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奇跡裝甲
神君級坦克在廢土上前進。
龐大車體內，分散在各個地方的車組成員屏息凝神，自打離開地下城開始就不敢有絲毫松懈。
沒有步兵跟隨，這不是問題，因為現在沒有人能在設施或裝甲之外活動。
在滅世大火熄滅之后，敵人又扔下病毒炸彈，現在空氣中到處是能穿透星際戰士盔甲把超人肉體變成爛泥的病毒。
神君級坦克過于龐大，這也不是問題。
這臺坦克是努衛一人從古老倉庫里找出來的，作為后續戰間期主力坦克的原型，它有一些古老科技成分。
就像其他軍團輔助軍廣泛使用的黎曼魯斯型坦克差不多，其有一些只存在于架構層面的遠古時代技術，神君級坦克也有一些古老技術，但不只局限于架構層面。
雖然車體龐大，但前進速度能達到五十公里每小時。
車體前進時幾乎沒有轟鳴聲，甚至開炮聲都很小。
在雷達之類的探測設備上，這臺坦克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或者在開啟偽裝設備后，能在雷達上留下成百上千個同類痕跡。
神君級坦克原型很強大，但有兩個致命并且在量產坦克中被優化的問題——故障率巨高，以及須在車外補充燃料。
“預計還有半個努凱里亞時進戰區。”
岡格羅聽見匯報聲。
考慮到坦克燃料消耗速率頗高，岡格羅便下達補充燃料命令：“最后一次補充燃料。”
車組里的工程師穿上重型防護服，仿佛一個身高兩米五的臃腫鐵人，拎著手提箱爬出坦克外。
這防護服不是為了抵御病毒炸彈轟擊后的惡劣環境而制造，僅僅只是為了讓車組工程師能在加裝燃料時不被殺死而制造，但因為過于強大的防護能力，抵御病毒也不成問題。
工程師來到車外，蹲在地上，打開手提箱。
一排藍色立方體整體排列在手提箱里。
當手提箱被打開時，坦克的種種探測設備都被影響，坐在車長位的岡格羅只能在屏幕上看見一團“雪花”。
工程師伸出手將立方體取出，手伸向層層開啟的燃料箱。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出現一道閃光，坦克側面裝甲發出一聲清脆響動，隨后工程師身后十米外的地方出現爆炸。
因為過于專業的軍事素養，工程師仍然把燃料裝進了坦克里。
開炮聲和爆炸幾乎同時傳進坦克內。
一串爆彈又射向坦克裝甲。
“敵襲！”工程師吼叫著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向手提箱。
爆彈在他頭頂飛過，在坦克裝甲上炸裂，彈片打的防護服砰砰作響。
“別裝燃料了！滾回來！”岡格羅咆哮下令。
“我是要把燃料拿回來！”工程師抱著手提箱繼續爬行，一邊爬一邊罵，“干高騎士的！”
武器操作員躺在坦克中心部，通過連接在腦機接口上的纜線控制著整個坦克所有武器，他看到那是一臺“捕食者”坦克，星際戰士軍團列裝的坦克。
炮塔被意念操控著迅速轉向，瞄準遠處開火的敵方坦克，加農炮蓄能期間其他武器輪番招呼。
最終在加農炮蓄能完畢之后，一發穿甲彈將遠處坦克化作煙火。
工程師爬內。
更多敵方坦克出現。
“繼續前進。”岡格羅下令。
神君級的引擎再次運轉，驅動著坦克向更前方疾馳。
“科爾！”工程師脫掉防護服，在炮塔下面對著觀察監測設備的戰友大喊，“那捕食者都靠近到六公里內了你連個屁也不放？”
“它壓根就沒被探測到。”監測官平靜回應。
岡格羅意識到敵人很有可能使用了某些反探測技術，或者就像這些天聽說的那些小道消息一樣，敵人有某種字面意義上“活見鬼了”的超自然手段。
糾結敵人怎么沒被發現沒有意義，在戰略信息層面這就是事實。
另外，在平原那邊和己方裝甲部隊交戰的敵人應該已經向前推進了很多，平原防線已經瓦解。如今在戰區之外碰上的，應該是敵人的偵察裝甲部隊。
直覺告訴岡格羅，自己推測的戰況肯定已經發生了，只不過還沒被收集并更新到戰略圖里。
“克拉托平原那邊的防線已經崩了。”岡格羅在通訊頻道中說。
沒有人回應他。
坦克內的氣氛極其凝重。
正常情況下，一條防線崩解后凡人士兵們會潰散，岡格羅女兒或許能坐著坦克用比別人更快的速度逃跑，然后父女倆沒準能在半路上碰見，一起撤到后方去。
但克拉托平原那邊的戰斗主要由努凱里亞常規陸軍負責，努凱里亞士兵有一個標志性的特點，那就是誓死不潰，常規陸軍的前身起義軍那會到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士兵潰逃。
這一特點固然跟努凱里亞人在戰斗時容易熱血上腦有關，但凡事總有例外，肯定也有人會選擇逃跑，但逃跑者會被處決，就算不是逃跑而是無奈活下來的人也很難繼續生活下去。
努凱里亞文化中對逃跑者的歧視極為嚴重，甚至這種歧視會蔓延到非逃跑但活下來的人身上，比如在安格隆制訂“一個班組必須有一個人活著”的命令之后，遵守這條命令并存活下來的人也會被惡意揣測和侮辱。
秦夏曾對這種努凱里亞常規陸軍存在，并且逐漸蔓延到吞世者軍團里的“崇死恨生”觀念深惡痛絕，表示：“惡心！歧視逃兵和懦夫倒也對勁，怎么還能歧視被俘虜的人，還能歧視遵守安格隆命令的存活者？殊不知戰術轉進也是轉進，保存有生力量也是正確決策。你們想死的自己死去。”
然而沒有幾個士兵會對神君說的這句話表示茍同——因為絕大部分人真會在抉擇之時因為熱血上頭和敵人同歸于盡。
“曾經我也不認同神君說的那句話。”岡格羅在心里自言自語，“但現在…”
“無論如何，咱們得去前線看看。”終于有人在通訊頻道中開口。
岡格羅點頭。
坦克繼續向前行進。
六個太陽時之后。
坦克已經行駛到克拉托平原中心。
一路上岡格羅憑借直覺和經驗繞過敵人裝甲部隊，但仍然還是經歷了幾次戰斗。
神君級坦克從不用回避戰斗，因為這臺坦克相比星際戰士駕駛的坦克，單論戰力方面絕對更勝一籌。
但故障率這個問題沒法解決。
一路上坦克趴窩了兩次，有大概十次不受駕駛員控制，傳動結構卡住，車體朝著某個方向亂跑。
雖然工程師很快就憑借經驗和精湛技術修好坦克，但隨時有可能在戰斗中故障這事也像懸在眾人頭頂的劍。
一段時間后，監測官面前的控制臺屏幕上浮現出友軍裝甲單位標記。
岡格羅興奮起來，但壓抑著心中逐漸蔓延的希望感，冷靜下令：“前進，從左側包抄到敵人后方支援友軍。”
在這句命令下達之前，駕駛員正等待車長命令期間，坦克沒有減速而是加速向前狂奔。
“什么鬼情況！”駕駛員猛拍操作臺并吼叫，“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你還不能靠譜一點！為什么！”
話音剛落，坦克忽然停住，車體內部從燈火通明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工程師短暫操作一陣后，坦克繼續運轉起來，向前行駛。
岡格羅在車長位上觀察周圍。
他看到到處都是坦克殘骸，可想而知這里必然經歷過一場慘烈的裝甲戰爭。
六臺友軍坦克在和十五臺敵方坦克交戰，敵方坦克中大部分是捕食者，但還是有六臺馬卡多型坦克。
當看見敵方坦克里有馬卡多坦克并且不止一臺時，岡格羅便感到竊喜。
因為馬卡多坦克是狗屎——這是工程師那在星際戰士軍團里服役的兒子寫信說的。
坦克加入混戰之中。
在車組成員精心配合之際，身為車長的岡格羅開始判斷情況。
這里應該是克拉托平原防御戰的主戰場，己方裝甲部隊在戰略層面被擊敗之后，敵人只留少量裝甲部隊清理殘存敵人。這就是為什么這里只有少量友軍和敵人。
如今自己身處已經變成敵人后方的地方，戰斗必須快點解決。
“在五分鐘內結束戰斗。”岡格羅下令。
神君級原型坦克故障率很高，但好在火力方面實在強勁，從側翼包抄加入混戰之后于第四分鐘協助友軍擊毀所有敵方坦克。
坦克們分散到四周警戒。
岡格羅則是開始聯系所有坦克內的車長。
一張張面容出現在面板上，最后一個出現的面容令岡格羅激動到渾身發抖。
那正是他的女兒。
“父親？你怎么來了？”
聽到女兒的疑問，岡格羅沉默了幾秒鐘也沒開口作答。
就連他自己都有種做夢的感覺。
深入克拉托平原尋找女兒本就是一件大海撈針的事情，畢竟防線已經崩潰，那么還在作戰的零散部隊肯定都分散到平原各個地方去了。
但明知大海撈針，岡格羅也還是想來找。不過他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標準：十個努凱里亞時內找不到，或者遭遇超過三十臺以上的敵方坦克，就立刻返回。
他不只是一個女兒的父親，還是另外五個老伙計的車長，五個家庭的信任之人。
事情很順利。順利的如同奇跡。這就是岡格羅現在心里的想法。
“立刻跟著我離開！”
岡格羅用命令語氣說。“閉嘴聽我說！現在跟我撤離，我們去平原外面。敵人現在很分散，我要是克萊斯特一定會下令派后備部隊進攻平原，趁著敵人分散時將他們擊潰。我們先撤離，然后跟后續部隊匯合再趕回來，回來復仇，回來完成戰略任務！”
“我絕不撤退，父親。你難道忘記起義軍的軍歌了？其中有一句是：神君的救世利劍絕不彎折…”
“那是吞城者起義戰爭時期的事情！唱那歌的也是老子們！跟你這學帝國真理長大的小丫頭有狗屁關系！”
“你確定克萊斯特會安排反攻？”
幾句爭論之后，岡格羅聽見女兒問。
他點頭：“這就是克萊斯特的戰略意圖。你從三號地下城來的對吧，那里還有奧特拉瑪那些裝逼犯，所以你覺得呢？”
女兒沉默一秒，點了點頭。
神君級原型坦克調轉方向，來到附近友軍坦克中緊緊貼著地面的那臺前面。
自動牽引裝置將兩臺坦克連接在一起。
連隊幸存坦克指揮權也歸屬于這位更有經驗的起義戰爭老兵。
常規陸軍新主力坦克們懸浮在距離神君級坦克數十米的周圍，保持同速前進。
“燃料剩余不多了。”工程師在頻道中提醒。
“我清楚。應該夠我們走出戰區。”岡格羅回答。
“但我們后面拖著個反重力引擎不奏效的坦克。”工程師說。
“沒問題。”
隊伍在平原上前進。
岡格羅仍舊是用自己的經驗，在探測裝置不奏效情況下指引隊伍前進。
前進了一個太陽時左右，神君級原型坦克內忽然變得黑暗，引擎運轉聲也驟然停歇。
“怎么又趴窩了！干高騎士的！我現在算是知道這鬼東西為什么會被換掉了！”
“不是趴窩就是自己亂走！干高騎士的！”
駕駛員的兩聲吼叫在黑暗中響起。
“你脾氣太爆了，克制點！你罵它干什么，它退役后還幫我們幾家人耕地，不然我們這些除了開坦克殺人之外什么都不會做的人怎么活下去？把嘴閉上！”
岡格羅訓斥駕駛員。
駕駛員的抱怨聲戛然而止，但不是因為車長的訓斥，而是因為坦克裝甲上忽然傳進來的轟鳴聲。
一枚炮彈命中裝甲并爆炸，但是幸好沒有擊穿裝甲。
工程師立刻打著手電維修坦克。
岡格羅和其他人只能坐在原位干著急。
坦克趴窩，沒有能源供應，車內人甚至連外界發生了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坦克裝甲遭受轟擊時的聲音能傳進來，外界其他聲音也都聽不到。
在坦克趴窩時突然出現的敵人大概有十六臺捕食者坦克…不，是十七臺…岡格羅通過裝甲受擊聲音方向判斷出大概敵人數量。
五分鐘的時間里，有十二發炮彈命中坦克裝甲。
炮彈能否擊穿裝甲是個概率問題，在裝甲上爆炸還是彈開也是個概率問題，但并不完全隨機，而是受到包括開火角度在內的多種因素影響。
有可能在幾百發炮彈命中裝甲后，車組所有人才會跟坦克一起被送上天，也有可能就是下一發炮彈…
坦克每一次受擊都令岡格羅寒毛直豎。
但更令他揪心的是現在完全不知道其他坦克狀況如何，那些高速反重力坦克還能憑借速度靈活性躲一躲攻擊，后面被牽引住的坦克可只能當標靶，女兒在那里面…
她或許已經和坦克一起毀滅于爆炸，也可能現在還活著…
種種思緒在黑暗之中侵蝕著岡格羅的意志。
此時除了工程師之外誰也不能做什么的無力感也在侵蝕他。
岡格羅甚至開始祈禱。
“我從小就和你在一起…在我的前半生里你不止是我的家，還是我家庭成員之一。”
“求你…動起來…像我們經歷過的每一場生死劫難里那樣動起來…”
“我的老伙計們總是責罵你…因為我的妻子也是他們的戰友…她因你短暫停運而犧牲…但我知道她是因在戰場上離開車體而犧牲…我從未怪罪你…”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至親…但如果…能跟包括你在內的至親一起犧牲在這…”
燈光亮起。
引擎轟鳴聲傳進岡格羅耳中。
種種戰術圖示在車長位控制臺上顯現出來。
炮塔轉動向右側，加農炮彈穿膛而出，將一臺瞄準被牽引坦克的捕食者貫穿，炮彈飛行時產生的力甚至將捕食者內的幾名帝皇之子撕碎。
歡呼聲響徹車內。
“殺出重圍！”岡格羅迅速將周圍敵軍坦克歸入攻擊序列。
神君級原型坦克繼續前進，掩護著周圍友軍坦克殺出包圍。
至此，直到徹底離開克拉托平原，坦克雖然還會失控朝著某些方向亂跑，但再沒有停運過。
又過去一個太陽時。
在克拉托平原之外，岡格羅掃描到大量友軍坦克。
奧特拉瑪凡人輔助軍的黎曼魯斯型坦克排著整齊陣列向前疾馳，從神君級原型坦克和努凱里亞新型主力坦克們附近穿過。
一臺工程裝甲車在神君級原型坦克附近停下，為友軍檢修。
岡格羅和奧特拉瑪輔助軍指揮官交流著克拉托平原內部狀況。
交流完畢之后，岡格羅立刻從炮塔下到車內，想要和老伙計們慶祝。
但卻看到車組成員們圍繞著工程師，或坐或站立，一臉嚴肅。
“怎么了？”岡格羅問。
“伙計。”工程師頓了頓，“日志顯示，一個努凱里亞時之前燃料就耗盡了…”
“你在說什么鬼話。”
“車長。我這也有奇怪情況。它趴窩又重新運作起來那會，我沒有操控炮塔，然后加農主炮開火前也沒蓄能…”
聽聞這些事情，岡格羅陷入沉思。
三個太陽時后。
要塞指揮中心內。
“克拉托平原守住了。”克萊斯特看著戰略影像，和剛回來的丹提歐克說。
平原那邊發生的所有事情，無論是犧牲，堅守，憤怒，勇氣…在戰略影像上呈現出來時，僅僅只是一個將帝皇之子裝甲部隊標志推走的極限星域聯軍標志。
丹提歐克點頭，看向阿維達：“一臺泰坦被空投下來，你去把他拆了。”
靠墻站立的阿維達點頭，起身向指揮中心外走去。