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日,趙基緩慢行軍抵達武功時,楊秋、王承信使一同抵達,帶來了郭汜的首級。
即便這樣,趙基依舊提前停止進兵,夜宿武功。
出于對郭汜舊部、楊秋、王承的警惕,夜中也是嚴加防范。
整個行軍過程堪稱呆板、枯燥,趙基自己總理各項事務,下面各方的新舊軍吏也跟陀螺一樣被趙基帶著不得不跟著轉動起來。
沒有關隴各軍習以為常的四散抄掠,甚至渭水北岸的青苗也不準踐踏、喂馬。
一切都管的很嚴,每天都要處死十幾個犯禁的軍士。
也有犯禁后持械反抗或逃跑的,也被河東騎士或義從騎士追獵、捕殺。
終于,趙基進入關中后的第九日,引著段煨、張繡、裴茂、梁興、張橫抵達郿塢。
這時候,楊秋、王承吸納附近投效的小股軍民,分別立寨,有步騎五千余人。
而趙基帶來的聯軍,也有一萬兩千人。
只要是優勢方,戰爭過程中軍隊數量始終在膨脹…可真正能拼命作戰的部隊,其實始終就那么兩三支。
絕大多數人…也不能指責諸胡義從部隊喜歡打順風仗,漢地各軍也是類似。
都是人,貪生怕死、趨利而進是行為抉擇時的本能。
郿塢城外,降軍三千余人,軍吏都在前排。
郭汜滿門男丁除了戰死的外,余下都被束縛雙手,押解上前。
一起押解的,還有數量龐大的女眷、孩童。
這支降軍的主將,是主導并刺殺郭汜的伍習,他穿戴鎏金鎧甲,形制精良。
本人身高八尺有余,身形雄武,就站在隊伍前排等候趙基。
趙基驅馬而進,身后八位騎將跟隨,按著綜合影響力來排序,是弘農郡守段煨、左馮翊宣威侯張繡、京兆尹陽吉亭侯裴茂、大司馬幕府右司馬行右扶風莢童;另四人是將軍王承、中郎將楊秋、梁興,校尉張橫。
伍習端正行禮:“罪將伍習拜見大司馬!”
“你倒是下手快。”
趙基觀察伍習,伍習抬頭回答:“逆臣郭汜、李傕互為表里,兇威震懾三輔。大司馬除李傕,郭汜失其外援,仆等才敢舉義除兇。”
觀察趙基容顏氣度,伍習緊接著說:“若無大司馬,仆等豈能成事?”
“算你識時務。”
趙基扭頭看裴茂:“當日縱火驚擾天子,率兵意圖劫持車駕者,可是此人?”
裴茂瞇眼看神情大變的伍習:“正是此人。”
伍習倉惶扭頭看身后的同僚、伙伴,但那些人仿佛沒看見,好像遺忘了彼此的誓言。
伍習立刻解釋:“大司馬,卑將也只是奉命行事。當時陛下左右衛士不過十余人,卑將若敢犯上,又豈會空手而歸?”
“何以見得是空手而歸?”
趙基反問,扭頭看一眼邊上,發現韓述不在,只看到高陽龍那張四四方方的粗獷大臉。
高陽龍踏前兩步,對身后衛士揮手示意,當即幾名衛士上前去拿伍習。
伍習只是佩劍,立刻后退站到軍吏隊伍前,右手按在劍柄,瞪目看向趙基,大喊:“大司馬如此對待有功之士,就不怕寒西州人心?”
“人心之寒,能有我的劍光寒冷?”
趙基驅馬上前幾步,示意其他衛士后退,抬腿一躍下馬,緩緩拔出劍:“本想與郭汜廝殺一場,你也是西州健兒,受我三劍不死,此事就此揭過。”
“既然大司馬苦苦相逼,請恕卑將無禮。”
伍習嘴上說著,也是拔出劍,躬身雙手持劍護在身前。
趙基深吸一口氣,企圖進入那種乘馬沖鋒時的‘入微’境界,可惜失敗。
可能是危險程度不夠,無法主動激發那種身體的潛力。
想也不想,就踏步上前與伍習交劍,伍習持劍撥擋,同時邁步向右躲閃,企圖快速拉開距離,再接第二劍。
可他低估了趙基的出劍速度與力度,就這么近乎半秒的誤差,以及大約三十斤的力量差距。
結果就是兩人試探交劍之時,趙基的劍輕易崩歪伍習的劍,劍尖前探,輕易、毫無阻隔摜入伍習頜下。
眾人眼中,就是趙基上前隨意一劍刺死了呆若木雞的伍習,然后劍身碰撞鏗鏘作響之后,就見伍習的劍被崩開并脫手飛出。
趙基頗感無趣,也沒興趣去看將死之人的眼神、神情。
斜視看向二十幾個穿鎏金、鎏銀鎧甲的降軍校尉、中郎將之類:“都一起來吧,擋我三劍不死的話,官復原職,領本部如舊!”
說話間,他拔出劍,提劍一甩,一簇血順著劍尖甩在他身側地面。
伍習這時候雙手緊緊捂著滋血的頜下,側翻倒地,蜷縮如蝦。
面對趙基的這種獨特決斗請求,這二十三個高級軍吏相互看著,不敢貿然拒絕或答應。
許多人扭頭去看身后的鄉黨、衛士,但這些中低級軍吏站在原地不動。
又不是派衛士當場行刑,趙基給了他們活路。
這么多人難道還擋不住這位年輕的大司馬?
這種決斗情況下被殺…那死就死吧。
降軍隊列就這么看著,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振臂高呼,去做鼓動的事情。
相反的是,他們似乎更欣賞趙基的這種決斗精神,甚至還拉扯、驅趕郭汜的親族家眷,以讓開更大范圍的決斗空間。
段煨駐馬觀望,他一點都不擔心趙基會失手。
因為段颎青壯年時期也這么猛,真當千余人連戰連捷,追著數十倍亂羌屁股亂殺,是因為段颎有獨特、先進的練兵技巧?
不是的,是因為段颎沖鋒在前,砍的諸羌倉惶后退,其他部屬跟著沖鋒撿人頭罷了。
經歷過那樣神奇的場景,段煨對這種決斗毫不陌生。
因為諸羌也崇尚這個,有時候兩軍遭遇,一場決斗定勝負。
至于裴茂更不會擔憂,他可眼睜睜看著趙基帶著虎賁新兵怎么砍翻白波諸將,又怎么發動兵諫的。
再其他人的涼州籍貫將軍,也都是一副悠閑、專注模樣…他們甚至不在乎勝敗,此刻只想看血流成河。
而高陽龍等虎賁舊人,更是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插手的意思。
只有十幾個在戰車上持弓弩的神射手負責觀察降軍陣列,搜尋其中可能藏匿的弓弩手。
沒有人站出來調解、勸阻,這些郭汜舊部本就擅長格斗,鷙勇好斗,也是紛紛拔劍。
仗著有鎧甲在身,一人帶頭,幾乎同時發起沖鋒,或吶喊發出殺聲,或怪聲長嚎以增長氣勢。
就在這些人殺喊聲中,趙基又進入那種奇特的狀態。
看著一個個動作放慢的高級軍吏,他的眼中只剩下運動的腿腳、移動的軀干、甩動的臂膀…至于對方的劍,直接被他忽略。
他也邁步上前,穿梭于劍光之中,雙手握持寶劍每次出招要么切割對方手腕,要么一劍刺中對方面門、脖頸。
再要么持劍繳械對方,反手一劍抹掉對方脖子。
他的劍極少與對方的劍刃碰撞,這種碰撞就是對寶貴爆發力的浪費。
他不需要抵擋,身形躲閃,躲不過依仗鎧甲硬受幾劍也無關緊要。
保護好自己面門、關節薄弱處與腿腳,那就不存在什么問題。
二十幾個人一時也無法盡數加入戰團,眾人就見決斗之處趙基刺翻三人,反手抹掉一人后就大步轉移,始終在游走,以拉開與多數人的距離。
趙基始終只面對六七個敵人,本可以面對更多,但這樣會妨礙他的攻擊效率。
六七個敵人恰到好處,唯一不好的就是對方身上鎧甲同樣優秀。
攻擊對方的臟器、身體關節很難奏效,只能攻擊面部、頜下。
就這么四五個呼吸后,趙基殺穿對面,身上鎧甲已被噴濺的血液染紅,就連背后斗篷也被對方亂劍劃破。
而地上躺了十一個人,一時半會兒沒有死透。
當趙基轉身再戰時,那種入微狀態急速消退。
可對方余下的人已經喪膽,又只能迎著趙基發動攻勢。
努力決斗,他們還有活路可言。
若是逃跑,趙基不殺他們,他們也會被部屬拋棄。
這也是郭汜麾下軍隊的一貫問題,這支軍隊更仰仗主將的勇猛,而非苛嚴的軍紀。
第二輪交鋒,趙基已無法從容躲避,可對方攻擊已失去配合,以至于趙基每次出劍只需要考慮兩三個人。
這一輪交手,趙基只刺翻五個,對面還剩下七個人能完整站立。
這七人只能肩并肩站立,但心志更亂。
趙基抓起披風擦拭劍身濡濕粘稠血跡:“最后一輪。”
聞言,對面七個人緩步上前,單手持劍以右側身對著趙基,七人亂劍扎刺,企圖這樣逼迫趙基退讓。
“可惜,遲了。”
段煨忍不住感慨,劍這么短,能有多大意義?
除非是矛陣,才有可能逼退趙基。
如他預見的那樣,趙基不躲不閃與對方硬碰硬。
這七個人也殺出了戾氣,奮力揮劍,趙基雙手持劍快速劈斬。
等最后一個人轉身逃跑時,趙基的劍也折斷。
想也不想,趙基投擲甩出斷劍,摜入對方頸后。
地上還有受傷人,持劍要來刺趙基的膝蓋窩,趙基轉身輕易躲過,上前一腳踢裂對方面門。
此刻趙基背后披風早已被亂劍割斷,身上鎧甲沒少被劈中,周圍到處是大大小小的血泊,掙扎的傷員。
趙基一張血臉看向降軍時,降軍從前向后一片片跪倒,仿佛正在坍塌的水面。
這時候高陽龍引著人上前,開始處決地上的傷員。
伍習甚至還沒死透,捂著脖子抽搐著,依舊被補刀,隨即解首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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