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一處營房之中。
郭圖正翻閱名冊,尋找合適的人才。
有太多的人汝穎人避亂于荊州,通過這些人就能從荊楚大地招募到擅長訓練、指揮水軍的英杰。
那甘寧不過是益州逃奔到荊州的叛將而已,在荊州不受重用,可見荊楚之地肯定有許多才能比甘寧優異的人。
再說了,甘寧橫行于黃河流域,不是說甘寧的水戰技藝有多么高超,而是甘寧掌握了水戰技巧,而河北兵缺乏這方面的認知。
這是有和無的區別,甘寧優勢自然是無限大。
所以別看現在甘寧如何猖狂,等從荊州請來一些擅長水戰的英杰,那時候就能輕易弄死甘寧!
突然,郭圖隱約聽到鼓聲。
他不以為然,繼續篩選適合出使荊州,從劉表麾下挖人的人員。
捉筆擬定名單之際,許攸快步而入:“公則,甘寧來襲!”
“來襲?”
郭圖蓋住桌案上書寫的名錄,起身看著神情并不焦慮的許攸,更感疑惑:“子遠,甘寧來黎陽做什么?”
肯定不是來黎陽交戰的,要打的話當時就打了。
沮授撤回黎陽時,船艙中近半吏士暈船嘔吐,當時就已失去了戰斗力。
其實暈船的人一開始并不多,可隨著身邊人暈眩嘔吐,會帶動其他人,也會出現身體不適。
“快走,本初公已前往水寨。”
許攸督促一聲,郭圖去墻壁劍架上拿了佩劍,邊走邊掛,與許攸一前一后出門。
庭院外許多官吏都在往水寨方向聚集,身份低微的吏員紛紛止步退讓到兩側,讓許攸、郭圖先走。
人群中,南陽人陳震也是如此。
他混跡河北已有四年,但依舊沒能被袁紹賞識,只能在右將軍幕府做一個謄抄書吏。
水寨,門樓之上。
袁紹穿暗黑色官服,頭戴巾幘,腰扎金玉蹀躞帶,左腰佩劍,整個人氣度沉穩,有著一種令人心安、折服的松弛感。
他仿佛山岳一樣以俯視的目光靜靜望著百余步外魚貫而過的甘寧艦隊,足有百余艘運船。
這些運船五艘一列,仿佛閱軍一樣從上游右側揚帆而過。
除了船帆是陳舊、灰白不定的外,一艘艘舟船上旗幟鮮艷,船上站立的矛戟武士、弓弩射手盡皆鮮艷軍服。
都沒有披甲,就穿著軍服,軍服外罩著對襟短袖號衣,就連號衣也是新的。
每艘船上都特意加裝了更多的戰鼓,經過水寨轅門之際,這些鼓吏奮力擂鼓,宣泄著力氣。
袁紹見甘寧船隊即將盡數通過,就側頭對身邊幾個人笑說:“今日之事,反倒讓我想起了一樁舊事。”
身邊的沮授、田豐以及主簿耿苞都不清楚,可郭圖、許攸都反應過來了,卻不好表現出來。
沮授失利于河內,自負顏面不肯屈身請教。
田豐就拱手詢問:“敢問明公,是何事?”
袁紹看一眼田豐,解釋說:“昔年韓元節將讓冀州于我,當時我屯兵黎陽清水口。冀州都督從事趙浮、程渙督強弩萬余人駐屯河內河陽津,聽聞此事后自河內撤兵。”
說著袁紹展目去望漸漸去下游的甘寧船隊:“當時亦有舟船戰艦百余艘,彼乘夜從我營外過,亦是金鼓喧囂,以示其強盛。觀甘寧之船,遠不如趙浮、程渙所有。”
當時趙浮、程渙撤回鄴城,力勸韓馥不要交出印信,愿意督率本部兵與袁紹相持,認為拖延時間,就能將袁紹拖垮。
好在韓馥沒聽他們的,否則雙方交戰,只會便宜公孫瓚。
至于趙浮、程渙,如今自然是消失了。
田豐臉上笑容斂去,雖然韓馥坐領冀州時并不怎么重用他與沮授、審配,對他們缺乏信任。
可現在換了袁紹,隨著袁紹拔掉冀州不服從的大姓、豪強后,對他們也漸漸不像當初那么倚重,也開始戒備起來。
如今的冀州,依舊沒能擺脫內耗。
雙方如何能互信,這是個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袁紹借眼前情景舊事重提,已有威脅之意。
好在沮授所督前軍并未遭遇趙基的進攻,實力未損…可越是這樣,河北內部的問題就缺乏一個解決的契機。
這時候許攸上前轉移話題:“明公,孫策麾下習練水戰,我軍當予以重視。”
袁紹點著頭,就問左右:“我欲在勃海設立樓船都督,征訓萬余樓船士。用三年時間積蓄戰艦,諸位以為何人能擔此大任?”
原來可以忽視水軍建設,可黃河上游的趙基都開始建設水師。
若是不做應對,那單靠黎陽是不能阻礙趙基進攻的。
仰仗水師之力,趙基可以多線路進攻鄴城的同時,可以繞過黎陽,從下游騷擾河北腹地。
這會讓原有的防御體系支離破碎,想要維持就必須征募更多軍隊,設立更多的防御據點。
這樣一來軍事方面占據了太多的資源,會自己把自己拖垮。
更別說還有公孫瓚、孫策、呂布這樣虎視眈眈的好鄰居,想要抵消趙基的水軍優勢,那河北必須有自己的水師。
有了水師,那公孫瓚現在視為屏障的易水防線,反而也就千瘡百孔。
也能遮蔽黃河,抗衡呂布的騷擾;也能襲擾青州沿海,迫使孫策分兵據守…這樣一來,孫策的機動兵力減少,能投放到黃河一線的兵力也會降低。
因此,征訓萬余樓船士只是個開始。
袁紹詢問,沮授踏前一步拱手:“明公,仆受甘寧羞辱,此乃平生大恨。懇請明公使仆督領征訓樓船士一事,來日待樓船士成軍,再與甘寧交鋒,以雪此恨!”
袁紹又看其他人,辛毗拱手說:“明公,臣以為最合適征訓新軍的,唯有沮都督。”
“臣也附議。”
許攸出列拱手,田豐這時候也出列拱手:“仆附議。”
其他人已經不需要站出來了,袁紹就上前伸手攙扶沮授:“樓船士征訓成軍一事,就托付給先生了。”
“必不辱使命。”
沮授咬字堅決,他還不信自己學不會水師戰法。
袁紹也是神情欣慰,沮授肯交出最精銳的前軍指揮權,再找機會把顏良提拔起來,那前軍就算捋順了。
而這時候甘寧的船隊在下游黎陽城附近完成調頭,又貼著北岸,揚帆借助風力,從黎陽水寨外擂鼓而過。
旗艦之上,甘寧穿鮮紅蜀錦戰袍,配以紫綠兩色絲帶,腰扎七顆鈴鐺,側頭駐望水寨門樓之上的袁紹幾十人。
他側頭對左右笑說:“河北兵精于營造,水寨轅門承重近百人,竟然未能垮塌。”
一個屬吏嬉笑說:“若門樓垮塌淹死了袁紹,這功勞也不知能不能領。”
另一個鄉黨親兵哂笑:“這樣的功勛又有何用?我等也不認識那袁紹。”
說著扭頭看甘寧:“將軍,何不上奏大司馬,請人描繪河北文武畫像?這樣傳閱軍中,來日與其水戰,我等也不會錯失大功。”
“好主意。”
甘寧回答一聲,就看向軍正夏侯蘭:“子芳,將此事記下來。”
夏侯蘭笑著頷首,雙手搭在護欄上,忍耐著不適應。
周圍人這才注意到夏侯蘭略蠟黃的容顏,更是紛紛做笑。
夏侯蘭也不惱,努力調整呼吸,免得當場嘔吐傳為笑柄。
現在他的心情很好,這一戰回去考功,他就算無法連升三級,怎么也能擢升二級,當個校尉或監軍。
甘寧這里大部分軍吏,考功之下,連升三級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全軍士氣很高,看什么都覺得很快樂。
(本章完)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