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基的閱歷更豐富,見識或聽說過過五八門的操作。
在他眼中,各勢力的高層都是很容易相互勾結的。
何況休屠各匈奴本就與漢高度融合…很多邊民主動、被動的成為休屠各匈奴,很多時候為的只是生活的更輕松一些。
所以各勢力的底層,也是在動態變化,相互流動。
只是秩序混亂時,變動過去后,一代人內變不回來,子孫會深入胡化。
現在與休屠各七位渠帥媾和、交易,也沒有犧牲什么底層利益。
犧牲的是休屠各其他貴族的利益,他們此前可以爭奪渠帥之位。
這一代人爭不到,下一代人總是有機會的。
而現在這些渠帥與趙基達成盟約后,將會獲得千戶、百戶的世襲保障。
所以未來休屠各生亂,也是其他貴族心生不滿,聯合起來作亂。
這些渠帥能壓制最好,不能壓制,也就可以援引上國天兵,一同鎮壓。
至于底層牧民,其實是很可憐的,連自己人身權都沒有,你還指望他們能做什么選擇?
但這些牧民遭災后瀕臨餓死時,也是最兇惡的。
往往諸胡作亂、寇邊,不過是高層貴族禍水東移。
真論戰爭積極性,這些高層貴族反而是最低的。
他們不缺食物、財富和地位,那種熱忱于戰爭的游牧英雄永遠都是少數人。
被迫發動劫掠戰爭,要么在戰斗中消磨底層、中層中的異己分子,要么搶奪物資喂飽這些人,免得底層走投無路,推舉出自己的首領,轉頭去禍害這些高層貴族。
趙基眼中,匈奴人并非一個整體,而是一個個零散部件,抓其要害即可。
就這樣盟約達成,鮮支部一分為二,變成兩個千戶;多余的聚落遷入平陽,成為趙基的直屬。
休屠各七位渠帥也召集子弟、本部貴族,一同宣誓遵奉千戶制度。
有的當場分家,有的部落相對遙遠,但也會接受千戶、百戶制度。
游牧生活,最忌諱的就是吃獨食。
千戶子嗣世襲,下面百戶位置就可以讓給兄弟、強力貴族,都能分潤到好處。
至于那些分不到的貴族,也能帶著部分牧民遷往平陽,隸屬于趙基,謀求更好的發展前景。
而去卑也拿到了最大的好處,他將率本部、呼延部遷入西河,將平陽西部地區讓出來,交給趙基。
至于匈奴整體,將會跟隨趙基對上郡、北地郡的雜胡、羌胡發動兼并戰爭。
吃掉這些雜胡部落的人畜、土地…那什么矛盾都可以暫時擱置。
還有單于呼廚泉,還是繼續留在晉陽修身養性比較好。
就在趙基主持屠各匈奴分家之際,平陽國相賈逵遣使送信。
趙基放下密信,身邊一同作樂的去卑端酒自飲,醉醺醺問:“大司馬,可是中原生出事端?”
其他渠帥、千戶也都循聲望來,有的人嫌身邊女仆礙事,抬手輕揮,將各部進獻的少年遣退。
就連伺候趙基飲酒的兩名少女也是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而去。
趙基連看她們一眼的心思都無,將手中密信遞給去卑:“是好事,董貴妃在行宮中誕下皇長子。”
去卑聞言也是眼睛一亮,捧著帛書仔細閱讀。
趙基則端起酒碗陷入沉思,原本找一個男嬰替代,只是替補方案。
自己這里很需要一個皇長子,哪怕是庶長子也是可以的。
現在就很好,可以長期留董貴妃養育這個孩子,也能從皇帝身邊調人過來。
這些宮廷舊人、勛貴越多,越能證明這個孩子的合法性。
過個兩三年,有足夠的人證后,就能將董貴妃送到皇帝身邊去。
這樣一來,己方與董承父女就成了間接的盟友。
以后不管皇帝落到誰手里,又折騰什么非法的亂命,自己這里都能頂回去。
手里握著皇長子,麾下大部分人也就有了與朝廷長期對抗的底氣。
就目前來說,這個底氣還是很重要的。
有這個抗爭的底氣、共識在,任何一方抓到皇帝,又或者皇帝奪權親政后,都不會將事情做絕。
起碼在把握十足之前,不會把事情做絕。
做破壞底線的事情,那自己這里就能擁立新帝,與對方不死不休。
可是,這樣的亂世里,又有什么真正的底線?
還不是一步步試探,直到觸底反彈?
趙基思索著,剛剛誕生的那種政治平衡思緒立刻從腦海里拋飛。
不能指望天子、公卿或其他軍閥有什么底線認知,對這些人來說,底線就是不斷踐踏、突破的。
哪怕是劉備,也會不斷測試你的底線,好吃狠狠一大口。
所以皇長子只是保底手段,不能期望什么,就甩到平陽安靜成長即可。
其他方面,該打還是要打,不能讓局面安靜下來。
當局勢安定時,公卿、各路軍閥的豐富人脈網就能發揮作用,開始鏈接崩散的人脈組織,然后積蓄力量,伺機給自己一個狠的。
從張纮身上,趙基已經感受到門生故吏的強大之處。
自己身邊、麾下的人,肯定父兄、至親中也有對方的門生故吏。
只有持續攪亂局勢,處于動蕩之中,自己這里才能鏈接、凝聚成一團,而不是被對方拉走。
這種感覺,有點像煮涼粉。
必須攪動,一旦停下來,凝固后肯定是對方占據各種優勢。
自己不僅要摸著呂布過河,還要摸著孫策過河。
沒有呂布的話,那承受‘許都騷亂’的就是自己,損失多少人力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對集體心氣、互信的傷害,是致命的。
所以現在的呂布,也已成了驚弓之鳥。
哪怕下面人給他進獻正確的好主意,但因信任危機,呂布也不敢貿然采用。
趙基思索之際,帛書也在匈奴渠帥、千戶之間傳遞。
皇長子誕生于平陽,不止是趙基麾下,就連這些匈奴貴族都覺得前景明媚,大事可期。
周圍氣氛活躍更多,賀蘭力征端酒飲下,挽袖擦拭嘴唇酒液,故作豪邁:“大司馬,如今閑著也是閑著,何不早日發兵,進討上郡、北地之亂羌、雜種胡?隨后我等再隨大司馬進兵關中,擒斬賊臣李傕、郭汜。”
“此事不急,我已調兵走汾水而下。”
趙基看著對方,又環視其他躍躍欲試的渠帥、千戶:“關中亦有內應,再等數日,我等就渡河。”
西河郡與上郡之間是秦晉大峽谷,有發展成熟的黃河渡口。
這處渡口往上,河面相對平緩,可以漕運直抵云中、朔方,最后能通向金城、榆中。
但朔方等邊郡毀壞后,黃河上游的漕運也就瓦解、崩毀了。
這次趙基親自來征募義從,并不準備征募太多,取精銳即可。
打算選用虎步軍什伍長的考核法,征募千騎左右的義從。
招募數量多了,不利于后續分配上郡的土地。
特別是關中討伐李傕郭汜的戰役,綜合來看,這兩個人目前嚴重缺乏號召力。
實屬困守孤城,沒有野戰、決戰的情況下,動員太多匈奴義從沒意義,更別說是請這些渠帥、千戶親自率領部眾參戰。
這些渠帥、千戶的出場價很高,而且很虛,基本不可能打硬仗、惡仗。
除非是為了打殲滅戰、追擊戰,趙基真沒興趣動員、調動這些貴族率部參戰。
這會欠人情,非常的不劃算。
匈奴人,或者說諸胡的性格比較直率,都是實打實的趨利而進,無利則散。
此刻趙基越是不想動員西河郡、部分上郡的屠各匈奴,而這些人就越是心癢、手癢。
幾個人轉目去看去卑,去卑猶豫再三,感覺自己還是有點面子的,就提議說:“大司馬,正所謂兵無常勢,料敵當眾啊。我等雖不才,亦有報效朝廷之心。李郭二賊亂國害民,神人共憤。我等雖處邊鄙之地,可亦有忠義、除害之心吶。”
休屠達達也跟著開口:“正是,攘除二賊,實乃天下義舉。大司馬何以嫌棄我等?”
金誠也站起來表態:“小人部眾雖寡,亦能有五百義從騎士,愿隨大司馬誅討賊臣!”
其他渠帥、千戶也都站了起來,向趙基拱手請戰。
趙基不疾不徐,掃視這些人:“我只要精銳。關中大旱三年,聯軍若眾,必苦于糧草不足。我還是希望各部能休養人畜壯大元氣,待我國內平靖無事,我就與諸位聯軍出塞,與鮮卑一決勝負,奪回我等失去的草場、田園。”
去卑見趙基看向自己,當即為難點頭,很是遺憾:“那我等靜候大司馬軍令,軍令清晨到西河,小王傍晚就出兵向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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