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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慈祥的長輩

  “苗鐵軍,你說苗東方對你非常好,出錢供你上學,給你找工作、娶媳婦兒,甚至你母親過世葬禮也都是他操辦的。是這樣吧?”周奕問。

  苗鐵軍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除了你之外,他還有對其他人也這么好嗎?”

  “東叔他對村里的大伙兒都挺好的,誰家要是有困難,遇到事兒了,只要去找他,他都會管。”

  “那他是不是只對你們姓苗的這么好?”

  苗鐵軍想了想回答道:“以前好像是吧,那畢竟都是一個老祖宗,肯定更照應些。后來采石場開起來了,條件變好了,我感覺東叔對村里的晚輩都挺好的。”

  “條件變好了?”周奕嘀咕道。

  采石場開起來是必然的,要不然也就沒后面什么事了。

  但那時候苗東方已經年近半百了,他不可能像苗鐵軍他們這些青壯年一樣,去采石場打工。

  他是怎么條件“變好”的呢?

  不過這不是重點,周奕讓苗鐵軍繼續往下說。

  苗鐵軍說,當初趙田福確實鬧得挺厲害,差點鬧到鎮政府去。

  后來為了平息眾怒,只能重新召開一次全村大會,重新分配去采石場的工作名額。

  他說東叔當時表現得非常無所謂,但幾年后他才知道,東叔其實當時就已經記恨上趙田福了。

  只不過第二年,趙田福就因為酗酒過度腦溢血死了。

  其實當初他們鬧騰的這些事,完全就是自嗨,因為實際上鎮領導并沒有替村里人和黃老板溝通好,甚至大概率壓根就沒提這茬。

  所以在苗東方跑了無數次鎮政府,終于等到黃老板手續辦齊全來開采石場了。

  翹首以盼的村民們興沖沖地跑去準備上班,結果黃老板一臉懵逼地問他們來干嘛?

  眾人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刻去找苗東方。

  苗鐵軍并不清楚苗東方去找了黃老板之后怎么談的,只知道東叔回來后就告訴大伙兒,這個黃老板變卦了,他已經找好了外面的工人,不打算用村里人了。

  村里人一聽就急了,都嚷嚷著要去找這個黃老板討個說法。

  但是被東叔給攔住了,他告訴大伙兒這事這么鬧沒用,得想個其他辦法。

  然后他就發現,采石場開在后山,所以進出必須得從村子里過。

  村子本身就建在兩座矮山的山溝里,想要繞開村子再修一條路根本不可能。

  因此,在東叔的安排下,就在黃老板往采石場運送設備的那天,村里一群七老八十的老人把村口的路給堵了。

  這群老頭老太也不說話,也不搭理人,但就是死活不挪地方。

  來的都是卡車,哪個司機敢動一下這幫一碰說不定就得散架的老家伙。

  所以車子就進不去了,得知消息的黃老板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于是早已等候多時的苗東方就出馬了。

  他把黃老板請到了村委辦公室,關起門來促膝長談。

  一個小時后,一直等在外面的苗鐵軍看見東叔春風滿面地和黃老板走了出來。

  東叔當即告訴村民,黃老板體恤大家,同意讓村里人去采石場上班了,只不過眼下生意剛開始,還用不了這么多工人,今后生意慢慢走上正軌了,會用更多人的。

  隨后讓村里的老人們都讓行,放卡車過去。

  過了幾天,東叔就帶著大伙兒去采石場報到了。

  黃老板也信守承諾,給東叔帶去的人做了信息登記,還讓他從外面帶來的專業采石工教大伙兒干活。

  另外就是,東叔為了一碗水端平,把工作名額對半分了,一半是姓苗的,另一半是村里的其他姓氏。

  苗鐵軍說自己對黃老板的印象,比對馬偉昌要好很多。

  黃老板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看著就挺和善,不像馬偉昌,總是用鼻孔看人,壓根就看不起他們這些賣苦力的人。

  采石場開起來后,一切正常,苗鐵軍就是個干苦力的工人,他自然不知道采石場生意好不好之類的。

  但是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所有人都高興不已,雖然都是賣苦力,可那也是種地沒法兒比的。

  他飲水思源,讓老婆去鎮上給東叔買了幾斤肉送過去,結果東叔不僅沒收,還塞了一把錢給他,讓他給媳婦兒給老娘買點吃的。

  苗鐵軍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抹眼淚。

  如果不是從苗東方家里挖出了史健的尸體,單聽苗鐵軍的話,這東叔簡直就是個慈祥和善的大長輩啊。

  其實周奕對這起案件的犯罪動機一直是有疑問的,苗東方費盡心機做這些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苗東方家里的生活條件,以及苗鐵軍說他各種接濟村里的苗姓子弟來看,他不像是個為了錢能干這事兒的人。

  不過事實就是事實,案件偵查中往往覺得不符合邏輯的事,實際上都是缺乏關鍵信息導致的。

  苗鐵軍說,采石場一直正常經營,家里有人能去采石場上班,那在村里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直到一年多后,突然發生了一起意外。

  一個他們村的工人意外被滾落的石頭砸中了腦袋,搶救無效死了。

  關鍵這個工人還姓苗,盡管這是一起意外,但村民們,尤其是姓苗的全都炸了鍋。

  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苗東方還不在村里,他作為村長去鎮上參加學習會議去了。

  于是一群憤怒的村民,直接沖進采石場,把黃老板給堵了。

  頭腦簡單的村民們不僅圍攻了黃老板,還想著要讓他償命,一時間場面一片混亂。

  “這種事情屬于意外,如果其中存在違規操作的話,那有關部門也會對黃老板做出處罰的。你們為什么會想著讓他償命呢?”周奕問道。

  苗鐵軍一臉耿直地回答:“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替他打工,死了,他以命抵命有什么錯?”

  周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雖說他讀不進書,但怎么著也是初中畢業,居然會用這么簡單的邏輯思考。

  那其他村民這樣想也就不足為奇了。

  “繼續往下說,后面發生了什么?”

  “后面…那個黃老板說可以賠錢。”

  “你們就答應了?”

  苗鐵軍搖了搖頭,說大伙兒都不敢做主,說要等東叔回來看他的意思。

  苗東方開完會回來,才知道出大事了,趕緊跑去采石場。

  那時候黃老板已經被村民們堵在采石場六七個小時滴水未進了。

  苗東方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先把黃老板接到了村委保護起來,給他吃的喝的,讓他先休息一下,自己去跟村民們好好商量。

  也是從這里開始,苗東方這個人的畫風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從村委辦公室出來后,并沒有先安撫村民,而是暗中找到了苗鐵軍,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站在辦公室門口一番慷慨陳詞,勸說村民們別著急,這件事黃老板肯定會給大家一個妥善交代的。

  然后,以苗鐵軍為首的一幫小青年卻“公然反對”,大喊大叫著要黃老板償命。

  苗鐵軍說,這其實就是東叔的安排,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既然是東叔說的,他就一定會照辦。

  在他們的情緒感染下,村里人一下子又變得群情激奮起來。

  周奕聽了,心說這老家伙夠兩面三刀的啊,這不就是故意“帶節奏”嗎?

  果然,最終的結果就是,在苗東方的“調解”下,黃老板大出血,不僅掏了錢給苦主家屬賠償,還在全村人的見證下,簽下了一張把采石場一半所有權無償轉讓給西坪溝全部村民的字據。

  這也就是馬偉昌的前妻張桂芬此前提到的,村長在馬偉昌的采石場即將開張之際,拿著來找馬偉昌兌現承諾的那份字據。

  原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立的啊。

  那這件事就顯而易見了,雖然事情源自于一場意外。

  但苗東方在這里看到了機會,起了貪念。

  他借這群認知不足的村民的手,威逼利誘黃老板立下字據,割讓了一半的產業。

  從他讓苗鐵軍帶人故意帶節奏,就能確定他的意圖了。

  想來當時黃老板的處境,應該是不寫這張字據就壓根走不了的情況。

  估計他當時連報警都做不到。

  如果一個村子的人都互相包庇,哪怕把他打死,那都可能屬于是白死。

  何況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商人是最明白怎么計算得失的。

  所以他才會妥協,才會簽下這張字據。

  但事實上,這也正是黃老板這個商人和苗東方這個自以為聰明的村長之間的認知差距。

  苗東方以為有這張字據就行了。

  殊不知在被強迫的情況下簽的字,是沒有法律效力的。

  又何況,經營所有權的分割轉讓,都是需要去相關部門辦理手續才有效的。

  所以黃老板立的那張字據,就是一張空頭支票。

  “這個黃老板,是不是沒過多久就跑了?”周奕問。

  苗鐵軍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現在是我審你,不是你審我,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苗鐵軍點了點頭:“是,本來大伙兒都挺高興的,畢竟東叔說有了這張字據,咱們全村人年底都能拿分紅了。哦,分紅就是能給咱分錢…”

  “不用解釋這個,繼續說。”

  “哦好的。結果到了第二個月的月底,要發工錢了,這個黃老板卻不見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東叔給他打電話也找不到人。后面東叔還跑去鎮上問領導了,結果鎮上的領導也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采石場是不是很多設備都不見了?”

  苗鐵軍連連點頭:“對,鐵鎬錘子啥的都在,但是大一點的那些設備都沒了,之前聽工頭說好像是要去保養啥的。”

  周奕和楊川對視一眼,這個黃老板看來腦子很清楚啊。

  大概率是寫了那張字據后,就已經想好要及時止損跑路了。

  后面這一個月,應該是想方設法的盡量挽回損失,把值錢的設備都暗度陳倉撤走了。

  雖然他前期肯定在這上面投了不少錢,但跟命比起來,錢算個屁啊。

  他肯定認清了西坪溝這個地方愚昧的本質,認清了苗東方這個人吸血鬼的真面目。

  所以毫不猶豫地趕緊跑了。

  這才是村民們口口聲聲說的,欠了他們錢的跑路的無良前任采石場老板的真相。

  錢他確實欠了,起碼最后那個月工錢是肯定沒給的。

  但本質上,這個因是苗東方親手種下的,屬于典型的聰明反被聰明誤。

  苗鐵軍說,黃老板剛跑路的時候,村里人還沒意識到有問題。

  反而都很高興,覺得姓黃的一跑,那整個采石場不就是西坪溝的了嘛。

  以后掙的錢就都是村里人的了,采石場就是一座聚寶盆。

  大家一致推舉東叔來當負責人,帶領大家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這聽得楊川都忍不住樂了,“你們啊,就是白日做夢。這采石場在那兒千百年了,你們西坪溝的人自己挖出過一鏟子換到過錢嗎?還做大做強,再創輝煌,切!”

  話難聽,但理確實是這么個理。

  把這些東西挖出來不難,難的是怎么把這些原材料賣掉變成錢,而且還得是持續性源源不斷的變成錢。

  黃老板也好,馬偉昌也罷,他們就是生意人,有的是這樣的人脈和門路,解決后端的問題。

  而西坪溝的這些人有什么?苗東方有什么?

  從現在來看,苗東方頂多就是能幫苗鐵軍找個鐵匠鋪當學徒,幫苗壯找個開車的工作。

  面對楊川的嘲諷,苗鐵軍承認,后面發生的事,遠沒有他們當初想的那么美好。

  采石場是“歸”他們了,可他們守著那個采石場屁用沒有。

  因為根本不知道要把這些東西賣給誰,怎么賣。

  就像他們那膚淺的認知一樣,他們以為,東西挖出來就行了。

  結果就是苗東方求爺爺告奶奶到處打聽,可根本沒用。

  折騰了大概一個多月,眾人這才回過味來,這采石場在他們手里,那就是個廢品。

  苗鐵軍說東叔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

  最后就是,一切又回歸到了之前那樣,村里人只能繼續種地謀生。

  可人就是這樣,一直窮的話,那也無所謂,反正就是這么窮過來的。

  但富過之后,再窮回去,那簡直比活剮了還難受。

  當然他們所謂的富實際上壓根就不是富,只不過這確實符合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心理。

  很多人破產自殺,不是真的因為活不下去了,下一口飯都沒得吃了。

  而是無法面對今后的人生所產生的巨大心理落差。

  人心是最難跨越的鴻溝。

  自從黃老板跑了以后,他說東叔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到處求爺爺告奶奶。

  但求的不是找原石料的銷路,而是想找個人接盤采石場。

  他還跟小輩們說,只要找到人接手了,到時候咱們還能繼續去采石場干活掙錢。

  可這大西北想要找個人接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所以一晃,就一年多了。

  村里很多人都不抱希望了,覺得就這么回事兒了。

  直到大概三年前,村里突然來了人來考察,來的人正是馬偉昌。

  村民們沒當回事,畢竟這一年多里也不是沒有老板來過,但最后都石沉大海。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馬偉昌接手了西坪溝的采石場。

  但這次,東叔沒有廣而告之,而是只告訴了苗鐵軍等幾個信得過的人。

  讓他們跟村里人說,不要多嘴,任何人問起都不要提以前黃老板的事。

  苗鐵軍說后來馬偉昌又來考察過幾次,東叔都在一旁作陪,各種配合。

  最后馬偉昌當著鎮里領導的面,說決定把采石場盤下來。

  具體的細節苗鐵軍不知道,因為這些事情都是東叔后來告訴他們的。

  “苗鐵軍,你們是不是在馬偉昌辦完所有手續以后,在苗東方的帶領下,拿著當初黃老板寫的那張字據,要求馬偉昌兌現?”

  苗鐵軍點了點頭:“是東叔帶我們去的,對馬偉昌說這個采石場村子里占一半,想問問他這事兒該怎么辦?”

  周奕心說,這話也就說得好聽而已,其實就是跟當初對付黃老板一樣,想讓這位馬老板屈服。

  “然后呢?”

  “這馬偉昌沒有之前的黃老板好說話,當場就發火了,指著東叔鼻子罵了一通,說誰簽的字讓他找誰去。后面還打電話叫來了一幫人,差點就跟我們打起來。”

  苗鐵軍氣呼呼地說:“他罵東叔,可把我給氣壞了,要不是東叔攔著,我他娘的就…”

  楊川拍了下桌子瞪著眼睛說:“你還想干啥?”

  苗鐵軍沒繼續往下說。

  周奕示意他繼續,說有用的。

  于是他繼續說,說當時兩邊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沒想到,東叔突然干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東叔當場就把黃老板寫的那張字據給撕了。

  不僅沒有對罵他的馬偉昌干什么,還反過來安撫情緒激動的村民。

  然后東叔就問馬偉昌,能不能單獨聊兩句。

  馬偉昌同意了,不過沒有去村委辦公室,而是上了馬偉昌的車。

  在車上聊了些啥他們不知道,因為離得有段距離,但苗鐵軍說從樣子來看,好像是東叔在求馬偉昌。

  再然后,東叔就下車了。

  馬偉昌就帶著一幫人揚長而去。

  村民們都眼巴巴地問東叔,怎么樣了?

  還有人質疑東叔把黃老板寫給大伙兒的字據撕了,這事兒都不經過大伙兒同意。

  結果東叔破口大罵,說自己早就拿著字據去鎮里問過領導了,領導說你們手里這個字據,屁用沒有,一沒公章,二沒公正,三沒手續,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他只是沒跟大伙兒說而已。

  今天拿著這張紙來找馬偉昌,也就是賭一把,想著萬一對方認慫,還能替村里撈點好處。

  結果沒想到這個馬老板根本不吃這套。

  于是有人提議,可以跟當初一樣,把村口堵了,不讓他們進出。

  苗東方只反問了一句,就把所有人都噎住了。

  他問:把這個馬老板也逼跑了,以后還有誰會來接這個采石場。

  眾人頓時都啞火了。

  苗東方說,自己會想辦法的,讓大伙兒先回去,別著急。

  “再后來,也不知道咋了,就突然聽說這個馬老板要和咱們村的苗根花結婚了。”苗鐵軍說。

  周奕立刻問道:“等等,你說突然聽說,你的意思是,馬偉昌和苗根花領證這件事,不是你們村里人逼的?”

  苗鐵軍有些懵:“沒…沒有啊,我們就鬧了那一次,后面東叔不讓我們鬧,我們就沒鬧了。”

  “苗鐵軍,我問你一個問題。”

  “啥?”

  “你們西坪溝的村民,有沒有說過,不允許外人來你們這里開采石場之類的話?”

  苗鐵軍立刻搖頭道:“沒有啊。”

  周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不論是馬偉昌,還是苗根花,還是張桂芬,他們的口徑都是,因為村里人不讓外人進西坪溝做買賣,所以才會有假結婚這一出。

  張桂芬的信息肯定是馬偉昌告訴她的,可馬偉昌和苗根花作為當事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從黃老板跑路之后的情況來看,村里人最著急的事就是尋找一個接盤俠。

  那就根本不存在不讓外人進來這一說。

  也就是說,馬偉昌和苗根花結婚這件事,另有隱情。

  很可能是苗東方一手策劃的。

  “苗鐵軍,你確定苗根花和馬偉昌結婚的消息,是突然冒出來的?”

  苗鐵軍用力地點了點頭:“確認啊,當時我老婆還笑話這件事呢,說這么大個老板,怎么會娶個不清不白的寡婦?”

  周奕一愣,問道:“什么叫不清不白?”

  “好像苗根花那時候剛流產沒多久吧…”

哎呦文學網    重生97,我在市局破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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