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曾經是情侶(四)
“公司藝人跟Dior的合作本來就不多，終止就終止了，這也沒什么。不過在沖浪線那邊，你只是負責影視業務，像Dior跟平臺這種商業生態的合作，你一句話決定不了。”
萬里高空之上，白聞玉翻閱著手里的時尚雜志，聽完對面兒子的復述，她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坐在她身旁的余鬧秋吃著方才空乘送來的冰淇淋，雙眼瞧著匯報工作的賀天然，只是默默聽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不重要，他們又不知道我說的算不算，反正話我說了，態度在這里。你做品牌的，一點最基本的信用都沒有，什么都讓我來解釋，那我不得忙死啊。”
賀天然不以為意，從職務上來講，他確實無權干預沖浪線與品牌方的一些生態合作，特別是像Dior這種全球知名的高奢；但從體量上而言，沖浪線目前在圖文領域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某博，而在短視頻領域，也隱隱有了與某音分庭抗禮的趨勢，已然是國內網絡上不可或缺的宣發渠道。
所以任何在國內需要擴大與保持影響力的個人與品牌，都不會選擇與這位山海集團的少帥交惡，這絕對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社交平臺會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中立，不會因為一句話而特意刁難什么品牌，而Dior這種體量的資本集團也不會過于在意，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這事兒要是落在Dior國內的本土團隊身上，僅是一句警告，那無疑也是天塌了…
而賀天然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白聞玉合上雜志：
“拒了也好，溫涼現在身上沒有高奢禮服的代言，寶格麗她穿Dior的話，可能也會失去別家服裝品牌的青睞，所以，她最好選擇一些獨立設計師的品牌，還有，寶格麗這次給她提供的珠寶分別是兩只耳環和一條項鏈，用的是盧比萊粉色碧璽，服裝的露出度要求是低胸，露背…”
她抬手垂目看了一下手表：
“我們三點半到上海，你最好六點之前搞定她服裝的事。”
“我…？行。”
賀天然無奈一笑，雖然現在公司藝人的時尚資源全是白聞玉在把控，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一想到剛才拒絕Dior的時候底氣那么足，現在就更不能露怯了。
“你現在給艾青打個電話。”
白聞玉視線飄往機船外的無邊云海，賀天然一愣：
“艾青？”
“之前溫涼在上海拍《VOGUE》的時候，只有艾青留了張雨主編的聯系方式，我聽對方說對溫涼的印象不錯，沒準這次人家可以幫幫忙，我就不插手了。”
白聞玉言盡于此，聯系方式她也有，而之所以沒有直接給到兒子，完全是想制造一點兩人的交流機會。
雖然她并不完全清楚曹艾青與賀天然眼下是什么情況，但大致上是能夠察覺出一點兩人最近疏遠狀態的…特別是那一次，余鬧秋進入賀天然的辦公室后，男人帶著一臉吻痕重新出來。
直至現在，白聞玉這沒有完全原諒賀天然。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賀天然沉默了兩秒，回答了一句，站起身，走出白聞玉所在的機艙。
而就在男人離開不久，余鬧秋坐到了對面方才賀天然坐過的位置上，白聞玉重新翻開雜志。
“白姨…”
“嗯？”
“我在上海也有些資源，需不需要我安排一下？”
姑娘話語里有幾分殷切親近之意，但白聞玉卻很平靜。
“怎么，信不過你天然哥啊？”
“不是不是…我這不是想幫幫忙嗎…”
“一個女人，還不至于讓他暈頭轉向…”
白聞玉的視線越過雜志的頂端直直射向她，余鬧秋一下是不知這是話里有話還是如何，只得在面上掛起了一個恬淡的笑容予以回應。
“對了，我聽你爸說，海港城的項目已經啟動了，你最近跟元沖走的比較近，也是在幫忙是吧？”
“對，我爸安排的，說是讓我也跟著學習學習。”
白聞玉點點頭：
“我對元沖這孩子接觸的不多，但聽老賀說天然的這個弟弟還不錯，鬧鬧你要是有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倆牽牽線。”
“呃…不用了白姨，我…我跟沖哥就是朋友關系呀，他有女朋友的。”
白聞玉像是一下才恍然過來，笑道：
“啊，這樣啊…哎喲，你都不說我都忘了，搞得我差點誤會，謝謝你提醒啊，鬧鬧。”
余鬧秋微微頷首，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滿的神色。
她這次來，本來是想著趁著同為寶格麗晚宴邀請的客戶，提前跟白聞玉打好關系的，但沒曾想一聊起這個，對方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看來，想要得到白聞玉的認可，就必須是在兩兄弟之間選邊站完之后才有機會，余鬧秋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冰淇淋勺，仿佛剛才那番暗藏機鋒的對話不過是尋常閑聊。
“謝什么，倒是白姨您說的對，是我唐突了。”
她順著白聞玉的話，輕巧地將話題揭過，不再糾纏，
“說起來，這次寶格麗的晚宴，聽說展出的有不少是典藏系列，白姨您眼光好，到時候可得幫我參謀參謀。”
白聞玉見她如此識趣，收回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雜志上，隨意應道：
“再說吧。”
氣氛再次回歸平靜，只有飛機引擎平穩的轟鳴聲填充著這奢華機艙內的沉默。
余鬧秋端起旁邊的香檳，輕輕晃動著杯中金黃的液體，白聞玉這只老狐貍，果然心里還是向著曹艾青啊…
另一側的機艙隔間。
賀天然穿過狹窄的通道，刻意放慢了腳步，他能感覺到身后不遠處，伍鸮那沉默卻極具存在感的跟隨。
隔間的門半開著，能聽到里面李嵐壓低聲音與助理交待著什么，偶爾夾雜著溫涼一兩聲簡短的回應。
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袋里的手機。
白聞玉讓他聯系曹艾青，這個舉動背后的意思，他當然明白。
但白聞玉不知道的是，僅僅是為了借套禮服，還是為了溫涼…
賀天然明白曹艾青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令自己為難，但未免也太…
“進來啊，杵門口當門神？”
里面傳來溫涼發現了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猶豫。
賀天然聞聲推門而入。
隔間不大，布置得舒適雅致，李嵐和助理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對著平板電腦討論著什么。
溫涼則坐在的沙發上，腿上蓋著薄毯，手里捧著一本書，身邊的化妝師為她修飾著今晚宴會需要的妝容。
聽到動靜，她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掃了賀天然一眼，又迅速移開。
那份刻意的疏離，像一層薄冰，覆在兩人之間。
李嵐見狀，連忙起身：“賀導，您來了。”
賀天然點點頭，對溫涼道：“服裝的事，你知道了嗎？”
溫涼像是沒聽見，翻了一頁書，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李嵐有些尷尬，看了看自家藝人，又看了看老板，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還是賀天然先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溫涼對面的沙發坐下，語氣平靜：
“我已經拒了Dior那邊，所有合作終止。”
溫涼翻書的動作一頓，終于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驚訝：“那我今晚…”
“怕沒衣服穿？”
賀天然調笑了一句，迎來了溫涼的一記白眼。
“談工作好嗎，賀少爺！如果今晚借不到服裝，這種場合寶格麗是不會讓我出現的，屆時我們不但要賠償違約金，甚至整個公司的藝人都要受我牽連…你打算怎么辦？”
說起工作，溫涼保持著一貫的認真，即便前幾天兩人留下的隔閡猶在，但這并不耽誤兩人處理公事的態度。
“我原本是想著，到了上海，聯系一下這邊的買手店或者品牌高定，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不可能的老板…”一旁的李嵐打斷了他“這種禮物一般都是要提前預約好的，你要這么突然去找，幾乎不可能找得到，就算有萬幸給我們找到一兩件，但尺碼，版型，規格這些…大概率也匹配不上的。”
賀天然聞言，整個人陷進沙發里，仰著頭：
“啊，明白了…找不到？”
這句話似乎給了賀天然一點靈感，不過不是Dior方面的妥協，而是…
“微信？啊，我都忘了這飛機上有WIFI了。”
李嵐還真是跟不上賀天然這種跳脫的思維，只能扶額再次確認：
“賀總，我們要不要跟Dior那邊再溝通一下啊？畢竟服裝他們先前都是準備好的，我們到了去取就好了。”
正拿出手機敲敲打打的賀天然抬起頭，笑道：
“嵐姐，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挺愛操心的，什么事都喜歡親力親為。”
“賀、賀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沒什么，就是好馬別吃回頭草，這才是最掉價的事。”
談笑間，賀天然已經收回了手機，莫名奇妙地說了一句：“找不到，那就等別人送來吧，你喜歡什么品牌的高定？”
“我嗎？”溫涼一愣，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
“當然啊，不是你是誰？”
“我又沒得選…”
溫涼嘟囔著，她可不相信賀天然的手機里有什么高定品牌的負責人，不過談起這些，她還是向往道：
“我喜歡郭培。”
“誰——？！”
好吧，真是對牛彈琴。
“一個設計師品牌！”
“哦…那我確實是孤陋寡聞了，哈哈哈…”
說罷，賀天然也不再聊這個話題，他對這些確實不感冒，只是對溫涼身后的化妝師囑咐道：
“一會也給我弄一下吧。”
化妝師趕緊點點頭，答應下來。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賀天然心里在盤算些什么，見他兀自縮在沙發上閉上眼小憩起來，交流也不敢太大聲…
姑娘點進去一看，頓時是心間冒出一種別樣的情緒，賀天然這條動態的大致意思就是…
今晚有個重要的場合，需要一套足夠驚艷的戰袍來配頂級的珠寶，可惜原定的‘伙伴’臨時掉了鏈子，正在緊急尋求真正有眼光、靠得住的新“搭檔”。
他沒說為誰而發，也沒提具體品牌，但字里行間那股“頂流資源虛位以待”的暗示，足以讓時尚圈那些嗅覺敏銳的老狐貍們聞風而動。
找不到，那就等別人送來。
溫涼一下是明白了剛才賀天然話里的含義，而就在此刻，李嵐放在桌上的手機，也隨即一響：
“嗡嗡——嗡嗡——”
李嵐拿起來一看，然后又驚喜地看向同樣望著她的溫涼，前者刻意壓低的聲線里，是掩蓋不住的激動：
“阿涼，是CHANEL…”
“嵐姐，讓助理準備一下，落地后估計手機會被打爆，篩選一下，只接頂級品牌和幾個國內頂尖獨立設計師的電話，其他的不用理會。”
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的賀天然，翻了個身，留下一句。
“明白！”李嵐立刻精神抖擻地應道。
此后，她的手機每隔幾分鐘，都會收到不同品牌的問詢消息…
飛機平穩降落在上海虹橋的私人停機坪。
當一行人走出VIP通道時，迎接他們的并非粉絲或媒體，而是數十位早已在此等候、衣著考究的品牌公關，手持品牌Logo禮袋或衣架、神情熱切而又克制的男男女女。
Chanel的山茶花標志、Gucci的雙G印花、Valentino的鉚釘元素、Versace的美杜莎頭像…甚至還有幾個明顯是國內頂尖獨立設計師工作室的代表，手里拿著設計圖冊，焦急地踮腳張望。
幾位高奢代表手持禮服袋，目光精準地鎖定在溫涼身上，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熱情與專業。
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水和金錢的味道，以及一種無聲卻激烈的競爭氛圍。
白聞玉墨鏡后的目光淡淡掃過，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隨即徑直走向專車。
余鬧秋則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幾眼，目光在那些爭奇斗艷的品牌代表和被簇擁著的賀天然、溫涼之間流轉，眼底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仿佛在評估這場“時尚競標”背后的價值與賀天然此刻展現出的驚人號召力 溫涼在最初的錯愕后迅速恢復鎮定，她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將主動權交給了身旁的李嵐。
李嵐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快步上前開始應付：
“各位老師辛苦了，我們賀總和溫小姐剛下飛機，行程很緊…”
賀天然雙手插在皮衣口袋里，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對于眼前這足以讓任何明星都虛榮心爆棚的場面，他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沒有理會那些品牌代表的殷勤招呼，只是側頭對身后的伍鸮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后便徑直穿過人群，走向早已等候的勞斯萊斯。
車門前，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伍鸮適時遞上一支煙和打火機。
“咔噠。”
橘紅色的火苗在他指間跳躍，點燃了煙草。
賀天然取下墨鏡，深吸一口，青白色的煙霧在上海微冷的空氣中緩緩彌散。
他隔著煙霧，看著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品牌方此刻正圍著李嵐極力展示著誠意，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上海的冬天…”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獨有的、慵懶而又掌控一切的調子：
“風倒是比港城硬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