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二進宮
暗紅色的月光映照大地。
賀驍騎站在原地踱步幾下，他揉了揉自己粗糙的臉頰，走上前認真打量巴特侯爵血淋淋的斷頭。
虎死威猶在，巴特侯爵僵硬的面龐上怒目圓睜，黃金巔峰不可謂不強，剛才不過一次遠程出手，就能讓身為帝國上校的精英強者當場重傷，但此時此刻，巴特侯爵確死無疑。
賀驍騎暗自瞥了某人一眼，只覺得對方神秘莫測，無間要塞縱然沒能弄清這位的準確實力，可在基礎信息上絕不至于出錯。
一個人在未曾及冠的時候就能獵殺黃金巔峰，這種極端情況，即便真的有，也只會出現在名槍持有者身上。
一旦持有名槍，除非晉升英雄級，否則根本無法與槍平等相處，不但開槍的代價極大，而且修煉重心將很難以自己為主。
十大名槍均有靈性，會自己選擇持槍者。
“車沒了，怎么辦。”魚見月含糊不清地問，她正在往嘴里倒酒，此刻說話是貨真價實的氣泡音。
江禾有些疑惑：“蒼梧要塞不許步行入內？”
黃金強者奔跑，速度自然不可能比尋常煉金載具慢，軍用吉普車損毀，不應該是什么需要處理的事情。
魚見月轉身，舉起手放在眉心眺望，鄭重道：“目測兩百里，我很少走這么遠。”
旁邊，司川無奈地提醒道：“魚小姐，這里不是蒼梧行省。”
賀驍騎訕笑幾聲，就算是在無間監牢的時候，他也安排了女少校隨身服侍，作為交換，他為對方提供些許庇護，對于一些出格的行為，平時基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江禾懶得評價，畢竟生活水平的差異同樣影響習慣和認知，不過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想起了一道幾乎遺忘的能力。
呼哧！
在三人的注視下，一匹灰色戰馬隨著能量的涌動而出現，戰馬氣勢極為兇悍，八條馬腿像是一根根樹干。
由于灰馬呼吸法的修煉沒能和自身體系相容，并且進度停留在白銀層次，因此灰馬技能的位格嚴格來說在“完美”左右。
“酷！”魚見月吹了聲哨。
“誰來牽馬。”賀驍騎眼神飄忽，他不太愿意，江老大估計同樣如此，那就只能苦了司川了，實力就是地位，赤裸但現實。
“慣的臭毛病。”
江禾翻身上馬，雙腿一夾，八條馬腿頓時交錯起來，他的馬術還不錯。
魚見月偷偷擺了個鬼臉，她助跑幾步，一個抱腹旋轉起跳，精準地側坐在了馬背上。
“老大，我倆呢？”賀驍騎大喊。
“跑步前進。”
蒼梧要塞，建立在黎明峽谷之間。
這里是黎明源力錯亂的地方，帝國本土的新兵抵達后，光是適應都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卻也能借此在一定程度上磨礪源力的品質。
而黎明源力錯亂，意味著對黑暗法術的天然抗性，加之地下存在大型源礦，因此這座峽谷成了鑄造要塞的不二之選。
臨近要塞，巍峨的千米城墻映入眼簾，通體由巨大的黑色石塊堆砌而成，表面坑坑洼洼，滿是戰爭留下的痕跡。
城墻上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一座瞭望塔，搭載著重型源力炮，中心位置是一座堅固的堡壘，外墻由精煉源石加固，偌大的炮口對準塞外平原，史詩級源力炮，綜合造價和長期維護的成本在千萬源金左右。
灰色戰馬來到要塞門口，大門并未關閉，兩名白銀巔峰的少校正在站崗值守。
“來人止步。”
魚見月將手指塞進喉嚨，干嘔了幾下吐出一張證件，上品世家長房嫡女，外加帝國超級天才，這種身份堪稱貴不可言。
“別攔我，我脾氣可不好。”魚見月笑瞇瞇地開了個玩笑，魚家是蒼梧行省的世家首領，也是蒼梧要塞的主要出資方之一，于她而言，來到要塞就跟回家一樣。
“請過。”少校守衛遞還證件，目光有些怪異，他打量了一下同行的其他三人，緊接著微微搖了搖頭，握住源力槍保持沉默。
灰色戰馬越過城門，賀驍騎和司川依舊在跑步前進，要塞內部像是一座近代都市，源力機械的轟鳴聲此起彼伏。
街道上人流相對密集，永暗大陸黎明方生活著的人類，其實不比帝國本土少，綜合起來能達到千億規模，如此才能層層競爭，供養出足夠數量的英雄級生靈。
“找個暫時休息的地方。”江禾說。
“直走到街道盡頭，再左拐。”魚見月伸手指路。
灰色戰馬橫穿街道，左拐后，一間酒吧出現在四人眼前，賀驍騎忍不住拍了幾下額頭，他就知道親侄女挑不出正經地方。
司川稍顯擔憂地看了眼某人，對方才是脾氣真正惡劣的那個。
“有品位。”江禾輕嗅，聞到了從酒吧里傳出的稻米味道，這應該不是傳統酒吧。
司川無言以對，兩個酒鬼對于隊伍來說，實在太不友好。
“果真是同道中人。”魚見月笑著拍了拍對方后背，眼神突然一怔。
無視體內黎明源力的沸騰，她順手撫過前面胸膛，壞笑道：“身材不錯哈。”
江禾面無表情地回頭。
魚見月從容下馬，聳了聳肩，道：“只是占點小便宜啦，我的身份是帝國境內的通行證，不至于因此決裂吧，咱們可是一起蹲過牢的鐵桿交情。”
灰色戰馬消失，江禾推門走進酒吧。
賀驍騎暗自松了一口氣，真要打起來，他沒有違背某人命令的自信，帝國軍部早已將自己異化掉了，上級命令就是一切。
四人相繼走進酒吧，里面很是冷清。
很明顯，源稻釀造的酒水，在軍事要塞的受歡迎程度不高，吧臺后面，一位文質彬彬的老酒保滿頭銀發，他看見紅發少女，眼神有些驚訝。
“你這回，是跑去黑暗地域玩了？”
“什么玩啊，差點回不來。”魚見月敲了敲桌面，“四杯超級米酒。”
“承惠二十兩源金。”老酒保說。
賀驍騎臉色一變，他終于明白這間酒吧為什么客人稀少了，不是風格口味與要塞格格不入，而是價格實在太貴。
像自己這樣的帝國上校，不算灰色收支，正常月俸大致由基礎的500兩，以及500兩養廉金構成，一兩源金可以購買一石稻米，二十兩源金足夠帝國境內一家三口生活一年。
“記在賬上。”魚見月擺手道。
沒過多久，四杯漿白色的酒水推上桌面。
酒水醇香異常，江禾端起酒杯輕抿，一絲絲香甜在舌尖綻放，濃烈的余味從喉嚨涌回口腔，方方面面都稱得上完美。
“再來一杯。”江禾隨口道：“記她賬上。”
賀驍騎同樣飲盡一杯，強烈的眩暈涌現，讓他有些搖頭晃腦，道：“江老大…少喝。”
“自家釀的，沒什么度數。”老酒保含笑道著又推出一杯。
旁邊，司川咣當向后倒地，昏迷不醒。
魚見月勾住某人肩膀，介紹道：“這位是江無殃，離及冠還差的遠，準煉金大師，你看酒量估計也能猜個一二。”
老酒保不置可否，煉金是一門嚴謹的行業，煉金師通常都是邏輯生物，但一些研究和突破都少不了天馬行空的靈感，因此能暫時混淆邏輯的酒水，就成為了首選補劑。
對真理的瘋狂追求，讓這些家伙根本不在乎所謂酗酒的代價。
連續七杯，江禾臉上浮現一絲醉意。
因為逃離無間要塞花了二十天，距離主線任務①回歸蒼梧行省還有十天截止時間。
一張不隕級技能提升卷軸，價值不言而喻，即便放到現在也是相當珍貴。
江禾已經打算將其用在至臻級法術·耀之天地上，六種能量性質配合其特性，一旦晉升不隕，威力將接近史詩級法術。
當然，由于能量、位格、密度等因素影響，晉升過后的耀之天地難以對英雄造成傷害，但欺負黃金精英，效果應該是非常不錯的，技能里蘊含著大量真傷。
而最關鍵的是，永暗世界不是灰燼世界，黃金精英不是突破極限，化身當世最強的人杰，兩者間的本質差距將讓擊殺難度大大降低。
江禾將杯中酒水飲盡，如果是龍城或者騎士王，置身于這個世界，前途應該非常光明。
酒吧大門推開。
一群帝國士兵陸續走入，盡數荷槍實彈。
對于至臻級以下的源力槍，帝國已能達到量產，因為源力彈與修煉者的源力同出一源，卻又涇渭分明，所以當槍林彈雨命中強者的時候，能引起目標的源力僵化，或者說封印。
這是帝國軍隊底層士兵存在的意義之一。
噔噔噔！
軍靴踩過地板的聲音響起。
一名帝國中年少將走進酒吧，黑色制服上掛著十幾枚軍功勛章，黃金巔峰的氣息展露無遺，腰間長劍寒光凜凜。
賀驍騎酒意全無，堂堂將官，在帝國已經過了高層的門檻，相當于中品世家掌舵者，有資格率領一支百萬師團，坐鎮烽火城。
“少尉江無殃、上校賀驍騎、司家支脈司川，跟我走一趟吧。”
中年少將說完，向老酒保行了個軍禮，道：“大人，這件事與你無關，他們只要老實回話，我保證沒有生命危險。”
賀驍騎心里一沉，這不過是說辭而已。
老酒保微笑：“我只在乎酒錢，不喜歡爛賬，尤其是熟人的爛賬。”
魚見月臉色凝重，道：“至少給個理由，別逼我最后找到你頭上。”
“理由就是，沒有理由。”中年少將揮手，“至于爛賬，世事常常事與愿違不是么。”
帝國士兵將三人押走，魚見月和老酒保對視一眼，皆察覺到了不對勁，少將不至于目中無人到這種地步。
兩名校官隨意架著醉死過去的司川，幾乎拖地而行，但對賀驍騎這位軍部同僚倒是比較友善，帝國上校并非路邊貨色。
中年少將推著江禾前進，對這家伙淡然自若的神色沒什么表示，只是提醒道：
“趁現在，想一想你自己都看見了什么。”
“呵。”
蒼梧要塞，核心監牢。
“姓名。”
“江無殃。”
“年齡。”
“十八。”
“性別。”
審訊室對面，重新換上藍白囚服的某人表情怪異，從某種程度上，無間獄醫的公開檔案還真沒寫錯，他的再犯率為100％，先是越獄，緊接著又喜提二次入獄。
帝國的核心監牢，環境要比無間要塞差很多，紅褐色的墻壁難以清洗，角落地面殘存著人體組織，整個牢房只有人頭大小的天窗，狹窄、潮濕、陰暗，更像是一座墳墓。
江禾雙手戴著至臻級源石鐐銬，因為距離回歸任務截止時間只有十天，他其實沒有看上去這么輕松，直接開殺的念頭不斷涌現，不過理智告訴他，徹底站在帝國對立面，對于生存和發育都不是明智地的選擇。
“江無殃少尉，我們需要知道你在冬季攻勢剪影計劃中扮演的角色。”
桌對面，中年少將漠然問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剪影計劃。”江禾說。
這是實話，少尉身份是他降臨后才載入這個世界的插件，出現在無間要塞時，冬季攻勢已經結束。
這種審訊不難應付，“扮演角色”只是假問題，對方真正想知道的是，犯人是否知曉所謂的剪影計劃。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將官秘書送來一封文件，中年少將看過之后，表情有些驚訝，緊接著冷笑道：“少尉，坦白從寬，我可以為你爭取假釋，司川已經招供，繼續隱瞞，你將被送往黎明墳墓，接受終身監禁，他不過是血族監獄里替你殺了個犯人，不至于如此維護吧。”
江禾面色如常。
按照當下的情況，可能一：司川真的與剪影計劃有關，可能二：軍部套出了一些邊緣情報，混在假設的答案里，以提高真實性。
“我不知道。”
桌子被手掌拍斷。
中年少將冷笑：“冥頑不靈。”
長達三個小時的高強度審訊。
口供上有用的記錄依舊空空如也。
中年少將感到了棘手，以至于一看見對方冷淡的眼眸，心底就一陣厭煩，這家伙有著極端敏銳的眼光，讓各種話術失去了作用。
另一邊，江禾大致反推出了自己遭遇針對的原因，在冬季攻勢當中，存在著一個鮮為人知的剪影計劃，少將背后的人想要將知情者滅口，但又疑似在顧忌魚見月和老酒保。
攻勢潰敗后，逃回來的僅有四人，保險起見，這些人都該暗中處決，但里面有著魚家小姐，讓情況變得復雜起來，只因眼下殺人需要付出代價善后，倘若幾人不知道，那就沒有這個必要。
知情——殺。
不知情——放。
如何界定殺與放，答案自然是——審。
一場失敗戰爭當中，不能為人所知的計劃，幾乎與渾水畫上了等號。
“來人，關了警報器。”中年少將喊道。
牢門推開，走進來一名稽查少校，他先是一絲不茍地行了個禮，然后嚴肅地說道：“元少將，未經審判，軍部不得對帝國公民動用私刑，間諜嫌疑調查不意味著你能任意妄為，若執意如此，請讓我先將他押回本土接受審判。”
“好好好，魚見月果然有本事。”元少將怒笑兩聲，他抬腿踹碎了殘破的桌子，起身撞開稽查少校，頭也不回地離開審訊室。
稽查少校看也沒看某人，他只是受人所托而已，沒有趟渾水的興趣。
兩人先后離開。
半天之后，牢飯送到。
江禾看著盤里的兩塊土餅，罕見地流露出錯愕，這東西他可太熟了。
“優秀產品得到廣泛認可，正常。”
江禾好奇地嚼了幾口土餅，口感名副其實，無間要塞顯然不是鐵板一塊，血族收斂眼眸和牙齒后，外貌與常人無異，因此雙方的地下間諜戰素來慘烈。
前來送餐的聾啞老者反復指了指盤里土餅，然后比劃了個掰開的動作。
江禾按照提示掰開土餅，里面有一張皺巴巴的字條，字跡鮮紅如血，筆鋒有些娟秀，在“稽查”二字上有一個大大的X，緊接著則是稍顯緊迫的“快跑！”，而在紙條背面，整個監獄的路線躍然紙上。
聾啞老者打開牢門，臉色急切地催促，他手里捧著一個酒杯，殘留著一絲超級米酒的濃香，以此充當信物。
江禾無動于衷。
“我沒有罪，也不知情，跑什么？”
“轉告魚見月，我等一個公正的結果。”
聾啞老人分辨出了對方的口型，臉色浮現惶恐的哀求，他直接跪地不起瘋狂叩首，直到額頭血肉模糊。
不過片刻，牢門外走進來一名俊秀青年，帝國調查團的制服在他身上顯得英姿筆挺。
他抬腿踩碎了聾啞老人的頭顱，然后直接坐在了尸體上，笑道：“自我介紹一下，錦溪行省，閻家閻良，我可是從錦溪要塞專門趕來，不妨猜一猜，梅里克公爵為了懸賞你，已經下了多大本錢。”
閻良豎起一根手指，感概道：“一整艘不隕級主力艦，全須全尾九成新。”
“你把他家祖墳給挖了？”
江禾不語，無非是覆滅了要塞幾乎所有囚犯，又導致數位親族出身的伯爵和侯爵死亡。
閻良哂笑，根據目前的消息，無間要塞能否繼續修建暫且未知，但梅里克公爵此仇不報，以后估計沒人把他當回事兒了，別說公爵威嚴，對方這輩子都別想抬頭作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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