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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調試之后,這一臺以整顆矮行星為身體的引力望遠鏡真正進入到了工作狀態。
厚度達到80公里的外殼,將這宇宙之中絕大部分的輻射全部擋在了外面,唯有中微子、理論預測之中的引力子等少數穿透力極強的粒子才能穿透進來。
它就像是一張大網一般,此刻已經靜靜張開,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在開始進入運行的第一天,李青松便觀測到了高達1000萬例粒子撞擊事件。
但經過李青松的驗證之后,確認了這1000萬例粒子撞擊事件之中的99.9都是中微子撞擊事件,剩下0.1是其余干擾粒子,引力子撞擊事件則一個都沒有。
“沒關系。按照預期收益來計算,就算以這臺引力望遠鏡的性能,也要平均一年時間才有一次引力子撞擊事件,慢慢等就是了。”
抽調了一部分克隆體和智慧生命科學家維持著它的運行,李青松的注意力則放到了另一個方面。
氣態巨行星內部湍震探測任務。
此刻,用于執行此次探測的總計100萬艘特制科考飛船已經生產完成。
這些飛船采取了特殊的加固外殼,足以承受2000萬倍標準大氣壓的壓力,并且承受三萬攝氏度以上的高溫。
這種性能,已經完全足以讓它們進入恒星大氣層,甚至于進入恒星的等離子海洋之中了。
就比如太陽,其表面溫度也才5500攝氏度左右,完全在這些科考船的承受范圍之內。
當然,它們只是科考船,內部采取了特殊構造才能有這些性能。而戰艦很顯然是不可能這樣造的。
短時間內,在恒星表面進行星際戰爭對于李青松來說仍舊是一種奢望。
這些特制飛船如同一艘艘潛艇般闖進了那顆氣態巨行星的大氣層,然后迅速下墜。
5000公里,1萬公里,1.5萬,2萬,2.5萬…
一直下沉到2.8萬公里的深處才停止下潛。
這顆氣態巨行星的質量比木星更大,但體積和木星差不多。它的半徑也才僅有3.5萬公里而已,此刻這個下潛深度完全可以說是已經接近了核心部位。
此刻呈現在李青松面前的是一幕奇特的景象。
這一刻,李青松像是又回到了被毀滅者文明使用未知手段截殺的時刻。
環繞在這些科考飛船周邊的,是極為純凈的亮藍色物質。它們充斥了所有的空間,所有的方向,沒有一絲遺漏。
那是因為巨大的壓力和極高的溫度所導致的物體自身的輻射。
因為顏色太過純凈的緣故,李青松甚至無法用肉眼看到它們的運動。
但科考船自身不間斷的晃動卻表明,這些物質并不平靜。
在自身磁場、內部對流的影響之下,它們就像是洋流一般在時刻涌動著、流動著。因為其極高的密度和巨大的力道,導致就算采取了最為先進的穩定系統,這些科考船仍舊在不受控制的時刻晃動。
此刻,切換到位于這些科考船內部的克隆體身上,李青松感覺自己如同置身于一片蔚藍大海中一樣,一切都那么靜謐美好。
可是李青松知道,這靜謐美好的一幕只是表象。那無窮無盡的兇險就隱藏在這一層表象內部。
因為那些物質并不是海水,它們是液態的金屬氫。
它們的密度甚至有普通物質的數百倍。一旦將它們取到外界,失去了星球引力的束縛,它們便會怦然爆炸,釋放出比TNT炸藥高出至少十倍的能量。
這是一片“炸藥”的海洋。而李青松的科考船們便在這一片海洋之中遨游。
有時候,這些科考船游著游著,便忽然間消失不見,就像是憑空失蹤了一樣。
就像是真正的海洋一樣,這里的“水文”條件也極端復雜。內部的磁場變化,某些宏觀層面的對流現象,等等等等,都會導致某些不可預測的壓力與溫度、輻射變化,進而瞬間突破李青松費盡周折才造出來的防護系統,在一瞬間將科考船摧毀。
被摧毀之后,構成科考船的材料會在一瞬間之中被電離,融入到這一片炸彈海洋之中。
整個過程極為迅速,悄無聲息之間就會完成這一切變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而完成同化之后,這一片海洋卻仍舊維持著原本的靜謐與美好,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甚至于,就算“水文”條件沒有任何變化,這些科考船也隨時有可能因為內部故障而瞬間被毀。
在完成了投放的第一天,這100萬艘科考船就毀掉了足足12萬艘。剩下的88萬艘預計也會在接下來一個月時間內徹底報銷。
幸好李青松對此早有準備。
他的無數座工廠時時刻刻都在轟鳴之中,時時刻刻都在生產巨量的特制科考船,然后不顧價值,不顧收益,只顧著一股腦的將它們扔到那顆氣態巨行星之中,維持著足夠的觀測密度。
畢竟那種湍震現象極為微弱,且據計算極為稀少,必須要維持足夠的觀測密度才有希望觀測到。
此刻,在數量高達千萬的細分領域和應用層面的研究項目之外,這兩個涉及到最根本、最基礎物理學定律的試驗計劃已經全面開始了運轉。
兩張大網已經徹底張開。能否捕捉到引力子這頭神秘莫測的獵物,就看接下來一段時間了。
時間悄然流逝著,轉眼間便是一年時間過去。
截止到現在,李青松投入到氣態巨行星的特制科考船數量已經突破了千萬艘。引力望遠鏡那里,探測到的撞擊事件總數量也達到了40億次。
但…很遺憾。這千萬艘科考船沒有探測到一例湍震現象。那40億次粒子撞擊事件中,也沒有一粒引力子撞擊事件。
這一結果引起了李青松與一眾科學家們的高度關注。
事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按照之前理論計算,就算此刻己方仍未直接探測到引力子,至少也應該探測到了一些疑似事件,或者檢測到了一些間接效應才對。
實在不應該像是現在這樣一無所獲。
除非,己方的設想從一開始就錯了,除非引力子的性質與己方之前的理論計算存在較大偏差。
那么,該做第二手準備了。
李青松一邊召集大量的智慧生命科學家,展開一次又一次的研討會、討論會,不斷交流碰撞新的想法,探討新的可能性,一邊繼續維持著這兩項探測任務的進行。
時間繼續悄然流逝著,轉眼間便到了第五年。
氣態巨行星內核探測計劃,與引力望遠鏡探測計劃仍舊一無所獲。
不,不能說是一無所獲。
除了引力方面,在其余方面李青松倒是收獲了許多東西。
在平均每天1000萬例以上的中微子撞擊事件之中,李青松的中微子天文學大幅發展,對宇宙演化、大尺度纖維狀空間結構、各種極端天文現象、河系合并、星系早期變化等等領域都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持續不間斷的氣態巨行星內部觀測,則讓李青松對氣態巨行星的內部結構、物理變化,乃至于恒星的演化等等,也有了大量的資料和科技積累。
這兩個探測計劃并不能說是“賠錢”的。
將當初投資額看做100塊的話,這些收獲大約價值150塊,對于李青松來說仍舊是賺的。
唯一的問題在于,李青松當初投資100塊,是希望能實現1000塊的收益的,此刻卻只賺到了150塊。
對于李青松來說,賺的少,就等于是賠了!
并且這150塊還是以其余方式呈現,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類型,這就有點難搞了。
李青松輕輕嘆了口氣。
“之前的道路走錯了么?那么…正確的路在哪兒?”
時間悄然流逝著,轉眼間便是20余年過去。
這些年之中,科學家們和李青松一道,進行了無數種猜想,進行了無數次理論計算與推演,但始終沒有找到一種數學上可以自洽,且與現有物理數據相契合的理論模型。
長時間沒有突破,李青松心中開始隱隱有些憂慮。
原因很簡單,20年的僵持而已,對自己來說算不得什么,但對于那些來源于各個種族的智慧生命科學家來說卻有些承受不住。
智慧生命是需要正向反饋的,精神狀態是需要維持的。長時間的毫無進展,很容易打消他們的進取心和自信心,最終導致一潭死水。
但最終李青松擔心的事情并未出現,因為海默藍站了出來。
李青松看到,以副元首身份統領所有智慧種族的海默藍甚至先于自己察覺到了這一點隱患。早在數年之前便開始籌備,在科學家們漸漸喪失進取心和自信心的苗頭剛一出現的時候,便開始了著手應對。
各種各樣的活動,譬如星際探險、文化交流,各種聯誼會、娛樂會,各種影視作品等等輪番上陣,更是從最根本著手,全面塑造了每一個智慧種族最基礎的社會輿論,讓所有人對科研學者抱有更為寬容、包容的心態,竭力降低著參與這一次基礎理論攻關的科研學者們的壓力。
同時也通過各種方式給予他們正向激勵,讓他們始終保持著積極樂觀的心態,能以更加積極的態度投入的這一場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收獲戰果的戰爭中去。
轉眼間又是30余年過去,距離此次攻關被卡住已經有了足足50年。
李青松先是震驚,然后喜悅的察覺到,所有參與攻關的科研學者們仍舊還保持著如同50多年前,這一場“戰爭”剛開始時候的積極和樂觀態度,自己所擔心的一潭死水的現象絲毫沒有出現。
“這個海默藍真是個人才啊。”
這一刻,李青松也不由得感嘆。
換做自己都恐怕做不到這一步。
這不是投入多少管理力量、投入多少克隆體的事情,而是能否全身心投入的事情。
掌管著一整個龐大的文明,各種事情千頭萬緒,李青松很顯然沒那么多心力和精力去管智慧生命科學家們的心理問題。
而現在,海默藍代替李青松將這一責任承擔了起來。
“海默藍干的這么好,也該想辦法再獎勵他一下。”
想到這一點,李青松又有點犯愁。
各種物資層面,乃至于耗資巨大的定制化基因優化方案等等待遇,身為副元首的海默藍早已經拉滿,實在是獎無可獎。
總不能把元首的位子讓給他做吧?
想了想,李青松干脆將海默藍叫了過來,親口詢問他的意見。
海默藍卻笑著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李青松完全沒想到的答案。
“元首,能讓我做事,給我平臺做事,且做的是有意義的事,對于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獎賞。”
李青松心中感嘆一聲,肅然站起,莊重的和海默藍握了握手。
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青松知道,只要智慧生命科學家們能繼續維持著這種狀態,那,用不了太久,突破一定會出現。
李青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原因很簡單,普通強核文明尚且能突破為引力文明,此刻自己麾下不僅匯聚了二十個種族的智慧,自身還具備如此龐大的工業實力,結果自己卻找不到正確的方向,突破不了?
不可能的,這不合理。
在絕對的信心之下,李青松再度投入到了似乎永無盡頭的理論分析與計算之中。
果然,就像是李青松所預料的那樣,數年時間之后,從一個極為邊角的地方出現的一個突破逐漸浮現在了李青松面前。
那是伴隨著數學的進步,出現的一個關于規范玻色子運動方程解析解的突破。
這個全新的解析解原本還未引起李青松的注意。它就像是一株野外的野草一般,在無人關注的角落靜靜生長,然后,越長越大,越長越大,當研究者偶然回顧的時候,才發現它竟然已經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研究團隊的成果公布之后,先是引起了一些臨近領域科學家的關注。
他們將這一份研究成果引入到自己的領域,意外發現竟然解決了以往困擾己方許多年的不可重整化問題。成果發表之后,不僅引起了整個科學界的關注,李青松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將這一份成果再引入其余領域,李青松意外看到,它幾乎在每一個基礎物理學領域之中都表現出了巨大的潛力。
李青松迅速意識到,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那個突破!
它就像是一把鑰匙一般,輕而易舉的便將以往牢不可破的物理學之鎖打開,且融合了多個看似相互矛盾的理論,讓人們意識到,那些看似不可交融的理論,原來在更底層竟然都是相通的,僅僅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
有了這一突破,李青松所期待的不僅自洽,而且與現實現象相契合的理論體系終于建立成功。
這一套全新建立的理論也完善解釋了為什么之前的兩項重大探測工程會失敗。
“原來引力子具備與虛粒子類似的特性啊…怪不得無法直接探測到。”
虛粒子是一種十分奇特的粒子,與實粒子對應。
在李青松現有的基礎物理學理論之中,所謂虛粒子究竟存不存在都還暫時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
說虛粒子存在,它卻絕對不可能被觀測到。因為任何能被觀測到的粒子都是實粒子。
也即,假設一個虛粒子被觀測到了,那么它就不再是虛粒子了。
說它不存在,而僅僅只是一種用于計算的數學工具,它卻能導致可觀測到的各種效應。
它是基本作用力的傳遞粒子,譬如,電磁力就是通過虛光子傳遞的,而電磁波則是通過實光子傳遞。
放在引力上,正常情況則應該是兩顆星球之間的引力通過虛引力子傳遞,引力波則由實引力子傳遞。
但與其余基本作用力不同,李青松通過現有探測數據與全新理論進行推算,發現引力子并不存在虛實之分。
引力子只有一種,但卻會有不同的外在呈現。
它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虛”的,唯有在少數極端特殊的情況下,才會由虛向實,呈現出實粒子的特性。
理論推進到此刻,想要觀測到引力子,研究方向似乎便很明確了,無非是營造出那種可以讓引力子“由虛轉實”的環境而已。
但卻又因為未能完成引力量子化的緣故,李青松又無法知曉那種環境究竟是什么。
這似乎又營造出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想要探測到引力子,就必須先營造出那種環境。而想要營造出那種環境,又必須先探測到引力子,完成引力子的量子化。
“不,這絕不可能是一條死胡同,必定還有路可以走。否則,其余文明是如何突破強核,晉升引力的?”
在百分之百確定未來仍舊有路可走的情況下,李青松與眾多科學家們再度開始了智慧的碰撞。
很快,就像是李青松所預料的那樣,一條全新的思路出現在了面前。
“既然現階段暫時無法完成營造出那種環境,進而實地觀測到實引力子的任務,那么就先觀測虛引力子好了。”
這里所謂的觀測虛引力子,并不是說真正去“看”到它,而是如同其余虛粒子那樣,觀測它的間接影響,進而確定它的性質。
在一番探討之下,很快,一臺全新的引力探測器便完成了理論驗證和工程論證,進入到了實際建設階段。
它并不是之前挖空星球所建造的那種引力子望遠鏡,而是李青松早就已經掌握建造技術的引力波望遠鏡。
引力波是時空的漣漪。當空間內有引力波通過的時候,存在于這一片空間之中的物質,無論它是飛船還是星球,全都會跟隨著這時空的漣漪發生四極矩“震蕩”,導致自身尺寸的變化,譬如球體變成橢球之類。
將空間看做一片池塘,將引力波看做水波,將物體看做月亮在水中倒影的話,這種現象便很容易理解了:當有水波通過的時候,月亮的倒影也會隨之波動,體積、大小、尺寸都會隨之發生變化。
既然引力波會導致物體自身尺寸發生變化,那么通過探測這種變化,便能間接探測到引力波的各種性質。
但對于此刻的探測來說,這種模式卻存在一個問題。
傳統的引力波探測器是通過激光測距來確認尺寸變化的,而現在,李青松希望能通過這一臺探測器來探查在有引力波通過的時候,物質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與引力波發生了哪種交互作用。
那么傳統的激光測距方式便無法使用了。畢竟一道激光又沒有實體,怎么探測它和引力波之間的交互?
一番討論之后,李青松明確了此刻自己要建造的這一臺引力探測器以什么為主結構,采取什么東西來代替傳統的激光測距模式。
答案很簡單,一根柱子。
一根并不普通的、科技含量極高的柱子。
這根柱子將采取與那些探測氣態巨行星湍震的科考飛船外殼類似的材料,采取強核技術制造,但技術含量比那些飛船更高。
它的密度高達70克每立方厘米——這個密度甚至超過氣態巨行星核心的物質密度,內部原子排列極為密集。同時它硬度極高,能硬抗能量炮的轟擊。
它還必須極為筆直,因為任何彎曲都可能導致受力不均勻,影響到探測精度。
它還必須要極長,因為唯有足夠長,才能將那些極為微弱的引力波與自身的交互作用放大到足夠倍數,為后續觀測提供便利。
綜合計算之后,李青松最終將這根柱子的長度定了下來。
十億公里!
如此長度,假如用它來連接地球與太陽的話,它可以連接三個來回還有剩余!
為了確保它不受任何干擾,尤其是引力場的干擾,它還不能在星系內部,而是必須在遠離任何大星體的地方運行。
李青松最終確定的建造場地,是在距離恒星2500億公里之外。
幸好近期量子數學繼續發展,超距通訊技術進一步進步,否則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了李青松的通訊極限。
便在這遠離任何大星體的空曠太空之中,李青松的龐大工業艦隊開始了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