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的直覺告訴穆赫辛不對勁,街上人來人往,但那種若有若無的目光像針一樣刺痛皮膚。
他是個經驗老到的殺手,執行任務前也會這樣去盯著自己的目標。
穆赫辛二話不說立即掉頭,只是剛轉身面前就突兀的多了一道人影。
他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抬手遮擋。
噗!輕微的聲響,一槍命中。
消音器!中槍倒地的穆赫辛,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孟買黑幫從不用消音器,因為沒那條件,太貴了。
他們都是用土制左輪手槍居多,夠便宜,也夠響。
目標人物每聽到巨大的槍響,就會嚇的兩腿發軟,殺手們很享受將恐懼帶給大人物的滋味。
只是比起左輪的轟鳴,殺手自己更害怕消音器的悶響。
那不僅意味著對方裝備精良,也意味著他被更老到的同行盯上了,且殺心強烈。
什么情況下會用到消音器?
為了確保目標死亡,可以毫無顧忌的多開幾槍,而不用擔心驚擾路人。
穆赫辛腹部中槍,他掙扎著想起身。
噗!右腿又挨了一槍,倒下。
他奮力的想從腰上掏出手槍反擊,結果胳膊上也有血花爆出。
剛摸到的左輪手槍滑落在地,穆赫辛面露絕望。
殺手并非都悍不畏死,他們和普通人一樣會害怕、會恐懼。
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家人、有朋友,稱之為槍手更合適。
穆赫辛有未婚妻,就快要結婚了,他甚至已經準備隱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街上的路人很多都沒注意到這里。
阿尼爾蹲下,他伸手托住穆赫辛的腦袋,就像醫生救治病人一樣。
“誰給你的命令?”
“你你是誰?”穆赫辛胸口急劇起伏,他沒見過這個人。
“你原本要殺的人。”阿尼爾用槍口在他下巴上劃拉。
穆赫辛先是疑惑,接著恍然,“蘇爾。”
“是誰下的命令?”阿尼爾重復。
“我早就跟迪拜說直接開槍最省事,現在.果然有麻煩.”他腹部不停流血,嘴角也有血液滲出。
“迪拜。”阿尼爾了然,主人猜的沒錯。
“沙基爾不會坐視這種挑釁的,商人都是羔羊”穆赫辛在笑,幸災樂禍的笑。
他早在加入黑幫時就有這樣的覺悟,橫死街頭是早晚的事。
但他不后悔,他死后家人至少會有一拉克的撫恤金拿。
而如果他被車撞死,那他的家人一分錢都拿不到。
加入黑幫就像給家人買了份保險,這就是孟買黑幫源源不絕的原因,這就是孟買底層年輕人的出路。
阿尼爾用手帕捂住穆赫辛的嘴,隨后把槍抵在他的胸口,連連扣動扳機,直到清空彈夾。
他起身離開,周圍負責望風的手下也跟著撤走。
穆赫辛的尸體躺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血紅的液體,慢慢從身下爬向馬路。
路人開始驚叫、逃散,唯獨沒人上前看熱鬧。
印度不比發達國家,殺手不用操心尸體問題。他們只管殺人,然后離開。
阿尼爾并沒有立刻返回南孟買,他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達娜俱樂部,一個退隱江湖的牧民所開。
那里看似尋常,實則多有幫派人員光顧。
他們摸透的不止穆赫辛的行蹤,還有他的交際圈、他的家人、他的愛好。
俱樂部在格蘭特路附近,羅恩當初在孟買的第一間公寓就位于這條路上。
它不是牧民聚集區,但阿尼爾依舊沒打算直接上門。
他在路邊找了公共電話亭,隨后撥通個號碼。
斯坦利和另一位搭檔正百無聊賴的打牌,他們在等穆赫辛過來匯合。
前幾天的行動出了意外,他們得向迪拜請求進一步指示。
他是整個行動小組的幕后負責人,除了他沒人有資格聯系迪拜。
斯坦利以前也當過殺手,后來隱退,主要負責策劃工作。
穆赫辛也走在這條路上,他已經二十五歲。
一個幫派殺手的平均年齡在十八到二十六歲之間,超過二十六歲就不是實施者,而是轉入幕后,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一天。
斯坦利抬頭看時間,穆赫辛似乎遲到了。
突然吧臺那里的老板叫他,說是有電話找。
斯坦利納悶,但還是走過去拿起話筒。
“打牌傷身啊,老兄。”
“你是誰?”斯坦利警覺。
“穆赫辛應該去不了,你不用再等他。”
斯坦利立即掛斷電話,對搭檔說,“快走!”
他們從俱樂部后門出來,轉入巷道,沒走幾步就僵在原地。
前面有四五個人手持槍械默默站在那兒,他們想掉頭,但后路被堵。
斯坦利和搭檔想摸槍,結果“噗、噗”幾聲,兩人腿上、胳膊上各中了一槍。
“你們是誰?”他強忍住痛呼,發問。
“怎么開場白都一樣?”阿尼爾輕笑一聲走過去。
他用手拍拍斯坦利的臉,仔細打量。
“你們是小拉詹的人?”斯坦利猜測,拉詹幫和達烏德幫是敵對關系。
“小拉詹?”阿尼爾一愣,隨即搖搖頭,“不認識。”
“那你們是.”
“噢,我們是好人。”
斯坦利不說話,他覺得眼前的人在戲耍他們。
“你是他們的頭頭,能聯系迪拜對嗎?”阿尼爾問。
“你們到底是誰?”
“前兩天你們還是獵人,現在只不過身份互換了而已。”
斯坦利瞪大眼睛,這個回答太出乎他的意料。
對方不是一個商人嗎?怎么人人美式居合?
“走吧,我們現在去打個電話,和沙基爾聊兩句。”
“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將要面對的是什么?”斯坦利氣急敗壞。
沒人理他,他們被堵住嘴,然后塞進了面包車。
半個小時后,地點換到班德拉區。
阿尼爾遞上一張國際電話卡,用槍指著斯坦利的腦袋,逼他撥通迪拜的電話。
接通的瞬間,斯坦利搶著嘰哩哇啦說了幾句,但很快就被搶走話筒。
阿尼爾只說了一句話,“蘇爾醫生,要我向你問好。”
電話掛掉,他揮揮手,帶著人走了。
是的,走了。
留下受傷的斯坦利和搭檔,走了。
他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以為今天難逃一劫。
劫后余生,兩人顧不得慶幸,一瘸一拐的準備逃離。
只是剛起身,眼前突然又多了幾名警察。
他們不懷好意的笑,仿佛等候多時。
班德拉,那是艾杰的地盤。
阿尼爾回到要塞區,向羅恩匯報了事情經過。
那個殺手當然不能留活口,這是必須要除去的人。
另外幾個搭檔,尤其是那個斯坦利,羅恩沒有親自動手。
把他留給艾杰拷問一番更有價值,另外他的商人身份不適合沾太多的血。
干掉殺手,情有可原。
擴大火拼規模,先不說來自黑幫的后續麻煩,其他人以后也會對他心生忌憚。
蘇爾醫生畢竟是個好人,偶爾露一下手段就行,不能徹底淪為暴力分子。
他也沒傻到和達烏德幫徹底開戰,后者在孟買有上千名打手,防不勝防。
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捏住它的七寸之處。
聽完阿尼爾的講述,羅恩又立即給遠在迪拜的維諾德,撥了個衛星電話。
他準備晚些時候再去一趟艾杰那兒,結果剛過去半小時就有國際長途打進來。
“蘇爾醫生對嗎?你是第一個敢對達烏德幫開槍的人!”
“迪拜的沙子味道怎么樣?”羅恩不用猜,也知道對方是誰。
“你很囂張,敢對我這樣說話。”
“怎么,你派殺手來找我,還指望我恭恭敬敬的把他迎進門?”
“我們沒想殺你的,你只要乖乖交一筆保護費就什么事都沒有,但你錯失了一次良機。”
“事實證明,我不需要人保護,尤其是遠在迪拜的人。”
“小子,我知道你住哪兒。”
“巧了,我也知道你在哪兒。喜來登酒店,714號房間對嗎?”
對面的聲音一滯,帶著些意外,“你在迪拜有人?”
“我建議你到房間門口看看。”羅恩輕笑。
沙基爾向手下打了個眼色,很快房門打開,門口擺著一只披薩盒。
手下小心翼翼的檢查,生怕里面是炸彈什么的危險物品。
“不用擔心,我只是給彼此提個醒。”羅恩仿佛對那一切了若指掌。
沙基爾拿到了東西,是一顆子彈。
“你很有種!”
“我這人受不得威脅,更受不得脫離掌控之外的事發生。在整個海灣國家,我可以調動數千人,光迪拜就有好幾百。”
“我承認你讓我大吃一驚。”
“別來找我的麻煩,我對你們的生意也沒興趣。”
“把斯坦利放了,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我對殺人沒興趣,他們還在原地。至于能不能逃過警察的追捕,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啪,羅恩掛斷電話。
流亡教父,沙基爾。
名字挺唬人,就是加了“流亡”這個詞后,效果大打折扣。
流亡,喪家之犬。
他這兩年的旅行社生意可沒白做,通過維諾德至少有上萬人流向波斯灣國家。
他們來自印度各邦,從馬邦到北方邦、比哈爾應有盡有。
維諾德很是收攏了一批手下,這門生意沒幫手可是不行。
波斯灣國家又出奇的混亂,想搞點軍火異常簡單。
你走在路邊的普通雜貨鋪,就能買到56沖這樣的利器。
幾百里亞爾就能買一把,便宜的不像話。
維諾德手里不缺槍,開槍的人也不缺,送顆子彈就更簡單了。
如果那個沙基爾識相,就該把這件事忘掉,否則羅恩不介意讓達烏德邦的二把手消失。
黑幫的事差不多接近尾聲,下面是誰?皇宮?
羅恩起身,開始計劃前,他要去一趟艾杰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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