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形勢迥異 秦直道上,趙基身邊還跟著千余騎。
都是正常的騎乘速度,馬匹步點不停,那始終就在前進。
即便這樣的,也比步行要快,還能保證騎士的體力。
唯一不好的就是秦直道修建在山脊線上,沿途缺乏連續、大片的草料。
即便有,也缺乏時間覓馬。
隨行馬匹,除了戰馬外,余下挽馬、走馬輪流使用。
一日行軍也就四個時辰,中午時要擇地休息,方便人馬飲水進食。
基本上找到水源地,就會停下來補充一些。
限制行軍速度的就兩個,第一是輜重車輛,趙基舍棄了車輛;第二是宿夜扎營浪費的時間,趙基更是放棄扎營。
這樣就有了充沛的行軍時間,而代價就是馬匹每餐要吃精料…吃路邊鮮草,更像是在補充水分。
也就導致隨軍攜帶的糧食消耗很快,若后續無法獲取關中的補給,那就要人馬一起挨餓。
沒有壁壘的宿夜營地,也會遭遇襲擊。
就目前來說,趙基這里士氣蓬勃,以至于行軍時他要有意控制行軍速度,以免與中軍拉開太遠距離。
莢童督率中軍,全軍車輛都在這里。
有趙基在前開路,莢童這里也不需要浪費時間去扎營,每夜只需要環車為營即可。
就秦直道的修筑方式來說,宿營周邊最大苦惱在于水源,而不是敵襲。
沿著山脊走勢修筑的秦直道,白日里有良好的視線;入夜后,附近也就寥寥無幾的小路口需要盯梢設防,不需要額外的守夜部隊。
全軍攜帶了半月補給,這前往黃白城的五百多里路程,其實并不需要從沿途搜集補給。
分兵搜集補給,反而會拖累行軍速度。
每日報廢、損毀的車輛不要超過二十分之一,那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入夜宿營時,北風吹刮,塵土飄揚。
趙基所用的皮革縫合而成的帳篷密不透風,但也輕輕搖晃,各種呼嘯聲不絕于耳。
不止是他,全軍吏士沒幾個人能安眠。
都穿戴鎧甲,躺在帳中等候天亮。
趙基放心不下,舉著火把走出帳篷,大風吹刮火把有熄滅的架勢。
他來到牧馬區域,這里環繞馬群扎立一圈帳篷,大多數馬匹都吃飽后擠在一起避風。
韓述引著幾個軍吏追上來,呼喊:“大司馬?”
“沒事,回去休息。”
趙基擺手,這樣的大風環境下,他也只是有些不適應。
倒是前軍里的匈奴義從早已習慣了大風、揚塵天氣,從白天開始就能見度不高,是典型、非常適合發動襲擊的天氣。
這樣的天氣里,對組織攻擊一方的綜合素質要求更高,還很考驗運氣。
吹刮的又是北風,從南面發動襲擊效率很低,還會受到風沙阻礙。
除非李傕率兵主動迎戰,否則今晚不可能出事。
趙基巡視簡陋營地后,順著帳篷扎立的方位,摸索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韓述幾個人頂著風始終跟隨,一起入帳。
帳內炭火燃燒,銅壺水沸騰。
趙基拍打身上塵土后,又搓搓臉,坐在自己的床榻…也就是鋪了樹枝,蓋了一條黑熊皮縫合的皮毯。
韓述也收拾一番后,提起銅壺倒水:“大司馬,這么大的風,真是天助我軍。”
白天順風騎馬,那種推背感,簡直人馬俱爽。
特別是舉著旗幟,背掛斗篷的人,幾乎是被風力推著、拉扯著走。
比預估的路程,輕輕松松多走了快五十里。
“我不喜歡這樣的意外變化。”
趙基接住水杯,突然問:“這一戰能否順利擊破李傕、郭汜?”
韓述與幾個頭目互看一眼,韓述試探著開口:“大司馬,卑職覺得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罪孽也有大小之別。眼前最為急迫的是出兵關東,護國討袁。”
“繼續說。”
“是,所以卑職認為征討關中時,誅殺惡首即可,余者可勒令戴罪立功,軍前效力。”
韓述或者抬頭觀察趙基,趙基臉上沒有什么情緒流露:“不錯,眼前才是最快討平李傕、郭汜的機會所在。此前,我有心赦免李應之類李郭黨羽,就顧慮朝野誹議眾多。如今倒好,袁術幫了我大忙。”
這下韓述整個人輕松起來,神情之間也自信許多。
他也只是察覺形勢有些變化,原來天下最大的惡是李傕郭汜;現在有了稱號建制的袁術,那李郭的惡,就可以相對寬容的去處理。
就如馬騰韓遂,就他們進犯關中侵擾帝陵的罪行,任何一個傳統的當政者都不會赦免、姑息他們。
可借政變上臺的董卓就沒有那么大的顧慮,不必遵守什么正確的政治邏輯、傳統,可以用更實用的態度、手段來招安馬騰韓遂。
此前繼承董卓衣缽的李郭二賊,也能與馬騰韓遂交戰后,再反手停戰、招撫。
同樣的道理,此前趙基在進兵上黨之前,也是可以招撫關中諸將的,只誅惡首,保存絕大多數人。
可他不想背負這方面的指責,也不信任關中諸將的投降誠意。
關中諸將對朝廷早就沒有了尊敬之意,他們的投降更多的是一種迫于形勢的投降,這種投降對趙基而言毫無意義。
再后來與呂布聯合執政,就呂布與李郭、涼州人的仇恨,更是不好招降余部。
而現在真的不一樣了,有袁術這么大的惡,李郭那點算什么?
這是反臣與賊臣的區別,誅殺賊臣團伙的首腦,驅使余眾去攻打反臣團伙…就是讓那幫舊日公卿來斷案,也會覺得這種操作很正常。
其中最關鍵的有兩個,一個是呂布的態度。
袁術建制百官,呂布有責任鎮壓;輿論追究的話,是呂布帶著天子、公卿就食南陽,才給了袁術做大、作亂的機會。
所以目前,呂布那里弄明白事情輕重緩急后,肯定會急著撲滅袁術之亂。
另一個關鍵的是關中諸將的態度…不是自己說不追究黨羽、從屬,這些人就敢輕易相信的。
關中諸將跟著董卓、李傕郭汜,什么破事情沒見過?
論疑心,這些人不亞于舊日公卿。
而現在,面對袁術造反一事,這些人自然會珍惜這樣難得的洗白機會。
難得朝廷、大司馬用的上他們,他們再不珍惜的話,那才是真正的取死有術。
強勁北風吹刮,黃白城也在風災影響之下。
城內大司馬府邸,李傕依舊是大司馬排場,開府治雍涼的架子。
但現在沒幾個像樣士人充當掾屬,他已經失去關中的控制權;就連黃白城所在的左馮翊地區,他也只能干瞪眼,周圍將軍、校尉已經開始拒絕他的調令。
他的任何軍事行動,都會引發周圍武裝的警惕、聯合抵制。
這種情況下,黃白城日益衰落。
與往日一樣,李傕過著醉生夢死、闔家美滿的快樂生活。
雖然在關中說話不好使,可在黃白城、自家府邸之內,他依舊掌握著生殺大權。
生活糜爛到現在的地步,李傕別說披甲上陣,就連女色方面都已經疲軟無力。
終日只能靠著飲酒來麻痹精神,否則任何的清醒與思考,都會帶給他無盡的痛苦與懊悔。
終究是挾持過天子,假朝廷之手號令過天下人的人。
如今懸殊的落差,以及即將消亡的命運,讓他不敢清醒,也不愿去思考。
他不愿面臨這種即將慘淡落幕的命運,可命運正向他席卷而來。
張繡已經從龍門津渡河,趙基的五部營一萬人、五千車騎虎步兵也分別從龍門津、蒲坂津、風陵渡三個方向渡河。
弘農的段煨,左馮翊東部的梁興、張橫,也都正式起兵。
趙基還沒有抵達,可更多的壞消息已經涌向黃白城。
就連黃白城西邊,右扶風地區的楊秋也開始動員部曲,楊秋不可能為了保護他而起兵,那目的只有一個。
甚至去年被圍攻的蘇氏家族也動員武裝,似乎也想來分割他的尸體,好向那位新大司馬換取犒賞。
李傕爛醉之際,精神恍惚。
就見堂弟李應、李桓以及子侄、堂侄、外甥十余人穿戴鎧甲,沖上樓閣,大聲喝斥、驅趕他的姬妾美婢。
李應強扶著李傕坐到主位,李傕側躺著,雙手捂著頭用拇指揉太陽穴,待舒服一些后才問:“郭汜使者來了沒有?”
“未見。”
李應作為李傕之外的宗族長者,就坐在左首第一的位置:“兄長,我等三族存亡危機,就在近日。”
“再等一天,就一天。”
李傕語調荒誕怪異:“楊秋這個奸滑老賊都敢對我舉兵,我有你們在,還能活;郭阿多憑什么能活?他快死了,我也快了,都別急。”
李應見狀,看一眼神態各異的子侄,就說:“兄長,河東傳訊,說是袁術據有東南,冊立后宮嬪妃,以及公卿百官。如今正發三路大軍進擊徐州,我等并非沒有生機。”
“哦?”
李傕一骨碌翻起來,追問:“當真?”
“文和先生所言,想來不假。”
“是他呀,那我也放心了。”
李傕當即又躺下:“別煩我,等那個新大司馬來了,就喊醒我,我與他白刃相搏,定西州歸屬。”
無非就是送人頭,送人頭的姿勢好看一些,或許真能保住三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