“江州看見港商三十億投資就走不動道兒了，非要拉我下水當合資方，監督港商實施…”
“什么投資，江州投得，我們平京就投不得嗎，平京更需要摸索這樣的商業地產道路，你正好把江州的成功經驗拿過來做匯報演示。”
讓衛東有點慌了，漲紅臉爭辯道：“我的工作單位在江州，我這趟出差已經快整月，我不可能在平京長期負責工作…”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何以購房，唯有按揭”，什么“房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穩定房價”之類…
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會議廳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經委那位就拍板了：“你不是在汽車制造廠安排申請房地產公司嗎，老朱去當董事長，你給他當副總顧問，不用你一直在平京，把汽車制造廠從集資建房的宿舍樓到商業中心，還有整個地塊的改造都擔當起來，這是商品房改革的最后一次大考，關系到是不是能下定決心推動商品房改革，你跟老朱要把擔子挑起來。”
瑪德，又被誑著當了副總，看老朱那樣兒也就是來當監軍，具體做事還不是得自己。
朱廠長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我一定跟讓衛東同志配合好，讓平汽商業中心能在改革浪潮中樹立豐碑…”
讓衛東內心還在哎哎哎，你怎么就先表態了。
誰知那位汽車工業公司老總，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老朱就調任汽車工業公司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經過我們和五機部交流共同，擬調程明先同志從西山總廠廠長職務到平京汽車制造廠擔任廠長和合資廠副總，衛東同志有沒有意見？”
程明先就是西山廠的老程，在山卡卡里呆了快三十年！
現在調任平京萬人大廠當一把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帶著西山廠全力協助好了讓衛東。
這就是要把平京汽車廠也按照這樣的思路來改制。
讓衛東瞬間明白，這還有啥可說，哪怕是為了老程的前途，為了平京汽車廠的未來。
現在他陡生幾分雄心，要把這個汽車搞起來！
真的很神奇。
房地產的什么前景都沒打動他，可能下意識的覺著房地產是個巨坑。
始終不愿過多參與。
但汽車制造，尤其是在稅務大院還名聲口碑挺不錯的切諾基，新世紀后好像搞得一片狼藉。
相當可惜。
只是自己單槍匹馬的跟柯林斯打交道，還要跟中方明擺著是反向隊友。
肯定不愿接這個單。
但有老程配合，信心猛的就來了。
慢慢點頭：“汽車廠的核心就是國產化，更是要建立我們的汽車工業，我會跟程明先同志一起帶領汽車廠，早日讓我們也成為汽車大國。”
沒有那些嫻熟的口號，卻明顯飽含了更加讓人信服的誠摯決心。
掌聲馬上就起來了。
握手告別時，經委的那位才拍著他肩膀：“你跟西山廠現在肩負著要帶動國產電腦的重擔，可汽車工業也是我們現在重中之重，尤其是對工業改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你在汽車廠對職工們強調的國產化配件思路，還很淺顯，需要更加深入的提煉。”
讓衛東苦笑：“我對制造業本身了解并不多，衛生巾、照相機、服裝，甚至電腦的工業復雜程度都不能跟汽車比，之前只是想鼓舞大家的士氣，說錯了請領導指正。”
所以說他上輩子跟著老施那四十年的相處，多少還是對體制內的為人處世算懂行。
果然，對方就拋磚引玉了：“我也不是汽車專業，但學電機出身，學科意識還是有，我構想把這輛車國產化搞個汽車共同體，在全國范圍篩選科研、工業單位，包括國家、市里、銀行共同組成，辦公室在我們經委，在平汽現場辦公，國產化零部件企業進行研發、技改，可以從每輛車售價中提取三萬元左右作為共同體扶持全國相關生產、研發單位的資金。”
然后讓衛東的特質就表現出來。
他想想居然搖頭：“改革，就是要市場化，這個共同體的思路還是行政干預，汽車工業真要好，必須按照市場經濟規律來，這樣開小灶的方式就像始終扶著孩子走，不但沒讓孩子學到本事，反而更加依賴父母的扶持，學不好的。”
對方這個思路肯定想了很久，看起來就很完整。
沒想到拿出來立刻被差了好多級的下屬當面否了。
使勁抹頭發！
可能好多年都沒遇見過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