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與溫涼不歡而散,是“作家”沒想到的。
以上這句話可能看上去很怪,畢竟除開溫涼,不管這句子里的是主語還是賓語,其實都是指的一個人,賀天然。
然而,溫涼那句夾雜著怒氣的指責,或許歪打正著地觸碰到了一個事實——
賀天然這具身體里混亂的狀況,在不知不覺間,可能真的有所好轉了。
誠然,如果是“作家”來處理這件事的話,他也許不會像“主唱”一般,將溫涼的未來看的這般重要,不惜自降身份,也要為其提前謀畫出這么可進可退的一條路。
不過“作家”不做,不代表他不會,未雨綢繆是“賀天然”這個人身上的共通特質,其實早在“作家”在余鬧秋面前,他就已經使用過相同的招數,把自己定義成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兩者的目的顯然不同,前者是“請君入甕”,而“主唱”那是實打實在溫涼面前“開誠布公”了。
同一種計策,一樣的行為,在不同的人身上,所求到的結果卻是截然相反。
而影響其變數的,無非就是這兩個女人,對“賀天然”其人與在“愛”這個字眼上交織的濃淡深淺罷了,反之亦然。
所以當“作家”重新在賀天然的身體中蘇醒,回味方才所經歷的一切時,心中亦是悵然。
“作家”可能不會這么做,但他能理解“主唱”為什么這么做…
一種無聲的共識,正在這幾個破碎的靈魂深處滋生。
他們確實…都在不可逆轉地,向著那個最初、最完整的“賀天然”靠攏,拾起一部分共有的特質。
時間,來到新的一周。
再次見到溫涼,是在港城機場,他們要搭乘賀盼山的私人飛機,一道前往上海,參加寶格麗的珠寶晚宴。
不過這次與賀天然同行的不光只有溫涼,除了已經在男人身邊的伍鸮,與經紀人李嵐,還有同樣被品牌方邀請的白聞玉以及余鬧秋。
余鬧秋自上次在沉陳會所離開后,與賀天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因為賀元沖在海港區的項目即將啟動,她老爸余耀祖那邊很是上心,事關家族利益,這讓她這段時間里無法像之前一樣輕易與賀天然走的太近,而且關于拜玲耶補償一事,暫時還沒落定,所以坐山觀虎斗,才是眼下她最好的選擇。
“這真是一個懂得趨利避害的女人啊。”
穿著一身克羅心皮衣皮褲的賀天然站在自家的私人飛機前,看著余鬧秋與白聞玉一路聊著天走了過來,他嘴里漫不經心地嘀咕了一句。
站在他身后,一身黑色西裝的伍鸮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
“天然哥今天穿得很年輕嘛”
走近后余鬧秋打了個招呼,語氣像極了那種兩人感情還不錯的鄰家女孩。
“我平時看上去有那么老派嗎?”
賀天然應了一句,他平時工作都是以正裝示人,這種美式休閑的風格如果不是私底下,確實會比較少見。
“媽。”
他又扭頭喊了一聲白聞玉,墨鏡之下,白聞玉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這個兒子一番,鼻子里輕輕地“嗯”了一聲,吩咐道:
“我參加完宴會可能要連夜返回港城,品牌方如果有什么別的溝通,你替我安排就好。”
“好。”
這對母子多說一句話都像是欠奉的交流風格給一旁的余鬧秋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直至這兩個女人走過他身邊,賀天然這才扭身補充了一句:
“飛機上安排了化妝師,你倆要是飛機上想睡一會,那等到了酒店再化妝也可以。”
“知道了,天然哥。”
余鬧秋答謝了一聲,白聞玉直接進入艙門。
接待完這兩個女人,李嵐、溫涼以及這次隨行的助理就遠遠走來,李嵐正打著電話,似乎情況有些緊急,而溫涼與她的助理拖著兩只行李箱,正說說笑笑。
待到她們走近,三人駐足,李嵐一手蓋住手機聽筒,一面對溫涼說道:
“阿涼你跟助理先上機,我跟賀導說點兒事。”
“喔。”
溫涼應了一聲,看也不看賀天然的跟著助理拿著行李跨上了舷梯,只是她手中的行李箱很大,應該是裝著今晚要穿的禮服,雖然她有著助理,但她似乎也沒把所有重物都推給同為女性的小姑娘,而且看樣子,她手中的行李箱,比起助理的那支,還要來的重一些。
“伍哥。”
賀天然喚了一聲,身后的伍鸮早已意會,幾乎是同一時間就轉過身,搭上溫涼拿行李的手,將重擔接過。
“小溫,我來吧。”
“謝謝伍哥,怎么樣,工作還習慣嗎?”
“當然,賀先生對我很好,我們飛機上聊…”
“你知道嗎,我爸之前還跟我說…”
身后,聲音漸遠,賀天然看著還立在身前的,面露難色的李嵐,平淡開口:
“怎么了?”
“溫涼的服裝出了些問題…”
男人微微扭頭,看到幾人已經消失在機口的背影,說道:
“她不是兩大個行李箱么?”
“那是她自己的…欸,是事發之后我通知讓她帶上的,但…她的那些,可能不太符合寶格麗的規格。”
這次溫涼參加的是高奢品牌的晚宴,不是什么時尚雜志的盛典,即便它也有紅毯環節,對藝人來說仍有不錯的曝光度和商業溝通的機會,但其實說白了,藝人在這次宴會中就是個銷售,是個行走的展架,這是在合同里明確寫著的,而像余鬧秋、白聞玉這樣的,反而才是這次寶格麗重點要服務的客戶。
而且要知道,寶格麗高珠晚宴這樣的場合,明星身穿當季或超季的高級定制禮服幾乎是默認的規則,這不僅是審美的需求,更是其時尚資源和行業地位的直接體現,而溫涼這次要展示的高級珠寶,對服裝的剪裁和設計都有非常嚴苛的要求,因為要通過恰當的露膚度和簡約的廓形來突出珠寶,而非喧賓奪主。
只是讓人尷尬的是,溫涼目前身上并沒有什么高奢代言,但其實這也是國內大部分藝人面臨的尷尬現狀,畢竟想成為高奢品牌的代言人并不容易,而且這些奢侈品給國內藝人的title多是什么“品牌摯友”或者“合作伙伴”,想借衣服出席活動,咖位不到一樣是白瞎。
現如今,賀天然的經紀公司真有高奢代言傍身的藝人就只有一位,那就是拜玲耶。
不過她代言的御本木,是一家與寶格麗同級別的高珠品牌,這還是白聞玉回國后給她拿到的,而這種對家晚宴,拜玲耶肯定也不會出席了。
“那這次給她約的服裝品牌是誰?”
“對方為什么突然變卦?”
面對這個問題,李嵐有些支支吾吾:
“呃…本來一開始對方還談得好好的,他們很覺得溫涼很符合他們的品牌調性,但最近這期《浮生一日》播出之后,對方又覺得溫涼這次在節目里的表現有點…趨炎附會了,有點…掉價。”
“他們是這么說的?”
賀天然眉頭蹙起。
“沒沒沒…是在婉拒的對話里,隱約有點這樣的意思…”
李嵐生怕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糾正。
高奢品牌想借服裝并不容易,就算是明星都要排期,而且尺寸、款式、剪裁是否符合寶格麗與溫涼自己的條件都還是兩說,這次服裝品牌的反悔,還真是把溫涼推到了一個尷尬至極的地步了。
賀天然看著李嵐一直捂著手機話筒的手,又問:
“你現在還在跟Dior那邊溝通?”
李嵐點點頭,說道:“對,我說那次節目是賀導您的策劃,您如果親自給他們負責人說,可能還有轉機,您看要不要…”
她把手機遞過來,沒在被捂住話筒的手機,收音清晰無比,而賀天然卻看也沒看一眼,只是冷冷對李嵐道:
“跟他們說,從此刻起,我司旗下所有藝人,終止與Dior的一切合作,此外,沖浪線平臺,未來任何藝人朋友展示該品牌內容的動態,平臺算法不會給予任何主動推流,聽清楚,不是封殺,只是Dior這個品牌與我們平臺的調性不符,不宜宣傳罷了。”
男人微微停頓,留給李嵐消化這驚人指令的時間,然后用著平易近人的口吻道:
“嵐姐,掛了電話上飛機吧,時間不早了。”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黑色皮衣劃開一道冷硬的弧線,邁步踏上舷梯。
“喂——嵐姐?喂喂喂——嵐姐?”
李嵐舉著手機,僵在原地,聽著聽筒里還在傳來的焦急的呼喊,她足足愣了三四秒。
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解氣情緒沖散了之前的焦慮,她幾乎是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舒爽,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掛斷鍵。
哎呀,這背靠大廠的感覺,就是好啊 李嵐心中默默想著。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腳步輕快地登上了舷梯。
機艙內,奢華與靜謐并存。
賀天然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場關于時尚、資源、權力與微妙人際關系的暗涌,才剛剛隨著這架飛機的起飛,被帶入萬米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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