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相里暴率領船隊返航后,趙基才開始分兵進發。
從晉陽到祁縣可以乘船,從祁縣到上黨涅縣之間的道路已經被先鋒魏興走了一遍。
魏興抵達涅縣前日行四十余里,大概四十里路就有一座現成的營地。
派給賈詡的四千六郡兵則往來運輸,分作兩隊,依托這些軍營向涅縣傳遞、轉運軍糧、草料。
因此趙基所督的一萬大軍,行軍相對輕松。
為了節省寶貴的馬力,乘馬抵達祁縣后,多是牽馬步行。
一日就走四十余里路程,鎧甲又裝車運輸,將行軍疲倦壓到了最低。
打白波諸將,展現出來了趙基用兵急切、迅猛的一面;擇機發動兵諫奪取朝廷控制權,反應出了趙基果決、明斷。
后來大破平陽匈奴,幾乎將趙基作為一個將軍的各方面優秀特質展現的淋漓盡致。
而現在大軍分路進擊,反倒展現出了趙基耐心的一面。
在賈詡看來,趙基最大的特質不是什么勇猛或明斷,而是耐心。
一個靠狩獵為生的人,耐心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特質。
上黨豪強、宗帥想要做什么,賈詡聞著味兒就能看明白。
他沒耐心仔細去一家家剖析,當趙基主力抵達上黨,自會一步步收拾、拆掉宗賊。
投降、依附還能活命,若是對抗,立刻就會被毀滅。
趙基絕不可能留著這些宗賊待在上黨,成為軍事隱患。
賈詡明知這一點,也就沒有過多干預前線。
與趙基類似,徐晃有一個名將該有的各種特質,更有這個動亂年代罕見、少有的克制、保守。
前線有徐晃,中軍有趙基…賈詡還分心什么,管好自己后勤就行了。
至于追討王氏余孽,只要賈詡待在太原郡守的位置上,下面人自然會做好這件事情,他沒必要三令五申去做什么惡人。
對太原現存的官吏、小寒門來說,徹底與舊有的郡望做了切割,他們才能輕裝上路,擁抱更璀璨的明天。
其中雖然不乏懷念舊望的人,但這種人稍有暴露,就會被排擠出局。
誰都擔心被這種屬下、同僚牽連,與其暴露之后倉促切割,還不如聯手壓下去,不給他們暴露、發作的機會。
終于,七月十三日時趙基乘船抵達中都大營。
次日清晨,大軍有序進發之際,趙基入營邀請天子車駕隨征。
今日的趙基穿戴嶄新鎧甲,穿的是鎏銀饕餮金紋盆領明光鎧,外罩月白素絹文武袖戰袍,也終于戴上了心心念念的無護頸大檐黑漆笠盔,笠盔盔頂插一尺六寸長避雷針,針尖是蓬松的五色彩綬絲帶。
趙基走路時,頭頂五色彩綬流蘇有節奏擺動。
隨意扭頭之際,針尖帶動流蘇團繞圈,很是吸引目光。
這頂笠盔不會遮擋趙基的視線,也不會干擾聽力。
中都大營內,劉協也穿戴金漆皮鎧,頭戴皮胄,整體負重較輕,鎧甲寬松透氣。
他站在六馬拉載的戰車上,瞇眼看緩緩入營的趙基車駕。
趙基的是一臺四馬拉載的青傘戰車,這輛戰車以及趙基現在的笠盔,都是禮儀性質的玩具。
只是這么一瞬間,劉協就開始有些喜歡造型張揚的笠盔,微微側頭對邊上時遷說:“趙愛卿更為雄壯了。”
相隔六七十步,時遷去打量趙基,確實感覺趙基身形更壯,明顯這段時間晉陽大練兵,趙基本人也補上了過去虧欠的營養。
晉陽大練兵真沒操練什么戰術、武技,就是反復練習軍姿與隊列。
保證受訓士兵攝入的熱量高過消耗,說白了就是訓練服從性的同時兼顧養膘。
劉協對趙基的身形變化有敏感的判斷,斷定趙基比上次分別時最少高了三分,一個雞子的高度。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趙基頭戴的笠盔、夸張盔飾帶來的視覺誤差。
劉協與時遷低聲閑聊之際,天子車駕后的孔融也在觀察趙基。
僅僅是這首次見面,還未交談,孔融心中積攢的那些惡劣感官就被一掃而空。
孔融有著相對樸素的認知觀念,如趙侯這樣天日之表、器宇不凡之輩,就算作惡也惡不到哪里去。
相由心生,天授英才。
自己作為一個庸俗之人,又怎么好違背天意?
不由得也開始理解楊琦這幫人,明明被趙侯奪權,懲罰去典廄、籍田,結果還能配合趙侯調度各方英杰,促成這次針對袁曹的圍攻。
別說他們,如果是趙侯帶兵攻破北海,又釋放自己…自己也很難生出惡感。
與趙侯相比,承蒙父祖功德的袁譚算個什么東西?
孔融久久無語,站在天子車駕后方保持了十分難得的安靜。
這讓時遷側目不已,本以為這個家伙逗留不走,就是想找機會喝斥趙基。
沒想到趙基出現,卻又安靜下來。
安靜就好,時遷可不想再滋生什么事端。
攻伐上黨賊臣,與配合夾擊的張燕、朝廷公卿會師于壺關后,才好向趙基討要上黨。
在此之前,盡量不能招惹趙基生氣。
趙基也不想再搞什么什么事情,車駕停歇后,趙基健步下車,走到天子車駕前拱手長拜:“臣侍中、平陽侯趙基拜見陛下,陛下萬壽。”
“愛卿更雄壯了呀。”
劉協上下打量趙基,就問:“各路兵馬如何了?”
“回稟陛下,皆有序進發,上黨義兵已圍賊臣高干于壺關!待陛下至,便可攻陷此城,生擒賊臣以告社稷、宗廟!”
趙基昂聲,展臂:“臣請陛下出征。”
劉協頷首,拔劍朝前斜指,目光審視前方天穹,振臂:“擂鼓,出征討賊!”
御手揚鞭,甩動鞭,天子車駕啟程。
后方十六臺鼓車上,鼓吏們擂響戰鼓,皆次第跟隨,魚貫而行。
趙基站在車隊邊,左手按著劍柄,目送著一對對旗車、鼓車從面前經過。
這座困了天子快兩個月的軍營終于敞開了大門,營門外一個個行軍縱隊立在馳道邊,向天子車駕、麾蓋保持注目禮。
天子車駕駛入馳道時,劉協才看到虎步兵、義從騎士都口銜木枚,以一個個整齊方陣迎接他的到來。
隨著天子車駕、旗車、鼓車經過后,牽馬站立的義從騎士返身上馬,控馬跟隨車隊。
一臺旗車里,孔融看著嶄新軍服、旗幟、鎧甲齊整,規格統一的虎步兵、匈奴義從,忍不住連聲感慨:“王者之師也!這才是王者之師!”
大營內,趙基重新登車,與賈詡驅車一起出營。
賈詡詢問:“上黨之戰何時能定?”
“不知道,我想慢慢打。”
趙基說著扭頭一笑看賈詡:“我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軍隊,無法控制袁軍。”
“侍中能掌控全軍,那此戰已有七成勝算。”
賈詡看著營外道路上整齊行軍的一個個步兵百人隊,只覺得驚奇:“侍中練兵之能,天下未有也。”
把練兵方法以文字、口述的方式傳授、講述給絕大多數人,這些人學習的效率也慢,也就極少數人能領會。
而趙基腦海里對強軍、王師該有的一切了然于胸,是胸有成竹,一步步去繪畫、構建出來即可。
比起當世名將來說,趙基很清楚強軍是什么樣的,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比擬的優勢。
漢軍也有固有的練兵法,源頭是韓信。
可趙基只抓隊列訓練,反而直至兵法核心。
身處整齊的隊列中,身為其中一份子,每個人都能融入進去,仿佛滴水匯入河流。
而作為敵人,看著對方整齊如一的隊列,對絕大多數軍隊來說,不用開戰,士氣就先動搖了。
賈詡的贊嘆,趙基聽著也感覺是一種禮貌性的夸贊。
對于目前的軍隊,他還想再訓練一段時間。
后續強化訓練,只能冬季時集中骨干力量進行訓練,正好也強化文化、數學教育。
賈詡也在觀察趙基,見他神情波瀾不驚,心中就將勝算提升到了八成。
戰車將要停歇,臨分別,趙基詢問:“文和先生可有教誨?”
賈詡左右看一眼,拿起麈尾擋在自己嘴前,側身貼近趙基,低語講述一番。
趙基聞言眼睛一亮:“妙啊,我就看袁紹肯不肯給我面子,我就缺獨當一面的大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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