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纮離開許都后,袁紹使者楊林也來許都。
帶來了袁紹的請戰奏表,以及袁紹個人的私信。
處理掉袁紹、曹操方面的問題,趙基也就能與袁術正式開戰。
袁紹奏表中,代表袁氏指責、聲討袁術叛逆…甚至公文中不再稱呼對方為袁術,而是稱之為逆術,算是將逆術革除袁氏族譜之外。
袁紹自然不會從河北調兵,而是以建德將軍曹操為將,督兗州各軍協助呂布、趙基討賊。
而袁紹個人私信里,則商議幽州之事。
要跟趙基交換條件,以雙方停戰,袁紹勢力重新退出上黨、派曹操參與討伐逆術為條件,換取趙基默許他進攻公孫瓚。
袁紹也是沒辦法,這段時間一直謀求與公孫瓚的停戰,公孫瓚的底線就是勃海。
真不能給勃海,上次群雄討董初期,袁紹為了安撫公孫瓚,就將公孫瓚的從弟公孫范表為勃海郡守。
公孫范到勃海,立刻發兵配合公孫瓚發動全面總攻。
如今公孫瓚又要勃海,袁紹怎么可能上當?
哪怕公孫瓚是誠心想要勃海作為停戰的籌碼,袁紹也不敢再信公孫瓚。
雙方之間的互信基礎早已破裂,實難再建。
其實公孫瓚不僅索要勃海,還想與袁紹相互派兒子做人質。
袁熙、高干被趙基抓著,袁尚又是內定的繼承人,袁譚更不可能主動去幽州做人質。
真逼迫袁譚去做人質,搞不好未來公孫瓚就會扶植女婿袁譚來搶冀州,或慫恿煽動新一輪的二袁之亂。
袁紹還有其他兒子,年齡略大一些的袁買很受袁紹夫妻喜愛,也舍不得派出去當人質。
其他年齡更小的兒子,缺乏影響力,公孫瓚不認。
不肯給勃海,也不肯互換兒子做人質,公孫瓚自然不肯停戰。
所以袁紹綜合衡量取舍后,決定參與討伐逆術,犧牲逆術,換取他攻略幽州的機會。
仗打到這個地步,趙基即便想要干預、阻止,也缺乏戰爭底蘊。
起碼,這個冬季趙基就是回兵太原,也缺乏再次動員士兵作戰的物資。就算介入,也是有限介入,出于盟友禮儀的介入,袁紹派遣偏軍就能裝模作樣擋住。
因而目前雙方停戰協議,無關乎誠意,乃利益取舍后的必然結果。
奏表、私信之外,還通過使者楊林的這張嘴,來表達贖回袁熙、高干的意愿。
只是換了個說法,希望袁熙、高干在趙基這里做人質。
換言之,這一輪協議結束,趙基就該釋放二人,最起碼也要釋放其中之一。
趙基考慮的是曹操參戰后帶來的全局影響力,曹操所部與孫策類似,過去數年都有連貫的攻城戰績,同時威名赫赫,對豫州吏民有很強的威懾力。
曹操自身就代表著殘酷兇暴,能將大部分縣邑官吏驚嚇,使他們不敢太過積極的協助逆術。
同時曹操參戰,也象征著袁紹參戰,基本上等同于天下各方聯軍同討逆術。
這對逆術一方的士氣打擊是非常強烈的,幾乎無法挽回。
就長遠政治影響來說,有一種稱王者天下共擊之的潛在盟約在,等于在踐行高祖白馬之誓。
而趙基思索的卻是賈詡,如果不是賈詡力主提前出兵,那孫策不會這么快響應;孫策的行動也在間接影響曹操、袁紹,間接促成了袁紹的決定。
對袁紹來說,與逆術互為表里潛在聯盟,還是舉兵聲討征伐逆術,都是一個十分困難的決定。
當參與護國討袁的勢力越來越多,河北內部也有輿論滋生,內外合力,迫使袁紹下定決心。
如果自己始終待在雒陽等候暑氣消退,那期間逆術經營、壯大,真有可能會讓二袁重新聯合。
所以自己的戰略眼光雖有,但不夠長遠,不似賈詡目光毒辣。
先知先覺,自己作弊之下,也就有這樣的水準;隨著先知先覺的優勢越來越小,以后還有不斷積累的經驗…但整體水平就這樣了,很難再有質的的飛躍。
戰略眼光這種東西,太吃天賦了,自己真的一般,全靠先知先覺與跨時代教育提高了下限與臨時上限。
而這種臨時上限,會越來越低,三五年后就沒了;只能靠學習后天成長。
與袁紹停戰,聯軍曹操一起討伐逆術…這多多少少要尊重一下呂布的意見。
但南陽暴雨,呂布出兵勢必延遲,呂布就算不滿,也不會太過反對。
真到呂布率兵抵達時,呂布、曹操之間想打就打吧,自己可沒興趣勸架,拉個偏架就可以了。
趙基決定獨自承受呂布這邊的不滿,就對楊林說:“聯軍討伐逆術,我自是同意的。但當年大將軍在河北時多受委屈,大將軍部伍與曹建德麾下血仇積累,也非我能調解。若是來日雙方交戰,也非我能阻擋。”
楊林立刻釋然,追問:“那兩家委質一事?”
“怎么,右將軍還想要我兄弟去河北為質?”
趙基反問,目光不善:“我二兄在陳國,逆術作亂,身受重傷,若非吏士效死,早已殞身陳國。我大兄又要侍奉父母,哪能外出為質?”
“不敢,外臣是指右將軍仲子委質一事,大司馬可能出具文書,于明年夏季釋放?”
楊林不敢落座,就那么站在側面,靜靜等候趙基的裁斷。
趙基扭頭看趙戩:“先生出一份字據,好使他能回復右將軍。”
“喏。”
趙戩另取一份帛書,捉筆就在上面書寫,忽然停筆,并說:“大司馬,仆以為明年更應釋放高元才。”
“有道理,高元才先入我軍,理應先行釋放。”
趙基瞥一眼楊林,又說:“親子、親甥皆在我這里,我若先放親子,高元才與河北豪杰會如何做想?以我晉陽物力,不會短缺右將軍親子衣食用度。”
楊林也想到高干、袁熙的性格差異,以及袁紹本人可能的反應,就拱手:“唯大司馬之命是從。”
此前不提這個問題,還能模糊處理,他也好敷衍推責。
現在趙戩當面提出,若還執意先救袁熙,回去后袁紹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就高干那種性格,返回河北后也會報復他。
不是高干性格多么惡劣,而是袁熙性格更柔和一些,更能承受委屈。
就這樣,趙戩書寫好帛書遞給趙基,趙基拿出六面體印信,隨意蓋下大司馬、并州牧、平陽侯三印。
楊林看到趙基的印信,頗感新奇。
拿了帛書字據仔細檢查無誤后收入袖囊,轉而就問:“大司馬,外臣聽聞因逆術之事,太尉楊文先遭受牽連,下宛都之獄?”
“河北耳目這么快?你何時聽說的?”
“就在許都,所知者皆言楊文先忠烈,為其喊冤。”
楊林回答:“楊文先乃海內宿儒,外臣聽聞后理應詢問,否則難以向河北豪杰交待。”
“且寬心,大將軍不會害楊文先性命,如今也只是清查楊文先的嫌疑,嫌疑洗清后,文先公還是漢家的好臣子。”
趙基說罷,也扭頭看趙戩:“那就行文,向大將軍詢問楊文先一事。若是查無實據,就早些結束,還文先公清白,并為文先公正名。”
反正太尉這個職務,楊彪暫時就當不了。
可楊家不缺這個太尉,當不當太尉,楊彪依舊是接下來的公卿首腦。
至于將作大匠楊眾,已被呂布隱誅,病死了。
還有楊琦,就南陽這樣突變的氣候里,憂國憂民又是高齡的楊子奇公一病不起,也是合情合理的。
又沒派人去殺三楊的子侄,矛盾局限于朝中解決,更是放過了楊彪,呂布已經很克制了。
其實就是換曹操、袁紹來處理,也不敢連著三楊一起處理,更別說是夷滅三族。
楊家的血太厚了,與漢室社稷牢牢綁定,是貨真價實的國家柱石。
直接打碎楊家,只會便宜逆術。
楊氏的門生故吏在復仇大義之下,真敢加入逆術一方。
門生故吏這種東西很可怕,趙基可以坦然的跟張纮密謀規劃孫策的未來。
敵對方的門生故吏也能這樣坦坦蕩蕩謀劃如何背叛、弄垮自己,也不會擔心彼此告密。
這種似是而非的二元君主制大漢特色下,趙基享受到了好處,自然要承受雙刃劍的壞處。
要收拾,也是遏制楊氏子弟的仕途,避免他們借助職務之便繼續栽培擴大門生故吏規模。
防止他們為國家培養賢才,二三十年后,誰還在乎楊家?
到時候楊家想要再次崛起,其他家族自然會下黑手。
一點點的將楊家凝聚出來的支柱換掉磚塊,也就無所謂砍不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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