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我回來了。”
劉正敲了敲石碑大聲喊道。
“只我二人過年,如何弄出這般大的陣仗?”
風季子出來看見堆積如山的年貨后驚道。
“兩個人也要過好年嘛。而且前輩在杜康酒坊工作了這么多年,總有關系比較好的同事吧?喊他們一起來過年,也熱鬧熱鬧唄。”
他笑著說道。
“沒想到小友所想竟與我不謀而合,不過就算叫上其他人,也用不著這么許多。”
風季子搖頭道。
“今天用不完就明天用,天天都過年。好了好了,前輩你就別啰嗦了,快幫我把東西裝好,帶我進去吧。”
劉正大大咧咧地說道。
“你這娃兒,好生憊懶。”
風季子笑罵了一句,揮動衣袖將年貨和劉正一起裝了進去。
等劉正被放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上次那片竹林里了。
只不過這次眼前不僅有竹子,還有一棟用竹子搭成的二層小樓。
“這是我自住的小樓,包括這片竹林在內都算是我的員工宿舍區域。”
風季子解釋道。
“您這住宿條件可比我強太多了。”
劉正羨慕地說道。
他別說樓了,連張自己的床位都沒有。
雖然他也不怎么用得著就是了。
“我等在此本就沒有自由,要是連這點待遇都沒有,那這個活也干不下去了。”
風季子難得發了句牢騷。
“那倒也是。那就忙活起來吧。”
劉正吆喝道。
“我如今老糊涂了,早就記不得要做什么,小友你安排便是。”
風季子笑道。
“我也不太記得,總之先貼福字貼春聯吧。”
他在年貨堆里找到了寫著福字的紅紙,將其倒著貼在了大門上。
“小友,福字貼倒了。”
風季子提醒道。
“倒了就對了,福到福到嘛。”
劉正說道。
“原來如此,倒是新鮮。”
風季子微微一笑。
灰三直接給他打包了幾十張福紙,劉正索性圍著小樓貼了一圈,跟小廣告一樣。
風季子看得嘴角微抽,但為了不打擊他的孝心,還是什么也沒說。
貼完了福紙,接下來是貼春聯。
灰三準備好了現成的,但也準備了筆墨和空白的紅紙。
“前輩,要不您來寫個春聯?”
劉正問道。
“春聯又是何物?”
風季子疑惑道。
“您那個時候過年不貼春聯的嗎?”
“沒有,我們那個時候過年應該是掛桃符。”
風季子搖頭道。
桃符就是用桃木制成的木板,上面一般都是書寫神荼、郁壘二神的名字或者繪像,分別懸掛在大門的左右兩側,算是春聯的前身。
至于神荼、郁壘則是居住在大桃山,負責看守鬼門的兩位神人。
《論衡·訂鬼》中說:“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壘,主閱領萬鬼。善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郁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兇魅。”
現實中的門神基本都已經換成秦叔寶和尉遲恭了,但沿海和臺灣一些地方還有用神荼和郁壘二神的。
“沒事,咱們新老結合。”
劉正拍板道。
他先是找出桃符,將其掛在門上,接著又把桌子搬了出來,研墨潤筆又把紙鋪好。
“前輩,我不會寫毛筆字,還是你來執筆吧。”
他說道。
“執筆倒是無妨,只是我不知道寫什么啊。”
風季子為難道。
“那我來想。我想想,我來的時候是蛇年。”
劉正陷入思考。
“有了!金龍歸海鴻運到,銀蛇出山紫氣來。怎么樣,前輩?”
他很快就想了出來。
“嗯挺好的。”
風季子糾結了片刻,決定還是不打擊孩子的自信心。
“那就請前輩動筆吧。”
他看出來了風季子的言不由衷,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春聯嘛,重要的是聽起來吉祥,只要不是什么“過完猴年是雞年,過完雞年是狗年”就行。
“好吧。”
風季子拿起毛筆,認認真真地寫了對聯。
“前輩這字體好生特別啊。”
劉正看完后說道。
楷書不是楷書,但又和他印象中的隸書有些區別。
“這是我學的王次仲的八分體,同時也揉合了甲骨文、金文、篆書的一些書法。我姑且稱之為‘竹體’。”
風季子回道。
“那這竹子還挺肥的,應該是春筍吧?”
劉正笑道。
“哈哈,小友這比喻堪稱絕妙。不錯,既然是過年,字體自然要肥美一些。”
風季子大笑道。
“說得我都饞了,趕緊弄完咱們做年飯吧。”
他舔了舔嘴唇道。
“庖廚之事,我不太擅長。”
風季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出身高貴,從小就有專門的廚子給他做飯。
現在修為高深了更是不用做飯,餐風飲露就可以飽腹。
“沒事兒,我會。大菜做不了,家常菜還是會做的。”
劉正說道。
身為一個獨居貧窮嘴饞大齡男青年,做飯也算是必備技能了。
“不錯不錯。”
風季子欣慰點頭。
他本來是想讓同事幫忙做的,但既然劉正自告奮勇,那他自然不會拒絕。
這種好日子,只要做出來的不是毒藥,他都能一臉高興地吃下去。
打掃屋子,掛上燈籠,再擺上香案貢品,年味兒一下子就出來了。
貢品是一條清蒸魚、一只鹽焗雞、一個鹵豬頭。
這個是年貨里自帶的,畢竟不是人吃的,買現成的更方便一點。
“前輩,你來點香吧。”
劉正說道。
“嗯。”
風季子點了點頭,接過線香插進了香爐里。
他正要施法點香,忽然心中一陣恍惚。
“前輩,怎么了?”
劉正見狀問道。
“我忽有冥思,此番祭拜,或能溝通祖先之靈。”
風季子沉吟道。
“那不是正好,讓老祖宗跟我們一起過年,一起熱鬧熱鬧。”
他笑道。
“嗯,既如此,應有美酒招待祖先。我去買酒,去去便來。”
酒坊的員工每個月都有一定的采購額度,工齡和職位越高,采購額度就越多。
“前輩,用我的吧,我還有一千萬的采購額度呢。”
劉正提議道。
袁寶兒和市政廳的不能動,他自己那一千萬還是可以用的,答應出去的那些額度可以直接用錢補償。
“不必。我不喜飲酒,所以積攢的額度很多,足夠用了。”
“那好吧。那我趁這個時間給老祖宗做幾個熱菜。”
劉正笑道。
“好好。我去也。”
風季子御風而去。
他走了,劉正則借用他的廚房做起了飯。
還好風季子雖然不做飯,但廚具還算齊全,而食材、調料什么的年貨里都有。
等他做好了一個小炒黃牛肉、一個孜然羊肉、一個爆炒豬耳朵之后,風季子也回來了。
“嗯,小友手藝不錯啊。”
風季子聞了一下味道后說道。
以他的感知,只要聞到氣味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主要是食材好。”
劉正老實說道。
雖然只是正常的肉,但肉質比現實里現宰的牛羊還要好很多,就是用白水放鹽煮都好吃。
“小友過謙了。此等美味,正配好酒。”
風季子拍了拍手里的酒壇說道。
“這是什么酒?”
劉正接過酒壇,并沒有物品介紹彈出。
“此乃碧落黃泉酒,是用一千滴善魂的眼淚和一千滴惡鬼的眼淚為原料釀成,對于幽魂之屬是絕世佳釀。”
“善魂的眼淚我知道,惡鬼的眼淚是怎么來的?”
他好奇道。
“把它們往酒坊仿造的十八層地獄過一趟,自然就哭了。”
風季子淡淡地說道。
“合理。對了,我上次買酒的時候怎么沒看到這個?”
劉正又問道。
“這種酒很久沒有生產過了,我是找一個同事買的。可惜,有好酒好菜沒有好香。”
風季子看了眼香爐,遺憾地說道。
“好香,這個算不算?”
他拿出了請神香。
“請神香!小友竟有此物,從何處弄來的?”
風季子震驚道。
“八條大爺給我的。他孫女被校園欺凌,我就出手幫了一把,他就把這個給我作為謝禮了。”
劉正回道。
“好好好,果然行善積德,必有余慶。”
風季子欣賞地說道。
他本人非善非惡,在人間游歷時既不會作惡多端,也很少行俠仗義,但不妨礙他為后輩是個好人而高興。
“既如此,那便是因緣際會。小友可信得過我?”
風季子忽然問道。
“當然。我想不到前輩害我的理由,除非你能把我留下打工,自己出去快活。”
劉正笑道。
“哈哈,要是有這等好事,我也不會等到小友來了。”
風季子也笑了。
“所以前輩要做什么?”
“我要用你的命火點燃請神香。此舉非常危險,若是失敗,你將有性命之危。但若是成功,你也將有莫大好處。”
“那還說啥,來吧。”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反正他有兩條命,完全可以賭一把。
“好,閉上眼睛,聽我引導。”
劉正依言閉上了眼睛。
“放松精神,意寄虛空。想象你面前有一盞燈,你要用火點燃它。”
風季子又說道。
他根據風季子的引導想象,片刻后,他的眼前居然真的出現了一盞油燈。
而且這盞油燈他見過,是福利院的老物件,他小時候還拿出來點著玩兒過。
劉正意念一動,一個廉價打火機出現在虛空中。
“點燈!”
風季子清喝道。
他不再猶豫,按動了打火機。
一簇橘黃色的火苗出現,將油燈點亮。
油燈一亮,虛空之中立刻燃起無邊大火,將他放在火上煎烤。
“你的命火已經和請神香勾連,如今燃燒的便是你的精魄神魂。若實在支撐不住便用神念熄滅油燈,只是之前的努力也將功虧一簣。”
“放心吧,前輩,我撐得住。”
劉正強笑著說道。
“好!不虧是我華夏男兒!”
風季子稱贊道。
最早的稱呼自然不是華夏,不過后世習慣如此稱呼,他也就隨大流了。
“火祖燧皇苗裔,風后第三十九代子孫風季子誠心祭拜先祖,請先祖顯靈。”
風季子開始進行祭拜儀式。
請神香的煙氣抖動了一下,接著又變成了筆直。
“大都會的規則果然嚴厲。”
風季子皺了皺眉頭。
要是在外面,以他的血脈和實力,別說現在用了請神香,就是什么也不用一樣都能請神成功。
“.請先祖顯靈。”
風季子又念了一遍祭詞,煙氣顫抖不止,但最后還是恢復原狀。
“唉,罷了,貪心太過反招禍,就這樣吧。”
他見事不可為,只好嘆了口氣,也引出了自己的命火。
兩朵命火迭加,請神香的燃燒瞬間加速,煙氣也隨之暴漲。
“火祖燧皇苗裔,風后第三十九代子孫風季子誠心祭拜先祖,請先祖顯靈。”
風季子再念祭詞,然后俯身一拜。
一陣清風憑空出現,將煙氣吹散。
煙氣變化不定,最后變成了一面屏風那么大,煙氣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人影面目模糊不清,但身上的交領麻布長袍和脖子上的玉珠項鏈倒是清晰可見。
“吾乃風后之子長邑,”
煙中人說道,聲音震如洪鐘。
“子孫風季子拜見先祖。”
風季子作五體投地狀。
“此為何人?”
煙中人指向劉正。
“此亦火祖苗裔。”
風季子回道。
“吾觀此子,不似人類。”
煙中人搖頭道。
“蓋為人逼迫,不得已至此。此子雖有非人之血脈,然守身持正,品德高遠,堪稱人中翹楚,對我亦幫助頗多。我愿為其擔保,若他做出有辱祖宗之事,我必將其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風季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既如此,謹記汝之誓言。”
煙中人說完便不再看兩人,而是伸手朝滿桌的菜肴一招。
一道道食物的香氣升騰而起,朝著煙中人匯聚。
煙中人張開嘴,將食物香氣盡數吸入。
“菜不錯。”
煙中人滿意點頭。
接著他又攝來酒壇,仰天狂飲。
“酒也不錯。”
煙中人再次點頭。
“吾去也。”
話音剛落,請神香便急速燃盡,眼中人也煙消云散,只留下一顆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